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那个该死的警部补掌握了全部控制权,自己搞不好就要被当做杀人犯给逮捕了。什么“只是向大家问话而已”啊,根本就是把我当成真凶了嘛。

这样一来,我也得想点对策自保了。要么凭自己的能力查出真凶,要么在警方查明真凶之前先躲起来,免得遭到逮捕。

要是苗木早点来就好了。那个榆木脑袋警部补根本解决不了这个事件。

一边躲避警部补的追查,一边等待苗木日出男的到来,这恐怕是目前能够采取的最佳策略了,不会有错的。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凶手下一个目标搞不好是我,还得想一想防范真凶的对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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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势理就坐在面前,只见她平时总是低垂着的双眼此刻却睁得大大的。

“你说的死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冬树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指了指养父母的房门。实际上他真正指向的是自己房间的门,“要仔细解释给你听太花时间了。总之现在最危险的是我啊,须势理阿姨。”

他并没有告诉须势理,自己就快被灰浦警部补当成首要犯罪嫌疑人了,若有半句失言,灰浦很可能会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真凶。因为要是给须势理造成太大的冲击,这场谈话就进行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要躲在房间里吗?那一日三餐怎么办?”

“在房间里吃。我自己在厨房里找点吃的就好。”

须势理盯着冬树的脸。

“你的脸好红,是喝醉了吧?”

“我没有喝醉,就三瓶啤酒怎么会喝醉呢!”冬树大叫道,“我脸红是因为着急啊!”

须势理叹了一口气,看向房间深处说:“你是怎么想的?”

宗也此时正半卧在墙角的沙发上,他撑起身子看着冬树,身边则放着树里为他画的肖像。将肖像与真人这么一对比,冬树顿时觉得,养父从灰色睡袍中探出来的纤长脖颈和尖尖的鼻子简直与肖像上一模一样。

此时,宗也纤长的脖子正因为思考而左右摇摆着。

“因为自己很可能会被凶手盯上,所以要躲在房间里自保——你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冬树颔首道,“就是这么回事儿。”

“要是你躲了起来,凶手会不会把目标转向其他人呢?”

冬树顿时语塞。

“这个嘛。”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我还真不太清楚。”

怎么可能知道呢?!

“等一下,莫非你想就一个家该是个什么样子开始说教了吗?长子就该保护弟弟妹妹?儿子必须保护双亲?”

“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就是那个意思。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那么做。可是,我说过很多次了,现在最危险的是我。所以我现在要把自保放在最优先的位置。这么做虽然挺对不起大家的。”冬树站了起来,“如果你因为这个要剥夺我的继承权,我也认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宗也恼怒地说,“问题不在这里。”

冬树并没有搭理宗也,而是打开了房门。

“我其实也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树里在哪里?”

“二楼的图书室。”须势理答道,“阿幸在陪她看图画书。”

“哦……”冬树关上了房门。

虽然还想去见树里一面……不过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如果此次能熬过这个难关,冬树打算开始认真考虑他与树里两个人的生活。万一他被剥夺了财产继承权,只要多出来的钱能被分到树里身上,那么能够得到那孩子的人依旧是最后的胜者。

如此想着,他终于感到了些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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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刚才对须势理说的那样,冬树到一楼厨房去收集食物了。他在厨房里翻到一个口袋,往里面装了三瓶未开封的酒(威士忌、白兰地、苦艾酒)和几瓶啤酒,又塞了几包兼做下酒小吃用的储备粮(芝士、意大利香肠、巧克力、饼干)。由于一家人中只有冬树嗜酒,因此每年运送到山庄的酒和小吃的种类都以冬树的要求为准,他对这几样东西非常满意。

在心中对已经故去的弟弟说声“辛苦了”,冬树便离开了厨房。水和冰块可以从自己房间的冰箱里取,只要把口袋里的这些东西带上去,就算寸步不离房间也能撑上个一天两天。如果东西吃完了,只要再下来拿就好。如此一来,自己只需安心等待苗木的到来。

穿过一楼大厅,冬树又想到了脚下的地下储藏室。那里储藏着星野万丈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美酒佳酿——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红酒。起初听到苗木成功解决事件后能够得到“罗曼尼·康帝1961”当做报酬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光是在脑中想象一下那瓶价值足可以媲美一栋豪宅的美酒被苗木喝下去的情景,冬树就忍不住一阵胸闷。于是他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巴结巴结苗木,即便分不到一杯羹,能有半杯也是不错的。为此他早就想好了,如果自己提供的线索为破案起到了关键作用,苗木势必会好好感谢他一番的。

冬树便是做着这般白日梦上楼去的。当他踏上二楼与三楼中间的楼梯转角时,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当然这纯粹是巧合罢了。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正好从面对楼梯的房间里出来,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楼梯间的光线不太好,那名男子似乎没察觉到冬树的存在,只是左右环视了一番,便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所谓自己的房间,便是同样位于二楼的,森夫妇的房间。

男子正是森良人医生。就算不看一身白衣,光是那矮小的身材和一头长发,在山庄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了。

可是,冬树想到这里不禁感到十分困惑。森医生在那个房间里干什么呢?

那是星野万丈“过去的至交”,宗也的新养女候选人之一,永岛弓子的房间啊。

看森医生刚才的动作,很明显不想被人看到。想必他在里面做的也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又或者说,是见不得他老婆的事情?

想到这里,冬树也学着森医生,蹑手蹑脚地走完了剩下的楼梯,回到自己位于三楼的房间。现在他最为痛恨的就是门上竟然没有锁。

放下从厨房里拿来的酒水食物,他倒在床上放松下来。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在苗木日出男到来之前向别人保密吧,冬树暗想。搞不好那就是解决事件的“决定性线索”啊。

如果自己提供了这么一个重要线索,苗木一定会把那瓶一九六一年的罗曼尼·康帝……

冬树突然打了个喷嚏,觉得浑身发冷。

他百无聊赖地看了看窗外,却惊得坐了起来。

下雪了。

不知何时开始下的雪,现在已经非常大了。一片片雪花足有五百日元硬币那么大。大雪大大降低了周围的能见度,看样子就算有直升机也无法降落了。

这么说来,苗木今天到不了这里了,自己也无法逃出去。

冬树感到恐惧正一点一点地占据他的身心,为了逃避那种仿若扼喉的感觉,他条件反射般地把手伸向了刚从厨房拿上来的烈酒。

12 灰浦警部补

在分配给自己的三楼房间安置好行李后,灰浦警部补决定回到案发现场的餐厅,正当他经过二楼,踏上通往一楼的楼梯时,背后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还没轮到询问我吗?”

原来是三男阿满。

“我的冒牌刑警嫌疑已经洗清了吗?”警部补用略显生硬的声音反问道。

“真是的,都说了那只是以防万一嘛。不要那么生气啦。”阿满笑着走下楼梯,站到警部补身边。他的笑容里看不出丝毫轻浮与险恶。

“说真的,应该轮到我了吧?”

“是啊。”反正灰浦本来打算所有人都询问一番,“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要不要到你房间去?”

“在楼下不行吗?”阿满指了指一楼,“我有东西想让警部补先生看看。”

“我倒是无所谓。还有,你不要太强调警部补三个字行不行?”

为防止尸体腐坏,一楼的暖气已经停掉了。虽然还没过去多久,但大厅已经冷得哈一口气都能看到白雾。

“你有什么东西想让我看的?”

“请你先向我问话嘛。”

“你这态度就不能改改吗?!”

灰浦口气一凛,似乎想吓他一下,但阿满却瞪大了眼睛看着灰浦。

“我没有在开玩笑啊。”

被那天真无邪的眼神这么一盯,警部补顿时陷入自己才是坏人的错觉,身子忍不住靠在了大厅的墙上。

“我是说那个……那啥,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去世的毕竟是你兄长啊,而且还是被别人杀害的。你就不能再表现得悲伤一些,或者对真凶表示一下憎恶吗?”

“我当然很悲伤也很痛恨凶手啊,甚至恨不得亲手把凶手抓出来呢。”阿满笑着笑着突然皱起了眉头,也学灰浦的样子靠在了墙壁上,“可能表面上看不出我有那样的情绪,那是性格使然,没办法。我天生就是这副样子,就算认真得要死了,还是会表现得像在玩游戏一样。换句话说,如果真的看到我发火了,那估计事情已经严重到不可收拾了。”

“你要是认定自己就是这种性格,以后就再也改不过来了。”灰浦说着,突然感觉像在对儿子说教。

“不过我说的是实话啊,这种性格一定是遗传的。”

“遗传?”

“我不是说从楼上那对父母那儿遗传过来的哦,因为那两位只是我的养父母而已,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所说的遗传是指血亲,你懂的吧?”

“够了。”灰浦已经从宗也那里听说了这一家子的事情,“把一切都怪罪在见都没见过的生身父母身上又有什么用?现在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向你询问一些问题,跟我来吧。”

灰浦带着阿满穿过大厅进入餐厅,让阿满坐在餐桌旁,自己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现年三十岁,刚出生就被送到福利院,五岁成为内野宗也的养子,长大后干过不少工作,现在的身份是戏剧制作人——到这里为止,阿满都回答得十分顺畅,但被灰浦问到现在的住址时,他却不知为何露出了羞怯的表情。

“算是目黑1吧……”

“目黑怎么了?”

“没什么,那里其实是我朋友家,我只是借住在那里。”

“是蹭吃蹭喝吗?”

“应该说是同居人吧。”

“不过房租是你朋友出,对吧?”

“房租啊。”阿满失笑道,“那房子是我那位小姐买的。”

“啊,原来如此。”警部补恍然大悟。

被问到具体的工作内容,他只回答正在为新企划抓紧学习,或者说还在收集信息。随着询问的深入,灰浦渐渐知道不只住的地方,阿满的日常生活也全靠那位所谓的朋友支援。

“那个,你好像都在问与事件无关的问题啊。”阿满不太高兴地说,“难道你问大家的都是这种问题吗?”

“你不喜欢我这样问吗?那我换个问题吧。实话实说,你对这个案子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