“如果电影的版权费进账,那还会更多一点。”

“那就是一千万日元以上了。这个数字足以回报她这几个月的努力了吧。”

“这中间没有人会吃亏哦。就像我刚才说的,现在内野家的财产已经比之前增加了好几倍。”

“不,也不一定没有人吃亏。”警部补决定刺激一下须势理,“若内野宗也先生在去世前就花光了这笔钱,那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须势理瞪大了眼睛。“……你这人说话太过分了。”

“对不起。可是,家中确实有人在担心这一点。”

“我都说了不会有这方面问题的啊。”

“那么,能请你告诉我不会有问题的理由吗?”

须势理双手拨弄着红茶杯,许久后轻啜了一口茶。

“他们担心的是,我丈夫会像故去的万丈先生那样,给各种奇怪的研究或调查赞助大笔金钱吧?他们的想法都错了。”

“错了?可是这次带来的那个树里小朋友,不就是为了用她的血液来开发某种病毒的抗体才专门把她带到日本来的吗?看到这些情况,换作是谁都会觉得内野先生会下血本支援那些研究吧。”

“你听我说,树里她本来就是日本人,虽然一直在国外生活,但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日本人。所以你说,我们带她回日本很奇怪吗?”

“不。”她这番话能引出很多争议,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原来你们已经调查过她的身世了啊。”警部补问。

须势理的表情出现了奇怪的扭曲。

“我们根本没有调查的必要,因为一开始就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灰浦正准备追问,却见须势理的眼角折射出泪光。那眼泪意味着……

“莫非那小女孩是你们的亲人?”

须势理点点头。“真不愧是警部先生,脑筋就是好使。”

树里的母亲是山本克莉丝,她是沃特曼的前女友,也是将万丈尚未发表的小说内容透露给沃特曼的人。

“也就是说,树里的父亲是沃特曼导演?”

“不。”须势理回答得十分简短,“是我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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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这才是修改遗嘱的最终目的。

多年来膝下无子,早已放弃了传宗接代的老人突然得知自己有个亲生女儿,而且女儿的母亲已亡故,若自己再不接管,她就会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理所当然的,老人把女儿接回了家。只是当时他已有好几个养子女,若有半点行差踏错,必定会引起遗产纠纷。

为此,那个老人——内野宗也——心生一计。所幸自己的亲女儿树里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女孩,任谁看到她都会想疼爱一番。于是,他先把无依无靠的树里作为养女候选人介绍给家人,待几个养子女已经不对她产生抵触感情了,再宣布她是亲生女儿的身份。这样一来,就算他给树里多分一些遗产,其他几个养子女也不会有太多怨言了。

“那孩子能拿到多少遗产呢?”警部补问道。

“应该能拿到四分之一左右吧。因为跟其他几个孩子不同,树里在长大成人前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用钱,所以多给她一点也毫不过分。”

照须势理的话来说,新遗嘱的基本方针就是将遗产平均分为妻子须势理、亲女儿树里、众位养子女和其他这四份。在以前的遗嘱中,养子女们的分成占到全部遗产的一半,因此光看分配比率的话,如今他们的所得只有旧遗嘱的一半。但须势理也说到,近几年因为电影改编和书籍再版的收益,内野家的财产已经比从前猛增了好几倍。

但尽管如此,还是会有个别继承人对这样的分配感到不满,从而想到以除掉其他继承人的方式来增加自己的份额。特别是那几个养子女,遗嘱上规定只有在宗也死亡后、尚在人世的人才能分得遗产。

实际上(想到这里警部补不禁觉得浑身冰凉),健二和冬树已经相继被杀了。如此一来,照美和阿满就能分别继承全部遗产的八分之一(也就是将分给养子女的遗产对半分)。

如果照常识来考虑,这样的犯罪动机不可说不充分——当然,前提是他们已经知晓了新遗嘱的内容。

可是,又该如何用这个思路来解释永岛弓子的遇害呢?

恐怕还是因为恐吓吧。话说回来,午餐时永岛弓子曾对森医生说过借据之类的话。当时警部补正忙着讲苗木的笑话,听到永岛弓子说借据二字而心生疑惑,便姑且将这事记了下来。不过那之后没多久阿满就跑进来大叫冬树死了,警部补也就把那个细节抛到了脑后。

直接将其想象为森医生和照美身陷金钱危机,又被永岛弓子抓到把柄的话,未免显得有些欠考虑。

……警部补突然回过神来,发现须势理正死死盯着自己。

“一下子听到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哪里,谢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宝贵的线索。”

“我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之前一直想找人倾诉倾诉,但我丈夫和我们家的工藤律师都不让我说。”须势理高兴地笑了。

可是,警部补又想:这个须势理一眼看去虽然是个和善的老太太,但这外表真的能够信任吗?她已经得知丈夫有个情人,还生下了自己一直生不出来的孩子,竟然一点也不闹别扭、不发脾气,还积极参与到将那个孩子当成亲生孩子来抚养的计划中……这些行为用“善良”来解释也未免有些勉强了。

另外,她对待养子女们似乎也满怀深情。不过另一方面,也可以将那种关心解释为担心那几个孩子闯祸。

只是,现在不是进行这种揣测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要是在他坐着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件,那可就伤脑筋了。

还是按照计划将全体人员集中到图书室去吧,首先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等这些都完成后再想其他也不迟。

灰浦警部补站起身来,伸手准备打开房门,突然又回过头去。

“我还想再问个问题。”

“你这样好像电视里演的警察呢。有什么问题呢?”

听到须势理的话,灰浦警部补挠挠头,问出了刚才忘记提的问题。

“星野万丈的著作权最后会分给谁?”

“啊,那个嘛……”须势理皱了皱眉,“我们打算让给那位律师。”

以今后不得允许再版和改编电影为条件,内野夫妇打算将万丈的著作权赠与他们的律师,请他代为保管,直至失效。

“因为害怕再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这点我也十分赞同。”

阿满和照美要是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呢?

“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哦。”

“那是当然……啊,对不起,我还有个问题。”

“请问吧。”

“关于对树里身份的认证,你们委托了哪个机构进行DNA检验了吗?”

“当然没有啊。”

“这样啊……”警部补听到这意外的回答,不禁困惑地挠了挠头,“是这样的,我突然想起一个在工作上有些来往的医生之前告诉过我,他接受了你们家某个人的亲子鉴定委托。听你刚才的话,我还以为是内野先生要检验树里的DNA呢。”

“应该不是我们家的。”须势理一脸困惑,“因为那孩子的父亲和母亲我们都知道是谁,根本没必要去验DNA啊。而且万一走漏了消息,那我们就更难办了不是吗?”

“就当我没问过吧。”灰浦赶紧摆摆手,再次伸手握住门把手,“对不起,问了这么多多余的事情。”

“等等。”

灰浦警部补没有松开门把手,只把头转了过去。

“请问,那个医生有没告诉你是谁委托他做亲子鉴定的?等这件事过后我想仔细问问这件事。”

“是已经去世的健二先生。”警部补低下头说,“我本来想问问他的,可惜啊,已经问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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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部补回到一楼餐厅,气势汹汹地打开了休息室的门,冲着阿满大叫:“起床啦,时间到了!”

那声音有一半是为了给自己打气。

可阿满却一动不动。警部补以为他睡得太死,便弯腰查看他的睡脸,很快,他的目光变得严峻起来。因为他发现阿满竟翻着白眼。

他赶紧扶起阿满的身体,但此时怀中人已浑身冰凉了。

粗略一看,阿满没有任何外伤,只在灰浦抱起他时流了一道鼻血出来。

永岛弓子遇袭时,阿满在慌乱间摔到了后脑勺。他很有可能因为那次撞击引起颅内出血。可是,这些人怎么都如此轻易就死掉了呢?

想到必须尽快将众人集中到图书室,警部补决定把阿满的尸体留在现场。

此时,餐厅的座钟敲响了五点的钟声。

1 trouble shooter指解决麻烦的能手,日语中travel的发音为トラヘル,而trouble的发音为トラプル,二者容易混淆。

33 健二

我们手忙脚乱的光景在旁人看来应该十分滑稽吧。

毕竟正当我与苗木交谈时,阿满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他就站在座钟正前方,那个G出现的固定位置。而我们则因为忙于交谈,并未察觉到座钟的钟声。

与我们的慌乱反应正相反,阿满看起来镇静无比。

他看到我,马上露出恶作剧的微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果然在这里啊,看来我没猜错。”

紧接着他又看向苗木,马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莫非你是那个苗木日出男先生?”

阿满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苗木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跟灰浦警部补聊过了吗?”

我轻轻戳了戳唾沫横飞的阿满的背。没有穿过去,我能碰到他。

这就意味着——

我看了看休息室方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刚才还在里面睡觉的阿满已经死了,跟我们一样变成了G。

这正是我们等得心焦的第三个G啊。

要说的话像山一样多。我要向阿满说明现状,也要问他许多问题,话题真的数也数不清。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最先做的动作,是伸手抓住阿满的肩膀,把他的身体扭转过来。

“干什么啊?”阿满满脸疑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