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凶手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吗!”
我闭上了嘴。
只是,马上又有了别的问题。
“莫非……”我一开口,苗木马上用一副巴不得把我撕碎的表情盯着我。
但我还是说了下去。
“莫非,我们变成幽灵了?……啊,换句话说,如果我们变成了幽灵,”因为怕他又用“不知道”来打发我,我决定先一口气把话说完,“既然变成了幽灵,那应该意味着我们还因为迷茫和执念无法成佛吧。这么一来,若不把杀害我们的凶手找出来,搞不好我们要永远这样……”
“鬼知道啊!”苗木突然爆发了,“你以为我不想知道答案吗?自己动动脑子好不好。”
﹡ ﹡ ﹡
仔细打听了一番事情经过,我终于知道苗木生气也是有理由的。
苗木和我被迫变成的这个状态(我们决定借GHOST的第一个字母G来称呼这个状态)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力。
首先,我们无法触碰现世的物品。别说引发什么骚灵现象了,我们连一张纸巾都动不了。
“反过来说,现世的物品也无法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因此不必担心遭到袭击,也可以完全无视墙壁的存在。既不会被雨淋湿,也不会被风吹跑。更好的是,我们完全不必担心气温太冷或是太热。”能这样也不错,苗木说着,发出呆板的笑声。
其次,G无法与现世的人沟通。他们既看不到也听不到G。并且如上所述,我们也无法通过物体与现世的人通信。
“这是绝对的吗?应该有某种特殊的方法吧?又或者,其实只是有的人看不见,有的人还是能看见的?”
“那我做个限定吧。至少这座山庄里的人都看不到我。”
“你尝试过了吗?”
“你觉得我会不经确认就妄下定论吗?”
“什么时候确认的?”
“昨天。”
原来苗木是在今天……不对,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是昨天下午的三点左右。
据说他来之前收到了一封信,让他不要从玄关进入山庄,而从这个休息室的窗户爬进来。
“但你不是给养父打电话说今天才来吗?”
“我没给他打电话。”苗木摇摇头。
“写那封信的人还叫我一定要准时到达,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为此,我过吊桥的时候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啊。”
山庄与小镇之间隔着一条宽约二十米的深谷,唯一的通道是一架残旧的吊桥。这是养父故意为之的。
“请等一下,那封信真的是养父寄给你的吗?”
“没错。”苗木正要点头,却又否定道,“不,等等。笔迹确实出自一个虚弱男人之手,但现在仔细想想,我其实并未见过内野的笔迹。”
苗木把信带在身上,不过,现在想必已经与尸体一同消失了。
“那很有可能就是……”我指出那有可能是凶手设下的圈套,苗木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
“我这人总是拒绝不了奇怪的委托和棘手的案子。因此也曾几次落入别人的圈套之中。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事件发生前就被杀掉……”这简直是作为一个侦探的最大耻辱,苗木气得直跳脚。当然,他没能让地板发出任何声音。
“名侦探苗木,早早遇害’——而且除了真凶之外,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苗木日出男已死。”
“我知道。”
“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苗木这句话正中我的软肋。
“难得大家这么期待我的出现……”
苗木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没办法,我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弟弟也……虽说是弟弟,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他也说很期待亲眼看到侦探进行调查。”我回想起昨天晚饭时……话说回来,那其实算是我最后的晚餐啊。我又想起昨天晚饭时餐桌上的对话,苗木听完我的复述,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嗯。我听到他这么说了。”
“你一直在偷听吗?”
“好像我的说明还没结束吧。”
……昨天下午三点,苗木试图从休息室的窗口爬入山庄,他刚把半个身子探进来,就突然被人用力殴打头部,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看来凶手的那一棒直接把他给打死了。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四点了,而我则呆呆地站在座钟前——就像你刚才那样。”
看来,作为G出现的时机跟座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大声喊叫,试图引人过来,并尝试对自己的尸体进行紧急救护,但都没有任何效果。就在我焦急万分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声。我穿过墙壁一看,原来那里是餐厅,餐桌上摆满了饭菜,你们——也就是住在这里的这帮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
“晚饭七点开始。按照规定,我们必须准时聚集到餐厅用餐。”
“昨天听你们聊天,我已经了解了一个大概。”
可是,我们中间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苗木的存在。苗木对几乎每一番对话都插了嘴,甚至还发表了一通即兴演讲,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发表了什么演讲?”
“关于我的饮食喜好。因为你那个弟弟胆敢说‘不必过于在意’,我一下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想知道我都说了些什么吗?”
“不用了。”现在听也没用了。
先不说那些有的没的,苗木刚才说他晚饭时间就已经在这里了,也就是说——
“请问,”我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莫非,你也听到阿满说‘胖得像酒桶’和‘卡在桥中间’那些话了吗?”
“是啊。”苗木含糊地应道。
“还听到我说的‘他现在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回我只听到他哼哼了两声。
“还听到照美说,那瓶红酒给你有点‘暴殄天物’了吗……”
“你说够了没?!”苗木发出狮子吼一般的叫声,“别让我回想起那些事情好不好?!太可恶了,那个蠢女人,我当时差点儿掐死她。”
苗木喘着粗气,我看着他的脸,突然醒悟过来。
“其实你不是想掐死她,而是真的掐上去了吧?”
“我还踹了她的肥屁股。”苗木皱着眉,点头道,“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原来如此,看来G真的非常无力。
“你也一样。无论我怎么搭话,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对不起。”虽然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哪里对不起苗木,但看到他那充满怨恨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道歉,“不,其实我可能还是有点感觉的。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好像打了好几个冷战。”
苗木吸了吸鼻子。
“你以为这是哪里啊,是三月份的长野深山哦。如果打冷战是接触到G的征兆,那这里简直到处都是G了。”
“搞不好这里真的到处都是G哦。只是没有人发现罢了。”
听我这么一反驳,苗木又吸了吸鼻子。
﹡ ﹡ ﹡
“话说回来,为什么晚餐后你还一直待在这里呢?”我问苗木,“你完全可以去调查究竟是谁杀死了自己嘛。反正你已经变得像透明人一样,可以溜进所有人的房间去调查啊。”
他只要逐个房间去检查,如果发现行为怪异的人,就守在他旁边密切监视便可。虽然照现在的状态,就算抓到真凶也不能给他相应的惩罚,但至少比不知道自己死在谁手上要好得多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苗木指了指餐厅的门,“你自己去试试,试了就知道了。”
此时门半掩着。就算完全关闭,我也可以穿墙出去,于是,我向出口方向走了过去。
可是,下一个瞬间,我却跌坐在了门边。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厚厚的空气墙一样的壁垒,把我给挡了回来。
我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就算改变速度也没有任何变化。
我又试着从门以外的地方穿出去,还是不行。虽然能穿透墙壁,另一侧却有一扇看不见的墙阻挡了我的脚步。
“另一边的墙壁也一样。”苗木双手画了个圆。他虽然能穿过两个休息室之间的墙壁,却无法穿过另一个休息室到室外去。
“这样一来你明白状况了吧?你说,被关在这么一个地方,要我怎么展开调查?你是不是还想说,每日三餐是我唯一的机会?我问你,凶手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轻易露出马脚吗?就算想问问题,他们也听不到。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人会替你去调查。”
在我这个二号G出现之前,苗木已经独自奋战了许久,也碰了许多壁。
“我现在好像明白苗木先生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是吗?那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呢?”
“站着别动。”
苗木突然抡起圆滚滚的胳膊。我吓得跳了开来。
“你要干什么?”
“我要揍你。”
“你开玩笑的吧。”就算我是G,被G揍一下也是很疼的。
“这样下去我实在无处发泄啊。”
“别这样好吗……”
“就让我打一下嘛。”
“一下也不行。”
我开始在餐厅里四处逃窜。
﹡ ﹡ ﹡
“唉,其实仔细想想,可以认为现在的事态已经有所改善了。”过了一会儿,稍微平静了一些的苗木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单凭我一个人,肯定无法获得更多信息,但如今,我幸运地得到了一个非常了解内部状况的助手。接下去,只要遇到不太明了的地方,我就可以向他询问,这应该就能搞清楚很大一部分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