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看是不是最近有人开过。”巴伦说。

“该死,”安迪说,“我们不是知道它最近被用过吗?”

“希望你的猜想是对的。”巴伦和善地说道。

安迪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向停车的地方走去。走了大约有十多英尺他又转过头来:“我不是在猜。”然后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没入了树林之中。

“有点过敏,”巴伦说,“不过是个好人。”他走到船上弯下腰把手伸到了船前身的防水布下,慢慢走回来点了点头。“安迪是对的,那家伙通常都没说错。埃文斯先生,你觉得那会是哪种轮胎留下的痕迹?他们告诉过你什么吗?”

“凯迪拉克V-12。”我说,“一辆有着红色真皮座椅的双门小轿车,后备厢里还放了两个行李箱。仪表上的时间慢了12分半。”

他站在那,仔细思考我说的话。接着大脑袋点了点,叹了口气。“唉,希望你能靠这个挣到钱。”他说着转身离开了。

我们回到了停车的地方,安迪依旧坐在驾驶座上抽烟,眼睛透过满是灰尘的挡风玻璃直直地看向前方。

“鲁尼现在住哪?”巴伦问。

“住在他一直住的地方。”安迪说。

“怎么,那只是巴斯康卜路旁的一个小屋。”

“我没说不是。”安迪低沉地说道。

“咱们去那儿吧。”警长说着上了车,我也上了车坐在他旁边。

安迪调转车头走了半英里后又开始转弯。警长突然抓着他:

“停下来!等一分钟。”

他走下车拿手电筒照着地面,然后回到车上。“好像有线索。通往码头的那些痕迹不能说明什么,这里的这些才能说明问题。如果他们是去了巴斯康卜,那这些痕迹就更能说明问题了。那边废弃的金矿营地肯定有猫腻。”

安迪把车开到旁边的一条小路上,慢慢越过一条沟。路上铺满了鹅卵石,山坡上也到处都是,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白色光芒。车往前走了半英里后又停了下来。

“喂,大侦探,这就是那个小屋了。”他说。巴伦下了车拿着手电筒四处走了走。房子里一片漆黑,他回到了车上。

“他们来过这里,”他说,“把泰德送回家。离开的时候往巴斯康卜那边去了。安迪,你是不是认为泰德·鲁尼也卷入了这档勾当之中?”

“除非是他们给了他钱。”安迪说。

我也下了车跟着巴伦一起朝小屋走去。这座小屋很小,很简陋,掩映在自然生长的松树之间。小屋前面有一个木制的门廊,锡制烟囱用铁丝固定着,旁边接近树林的地方还有一个简陋的厕所,黑漆漆的。我们走到门廊处,巴伦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他又试着拧动门把,门锁住了。我们只好作罢,转而走到小屋的后面看窗户是否还开着,结果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巴伦又试着去开后门,还是一样的结果。他狠狠朝门上打了一拳,打门的声音蜿蜒穿过树林,回荡在高高的山间巨石之间。

“他跟他们一起走了,”巴伦说,“估计现在他们也不敢放他走。可能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让他拿些生活用品,应该就是这样。”

我说:“我不这么认为。他们只是想要用他的船而已,傍晚的时候他们用他的船拉走了福瑞德·莱西的尸体。尸体估计是扔到湖里去了,他们肯定是等到天黑才动手。当时鲁尼也在船上,他们给了他一些报酬。今晚他们又需要用船,但他们觉得不能老是找鲁尼,并且如果他们去巴斯康卜山谷的某个小地方想藏好假钞的话,他们也不会希望鲁尼跟着的。”

“你又在臆测了,孩子,”警长温和地说,“无论如何我没有搜查证,不过我可以去仔细检查一下鲁尼的厕所。等我。”

他朝厕所走去,我往后退了6英尺,猛地朝房门撞去。房门抖了一下,上面的门板斜斜地裂开了。看到这一幕警长小声朝我喊了一声“嘿!”好像他并不想喊似的。

我再次退后了6英尺朝门撞去,门终于被撞开了,我整个人也由于惯性扑在了地上,手和脚撑在一块油毯上,一股鱼腥味扑鼻而来。我站起身,打开了吊灯的开关。巴伦站在我的右边,发出了一些不以为然的格格声。

小屋里有一间厨房,里面有个木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些脏兮兮的木架,架子上面放着一些碟子。炉子还有余温,没洗的锅碗瓢盆放在上面发出一股异味。我穿过厨房来到了前面的房间,打开了房里的灯。一张窄床放在一边,床铺随便整理了一下,被子看上去黏糊糊的。此外,房里还有一张木制书桌,几条木凳,一台旧的无线收音机,墙上钉着几个钩子,书桌上的烟灰缸里装着四个烟蒂,墙角还放着一堆受了潮的杂志。

天花板很低,这样房间的热量就不易散失。墙顶有一个暗格,从那可以上阁楼,暗格下面放着一个活梯。一个沾了水的旧帆布行李箱打开放在木盒上,里面装着一些衣服和杂物。

巴伦走过去看着行李箱。“看样子鲁尼是准备出门旅游。然后那些人就过来把他带走了,他连东西都没收拾好,不过把他的西装放进去了。像鲁尼这样的男人就只有一套西装,而且只有下山的时候才会穿。”

“他不在这里,”我说,“但在这吃的晚饭,炉子还是热的。”

警长看着扶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爬了上去,打开了头顶上的木板,举着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最后合上那块木板,走下了扶梯。

“很明显他之前是把行李箱放在那儿,”他说,“那上面还有一个蒸汽机。你准备走了吗?”

“这周围没有看到车,”我说,“他应该有一辆车的。”

“是的,有一辆旧普利茅斯。把灯关了吧。”

他走回厨房又四处扫视了几遍,我们便关灯走了出去,我关上了只剩一半的后门。巴伦观察着风化了的花岗岩上的轮胎痕迹,顺着它们走到了一棵大橡树底下空阔的地方。那个地方颜色很深,还有几滴油,看来是有辆车经常停在那儿。

他晃着手电筒走回来,看着厕所说道:“你可以回到车上去和安迪会合,我还是要去厕所那看看。”

我没说什么,看着他走向厕所打开门。他拿着手电筒走了进去,手电的光从摇摇欲坠的屋顶和木板间的缝隙中漏了出来。我回到了车上,过了很久警长才慢吞吞地走了回来,站在车旁掏出烟草咬了一口,放到嘴巴里卷了卷咀嚼起来。

“鲁尼,”他说,“死在了厕所里,头上中了两枪。”他上了车。“是一把大枪杀的,死得不能再死了。从现场情况来看,是匆忙间下的手。”

这段山路比较陡峭,沿着一条干涸的山间小溪蜿蜒而上,河床上布满了大石头。大约到了海拔500米或是1000米的时候山路才渐渐趋于平缓。我们穿过了一个牛群饲养地,路上铺的窄栏杆在车轮底下发出叮当的响声。然后路面开始下降,一片宽广的平地出现在了眼前,有几头牛在悠闲地吃着嫩草,一间没有开灯的农舍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之下。转过一个直角我们到达了一条更为宽阔的大路上,安迪停下车,巴伦又拿着他那支大手电筒下了车,慢慢穿过马路追寻着地上的痕迹。

“向左转,”他说着站直了身体。“幸好还没有别的车在这路上走。”他回到了车上。

“左边并不通向旧矿山那边,”安迪说。“往左是到了沃登的家那边,再过去就从水坝那回到湖边了。”

巴伦坐在车里沉默了一会儿,又拿着他的手电筒跑出去了。走到T形路口右边的时候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又走回来“啪”的一声关掉了手电筒。

“是要走右边,”他说,“不过我们得先走左边,他们按原路折回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肯定从西边去了个什么地方,我们照着他们的路线走。”

安迪说:“你确定他们是先走的左边而不是后来才走的左边?左边可就下了高速了。”

“确定,右边的痕迹盖在了左边之上。”巴伦说。

车子向左转了弯,星罗棋布的小山丘上覆盖着铁木树,有的已经是半死的状态。铁木通常长到18到20英尺的高度的时候就会死亡,一旦死去树枝上的树皮就会纷纷掉落,裸露出灰白色的枝丫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走了大约一英里,就看到前方有条分岔路伸向了北方,而那条路上只有一辆车的痕迹。安迪停下车,巴伦走出去拿着手电筒观察地面。他甩了甩大拇指,安迪便又发动车子,警官钻了进来。

“这些家伙真不够小心,”他说,“不,我必须得说他们实在是太大意了。他们永远都想不到安迪居然可以根据发动机的声音听出来那条船是属于谁的。”

到了山脉褶皱的部位,山路越来越崎岖,两边的树木挨得太紧以至于车子很难安然无恙地从中穿过。接着,一个急转弯后道路开始上升,绕到了山的另一边,一间小屋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之内,小屋坐落在斜坡之上,四面都被树木环绕着。

突然,从房子里——也可能是靠近房子的地方,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尖叫,然后变成了一声短促的吠叫,但是吠叫被突然打住了。

巴伦开口说道:“熄——”安迪就已经关了车灯将车开到了路旁。“太迟了,可能……”他冷冷地说,“如果有人在监视外面的话,肯定已经看到了我们。”

巴伦走下车。“听起来像是狼叫,安迪。”

“对于狼来说,太接近房子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安迪?”

“确实,”安迪说。“灯已经熄灭了,估计那头狼是到小屋附近来翻垃圾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那条小狗。”巴伦说。

“或者是一只母鸡下了个方形的蛋。”我说,“还等什么?把我的枪还给我吧?我们到底是要追上什么人,还是只是把事情调查清楚?”

警长从他的屁股口袋里拿出我的枪递给我。“我可不急,”

他说,“吕德斯也不急,不然他早就走了。他们想快点抓住鲁尼,因为他知道他们的一些事情。不过现在的鲁尼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死了,他的小屋锁了,车子也被开走了。如果不是我发现,他的尸体估计会在厕所里躺好几个星期。他们车子留下的痕迹很明显,不过这也是因为我们知道他们是从哪出发的缘故,他们压根就想不到我们会发现这个。那么咱们从哪开始呢?哦不,我一点儿也不着急。”

安迪弯下腰拿出了一把鹿步枪,打开左侧的车门下了车。

“那条小狗在里面,”巴伦平静地说,“这就意味着莱西太太也在那。那里肯定有人在监视她,没错,我们应该去看看,安迪。”

“我希望你受惊了,”安迪说,“因为我有点儿。”

我们开始穿越树林,距小屋的距离大概有200码。夜色非常安静,即使是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听到一扇窗户打开的声音。我们走了大约50英尺,安迪留在原地锁好车子,然后从右边绕了一个大圈包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