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一切都不错。

乔·贝提格鲁把头探到门内,往里看了看。房间里温暖舒适,弥漫着香烟和人的气息,还有一点淡淡的酒味,但是房间里空无一人。乔推开门走进去,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随后又觉得恶心,做了个鬼脸。

在起居室的后面,推拉门原来是面向餐厅的,但是餐厅现在改装成了卧室,推拉门却保留了下来,和原来一模一样。现在推拉门紧紧地关着。乔·贝提格鲁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推拉门。

他漫无目的地伸出手,理了理稀疏的头发。有一会儿他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嘴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他转身关上门,走到长沙发边朝下看了看,两个带有斑纹的高脚玻璃杯的底部残留着一些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快,一瓶威士忌已经打开,旁边放着一个玻璃碗,里面的冰块在水里浮动着,他还看到烟灰缸里许多污迹斑斑的烟蒂,其中一个还冒着烟,在静默的空气里袅袅上升。

乔安静地坐到沙发的角落,看了一眼手表。自从遇见宾格教授以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感觉时光久远,天各一方。现在,要是他记起拿到鼻烟的具体时间就好了。大概是在10时20分,他想。要是能再肯定些就更好了,要是能再等等就更好了,要是能试一试就更好了。这样肯定会更好的。不过,他做过的事哪一件又是让人满意的呢?

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而且自从他遇到葛莱蒂之后,肯定是一件都没有。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枪,放在前面的鸡尾酒桌上。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枪出神,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嘈杂声。然后他伸出手,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动作松开了手枪的保险栓。松开之后,他身体又往后靠去,静静地等着。就在他等待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特别的感受。许多人会记得这样的感受。在紧闭的双层门之后,他依稀听到了一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但没有太过留意,一方面是因为收音机的声音很吵,一方面是因为他正沉浸在思考之中。

这时推拉门被人推开了,乔·贝提格鲁伸手从鸡尾酒桌上拿起手枪,把它放在膝盖上。这是他做的唯一的动作。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推拉门。

当推拉门开到够一个人穿过的时候,波特·格林的身形出现在门口。他伸出双手抓着门的高处,手指因为发力而泛白。他身体晃了一下,紧紧抓住了门,像是个喝醉的人。但是他并没有醉。他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眼神十分专注,嘴角慢慢上扬,傻乎乎地笑着。他的头上和白花花的肚囊上沾满汗液,泛着光。他几近全裸,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光着脚,满头大汗,汗液浸湿了他的头,头发也乱糟糟的。他的脸上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但是乔·贝提格鲁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一直看着脚中间的地毯,手枪放在膝盖处,枪口朝向一侧,没有瞄准任何东西。

波特·格林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又悠长地叹息了一声。他放开推拉门,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目光在乔·贝提格鲁前面和沙发前面桌子上的威士忌酒瓶上绕了一圈,随后落在酒瓶上,然后稍微转了转身子,在距离酒瓶尚远的地方,就弯腰去拿酒瓶。酒瓶在鸡尾酒桌的玻璃桌面上咯吱咯吱地响。即使在这时,乔·贝提格鲁也没有抬头,但能闻到波特·格林离他如此之近,却对他的存在毫不知情,而且他的脸因为痛苦而突然扭曲起来。

酒瓶翻了个底朝天,长满细密毛发的手也从乔·贝提格鲁的视线里消失了。即使在聒噪的收音机声中,还是能听到威士忌哗哗淌出的声音。

“婊子!”波特·格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该死的臭娘们,窑子里的贱货。”他的语气极其嫌恶,满是鄙夷。

乔·贝提格鲁轻轻地点了点头,有点紧张。沙发和酒桌之间的空间只够他站着,没有转身的余地。他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枪,目光也追随着手枪慢慢地抬起。他看到波特·格林的短裤腰带上袒露的软绵绵的肉,还看到他肚囊上布满了油腻得发光的汗液。他朝右看了看,又看到了他的肋骨。他的手很冷静,但心跳的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乔·贝提格鲁知道,自动手枪的枪口也知道。枪口正正地对着波特·格林的心脏,乔·贝提格鲁稳稳地一按,几乎难以察觉,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很大,盖过了收音机的声音和其他别的声音。声音中有种震动感,带着些许力量的味道。如果你很长时间没有开枪的话,这会让你感到很惊讶——这种致人于死地的工具让人的生命戛然而止,它在你的手中倏忽跃过,好似岩石上的蜥蜴。

被枪击中的人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倒下。波特·格林侧身倒下,一只膝盖在另一只膝盖弯下之前就已经蜷曲落地了。他四肢乏力,软绵绵地倒下,好像他的膝盖被链条团团缠住了。在他倒下的一刻,乔·贝提格鲁回想起自己演艺生涯中曾经看过的一幕歌剧。那场戏里有一个高高瘦瘦、虚弱无力的男子,还有一个女孩。在他们荒诞的表演中,瘦高的男子会慢慢地侧身倒地,身体弯成一个拱状,因此你无论何时都不会说他碰到了舞台的地板。

他似乎毫不费力、合情合理地就做出了这个姿势。他表演了六遍。第一次引得人们哄堂大笑,第二次人们感到很兴奋,纷纷揣测他的诀窍。到了第四次,人群中的一名女观众开始大叫:“别让他这么做!别让他这么做!”但他还是做了这个动作。到表演尾声的时候,许多衣衫褴褛的观众都慕名前来,他们对于他的表演感到无比恐惧,因为这动作出人意料,违反常理,常人根本无法完成。

乔·贝提格鲁打断了自己的回忆,回到现实。波特·格林躺在地板上,头朝下对着地毯,没有一丝血迹。乔·贝提格鲁第一次看了看波特·格林的脸,他的脸上满是抓痕,还有被女人又尖又长的指甲疯狂抓伤的伤口。原来是被抓伤的。乔·贝提格鲁张嘴大喊,叫声就像一匹被刺伤的马。

在他自己听来,他的叫声无比遥远,像是从另一座房子里发出的声音。微弱的呻吟声跟他毫无关系。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叫出声。有可能是汽车转弯时速度过快,轮胎发出的声音。说不定是迷失的灵魂猛然冲向地狱时发出的响声。他完全没有生理上的感觉。他似乎飘到了桌子的一端,在波特·格林的尸体四周飘动。

但是他的飘动,或者别的什么动作,都有明确的目的。他走到门口插上了弹簧锁,又去到窗前,窗子紧闭,但没锁上;他把窗子锁上。然后他走到收音机前把收音机关上,再也没有嘣嘣的声音了。置身于星际空间般的寂静之中,他仿佛被一条又长又白的裹尸布所牢牢地包裹。最后他穿过房间回到了推拉门前。

他穿过推拉门,走进波特·格林的卧室,这个房间很久之前是餐厅。那时候洛杉矶还是个年轻的城市,炎热干燥,尘土飞扬,地处沙漠深处,成排的桉树沙沙作响,街道两旁种满了枝叶宽大的棕榈树。

这一切都让人回想起以前,彼时的餐厅是个夹在两扇面向北边的窗子中间的内嵌式瓷器柜。柜门上镶有格子花纹,门后放着些书籍。书并不是很多。波特·格林并不是一个热爱阅读的人。

卧室的床紧挨着东面的墙壁,墙壁另一面是早餐室和厨房。床凌乱不堪,里面放着样东西,但乔·贝提格鲁并没有心思去查看到底是什么。床的另一面曾是一扇回转门,但后来被换成一扇实心门,牢牢地嵌在门框里,上面还装了一个转动门闩,门闩很短。

乔·贝提格鲁想,他在门缝里看到的是灰尘,因为他知道这扇门很少打开。但是门闩很短,这很重要。

他穿门而入,来到一段短短的过道,过道上面是楼梯,一路穿过大厅,直接连通房子另一边曾作为缝纫室的浴室。楼梯下有个壁橱。乔·贝提格鲁打开壁橱的门,拧开灯的开关。角落里有几个手提箱,还有挂在衣架上的正装,一件大衣和一件雨衣。他关上灯和壁橱门,一路走到浴室里。以浴室的标准来说,房间还算宽敞,里面有一个古典式样的浴缸。乔·贝提格鲁走过洗脸池上方的镜子,没有朝里看。他现在还不想跟约瑟夫说话。细节,这是主要的,一定要注意细节。浴室的窗子开着,薄纱窗帘迎风飘动。他把窗子紧紧关上,并把窗帘钩子移到窗棂一侧。除了刚刚进来的那扇门,浴室没有别的出口。本来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向房子前面,但这扇门后来被填上了,并用防水墙纸盖了起来,就像大厅里其他的门一样。

眼前的房间实际上是一个杂物间,里面摆放着一些陈旧的家具和物什,还有一张用丑陋的浅橡木制成的卷盖式书桌,以前的人们时兴用这样的家具。乔·贝提格鲁从没用过这张书桌,也从没走近过它。就这么一直摆在那儿。

他转身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其实,他并不想这样做,但是约瑟夫或许想过一些他应该知道的事情,于是他看着约瑟夫。约瑟夫也看着他,眼神不悦,目不转睛。

“收音机。”约瑟夫简洁地说。“你关了收音机。大错特错。声音关小就行了,没必要全部关掉。”

“噢,”乔·贝提格鲁对约瑟夫说。“是的,我想你是对的。还有枪。但我没有忘记。”他轻轻拍了拍口袋。

“还有卧室的窗户,”约瑟夫说,语气趋近于轻蔑。“而且你得去看葛莱蒂。”

“对,卧室窗户,”乔·贝提格鲁说着,然后顿了顿。“我不想看她。她死了。她早就该死了。你能做的只有看看波特·格林。”

“她这次惹错人了,不是吗?”约瑟夫冷冷地说。“还是说你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吗?”

“我不知道,”乔说。“不,我觉得我没想那么多,但是我搞砸了,我没必要开枪打死他的。”

约瑟夫看了看乔,表情古怪。“浪费了教授的时间和材料?你并不认为他来这儿仅仅只是为了给你做实验的,是吗?”

“再见,约瑟夫。”乔·贝提格鲁说。

“你为什么要说再见?”约瑟夫厉声说道。

“我觉得该说再见了。”乔·贝提格鲁回答道,走出了浴室。

他绕过床,关上窗并锁好,最后还是看了一眼葛莱蒂,尽管他不想这么做。他不需要这么做。他的预感是正确的。要是有一张床看起来像是个战场的话,那肯定非眼前这张床莫属。如果有一张脸看起来面如土灰、扭曲丑陋、死气沉沉,那一定是葛莱蒂的脸。她身上只裹着几片碎布,仅此而已。只有几片碎布。她遍体鳞伤,看起来糟糕透了。

乔·贝提格鲁的腹膜开始抽搐,嘴巴里酸水直往上灌。他迅速走出房间,靠在门外面,但小心翼翼地不用手去扶门。

“收音机开着,但是声音不大。”他安静地说道,这时他的呕吐感已不再强烈。“枪在他的手里。我不会喜欢这么做的。”

他看着外面的那扇门。“我最好用楼上的电话。我还有充裕的时间赶回来。”

他悠长地叹息一声,开始动手处理。但当他把手枪塞到波特·格林手里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无法直视波特·格林的脸。他有种感觉,确信波特·格林的双眼没有闭上,正直瞪瞪地盯着他看,但是他无法直视波特·格林的双眼,即使波特·格林已经死了。他觉得波特·格林会原谅他,而且波特并不在意被枪击中。

乔出手很快,而且比起走法律程序来说,痛苦大概会轻得多。

他不会因为这个而感到羞愧,也没有因为波特·格林从他手中抢走葛莱蒂而无地自容,因为那样就太傻了。许多年前,波特·格林是个敢为人先的人。他想或许是波特脸上那些血迹斑斑的抓痕让他觉得无地自容。在过去,波特·格林至少看起来像是个汉子。他脸上的那些抓痕,不管怎么说,让他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即使他死了。一个样貌和行为都类似于波特·格林的人,成天混迹于胭脂堆,女伴众多,花心风流,别的方面也是——这样的人就该和葛莱蒂这样的荡妇来场恶战,葛莱蒂就是个夸夸其谈的空心纸袋,她没什么能给予男人,即使是她自己也不例外。

乔·贝提格鲁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对自己的评价并不高,但他至少没有让自己的脸被抓破。

他把枪放在非常靠近波特·格林手的位置,他一次也没有看波特的脸。或许有些太干净利落了。他把其他需要处理好的东西都安排好,同样的干净利落,不慌不忙。

黑白相间的警车转过街角,缓缓沿着街区滑行,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紧迫不安。警车安静地停在房子前面。一会儿,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官抬头望着深深的走廊和紧闭的门窗,一言不发。

他们听到对讲机里传来持续不断的说话声,在脑子里理了理思绪,并没有特别留心对讲机的谈话。

随后靠近路边的那位警官开口说道,“没有听到尖叫声,也没有看到有邻居从前面出来。看起来有人朝空中开了一枪。”

手握方向盘的警察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说:“不管怎样,还是按下门铃吧。”他在报告册上记下了时间,并把警车出勤的时间报告给了调度员。警察迈出警车走上水泥路,来到门廊上按响了门铃。他能听到门铃在房间里响起,也能听到收音机或是唱片机的声音,但声音只从左边窗户紧闭的房间里传来。他又按了一次门铃,没人开门。他顺着门廊往边上走,拍着纱窗上面的玻璃窗,越来越用力。音乐声持续不断,但是仅此而已。他走下门廊,绕着房子的墙边来到后门处。纱窗被钩住了,里面的门也紧闭着。这里还有一个门铃。他按住了这个门铃,门铃在他耳边嗡嗡地响,响声很大,但还是没人应门。他使劲敲着纱窗,最后猛地一拉,但窗户被钩得紧紧的。他绕着房子走向另一边,北边的窗户太高,从地上看不到里面。他只好返回房子前的草坪,走对角线穿过草坪回到警车。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绿油油的,可以看出前一天晚上浇过水。他一度回头看了看草坪,看看自己的脚印是不是留在了草坪上。并没有。他很庆幸没有留下脚印。他只是个年轻的警察,算是个菜鸟。

“没人应门,但是房子里有音乐声。”他告诉自己的搭档,斜靠进警车里。

开车的警察听了一会儿对讲机,然后走出警车。“你走这边,”他说,拇指指着南边。“我去试试另外一家。说不定邻居们听到了些什么。”

“不太可能,否则我们现在的脖子都要累断了。”第一个警察说。

“还是问一问吧。”

贝提格鲁寓所南边房子的后面,有个上了年纪的人在玫瑰花丛周围用一个单耙的除草机在除草。年轻的警察问他隔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报警。没什么事。看到有人出去了吗?不,他没看到有人出去。贝提格鲁没有车,他的房客倒是有辆车,但是车库看上去锁上了,你看得到上面的挂锁。房客是什么样的人?

普通人,从不打扰别人。最近收音机声音有些吵?就像现在这样?老人摇了摇头。现在声音不大,之前有段时间声音很大。他们什么时候把声音关小的?他不知道。见鬼,为什么他会知道呢?一个小时,或许半个小时之前吧。警官,这附近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整个早上都在这里干活呢。但是有人报警了,警官说。

那肯定是个误会,老人说。还有谁在他的房子里?他的房子?老人摇了摇头。不,现在不是。他妻子去了美容院,现在的美容院就是会在白头发上抹些紫色的东西。老人格格地笑了笑。年轻的警察没想到老人会笑,而且笑起来就像他在侍弄玫瑰花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甚至生气的样子。

在贝提格鲁住所的另一边,开车的警察敲了门,但也没人应门。警察只好绕着房子往后面走去,看到一个孩子正打算把游戏围栏的板条拔出来,但他看不出孩子到底有几岁,也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那个孩子流着鼻涕,而且看起来似乎愿意鼻涕就这么流着。警察砰砰地敲了几下后门,然后就看到一个衣着邋遢的直发女人走了出来。她开门的一瞬间,厨房里传来一阵肥皂剧的声音,他能看出女人正着迷地听着肥皂剧,无比专注,就像是清除地雷的扫雷小组。她什么也没听到,她朝警官大喊道,还是利用千篇一律的两句台词的空当敷衍地喊道。她根本没时间关心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隔壁的收音机声?确实有,她想隔壁确实传来过收音机的声音。可能偶尔听到过一两次。你能把那个东西声音调小一点吗,警察问她,满脸不悦地盯着洗碗槽上的收音机。她说她当然可以,但是不想调。一个皮肤黝黑,又瘦又小的女孩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头发跟她母亲一样平直,她站在警察跟前六英尺的地方,眼睛朝上盯着警察的衬衫。他往后退了几步,她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他想他马上就要发疯了。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吗,啊?他朝女人喊道。她默默地抬起手,专心地听着收音机里一个短暂的热烈的节目对话,然后摇了摇头。他想挤进门去,但她把门关上了,小女孩发出短促尖锐的咂嘴声,他赶快往回走,走了很远还能听到她的咂嘴声。

看到警车旁的另一位警察时,他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他们望着街对面,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耸了耸肩。开车的警察走到警车后面,打算从后面上车,但又改变了主意,重新回到通往贝提格鲁房子前门门廊的人行道上。他仔细地听着收音机的声音,发现百叶窗里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他停了下来,在窗子之间不断地调整着角度,直到他发现一个小小的缝隙,刚好够用一只眼睛看到里面。

在一番努力之后,他终于看到好像一名男子的尸体仰躺在地板上,旁边是一张矮桌的桌腿。他直起身子,对另外一个警察打了个手势。另一个警察很快跑了过来。

“我们得进去看看。”开车的警察说。“在这儿看不太清楚。里面有个男的,没在跳舞。收音机开着,灯也亮着,所有的门窗都锁上了,没人来应门,而且有人躺在地毯上。难道不应该记到报告本上吗?”

就在这个时候,乔·贝提格鲁第二次抹了一点宾格教授的鼻烟。

两个警察用螺丝刀取下一扇窗户,没有打破窗玻璃,然后走进厨房。隔壁的老人看到了他们,还是继续侍弄着他的玫瑰花。

因为乔·贝提格鲁的悉心维护,厨房干净整洁。进了厨房他们才发现还不如待在外面。要想进入开着灯的前厅,别无他路,除非破门而入。这样一来,他们只得回到了前门的门廊。开车的警察用一把沉甸甸的螺丝刀把一扇窗户敲了一条裂缝,拉开窗栓,把窗子拉高,然后倾身探入用螺丝刀的尾端把纱窗的钩子敲松。他们终于拉开两个窗框走进了房间,除了窗钩以外特意没碰到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