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慢慢站起来。“我没弄懂,”他说,“我完全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把这个家伙拉扯进来应该是没错的。”他转向我,“别跑太快了,伙计,至少开跑时别太快了。隔着40码的距离我都能击中一个人。”

我什么也没说,没一个人吭声。

这时巴伦慢慢说道:“吕德斯先生,我请求你在这等我回来。如果你的朋友来接你了,你叫他先回去。我很高兴晚一点的时候能亲自送你回俱乐部。”

吕德斯点点头。巴伦看着壁炉架上的钟,现在是11∶45。

“对我这样的老家伙来说可是有点晚了,太太,你说莱西先生很快就会回来?”

“我……我希望这样。”她说,然后做了一个毫无意味的手势,除非那意味着绝望。

巴伦走到门口打开门,下巴朝我点了点。我走到门廊上,小狗半路从沙发下面跑出来,发出哀怨的呜呜声。巴伦低下头看着她。

“这真的是条好狗,”他说,“听说她有一半狼的血统,你说另外一半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莱西太太低声说。

“有点像我现在正在处理的案子。”巴伦说,然后跟在我后面走出屋子到了门廊。

我们走到车那,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安迪正靠在角落,嘴里叼着半根灭了的香烟。

我们上了车。“把车开下去吧,大约走200码,”巴伦说,“尽量多制造些噪音。”

安迪发动引擎,马达开始急速转动,齿轮发出撞击声,车在如水的月光下穿梭,转过一条弯曲的马路,开上了一座月光照耀着的小山,地上参差不齐地投射着树枝的阴影。

“在山顶掉头,然后慢慢滑回去,不过不要太近。”巴伦说,“离那个小屋远点,不要让他们看到,转弯前先把车灯关了。”

“好的。”安迪说。

快到山顶的时候,他绕过一棵树掉了头,关了车灯,接着朝山下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才熄火。斜坡底部的远处有一丛茂密的灌木,差不多有铁树那么高。车就停在那儿,安迪慢慢地松开刹车以防制造出过多的噪音。

巴伦将身子前倾跟安迪说道:“我们要穿过这条路慢慢靠近湖边,不要制造出太大的声音,不要在月光下走。”

安迪说:“好的。”

我们下了车,小心翼翼地走在泥土路上,后来一路上都铺满了松针,穿过圆木堆后的树林来到了湖边。巴伦坐在地上然后躺了下来,我跟安迪也躺在了地上。巴伦将脸凑近安迪。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安迪说:“八缸发动机的声音,有点闹。”

我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什么,但不是很肯定。巴伦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注意看小屋里的灯光。”他低声说。

我们看着小屋。五分钟过去了,或者差不多五分钟的样子。

房子里的灯光依旧亮着,然后似乎传来了遥远的关门声和鞋子踩在木制台阶上的声音。

“聪明,他们故意不关灯。”巴伦在安迪耳旁说道。我们又等了大概一分钟,嗡嗡作响的发动机震动着,发出了轰鸣声,突突突地大声响着,接着转变成浑厚低沉的轰鸣声,快速消失了。

一个深黑色的物体滑到洒满银辉的水面,在上面画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激起了一串水珠,然后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巴伦掏出一小撮烟草放在嘴里咬了咬,很享受地咀嚼着,然后朝离他脚四英尺以外的地方吐了口唾沫。接着他站起来掸掉粘在身上的松针,我跟安迪也站了起来。

“这几天老是嚼烟草,感觉都没有那么灵敏了。”他说,“刚才在小屋那边差点都睡着了。”他把左手一直拿着的柯尔特式手枪举了起来,换到另外一只手,把枪插到了臀部上的口袋里。

“怎么了?”他看着安迪。

“这是泰德·鲁尼的船,”安迪说,“这种船有两个阀门不灵活,消音器上有一条比较大的裂缝。加油门的时候特别明显,就像他们刚才发动前那样。”

安迪话很多,不过警长喜欢他这样。

“安迪你没搞错吧?很多船阀门都不太灵活。”安迪气冲冲地说:“那你干吗问我?”

“啊,安迪,别放在心上。”

安迪小声嘟囔了几句。我们穿过马路上了车,安迪发动车子回过头来问道:“开灯吗?”

巴伦点点头,安迪把灯打开。“现在去哪?”

“去泰德·鲁尼家,”巴伦平静地说,“速度加快点,我们离那有10英里。”

“起码要20分钟,”安迪有点生气,“必须穿过整个彪马区。”

汽车行驶在铺满石头的湖边马路上,经过黑漆漆的男孩营地和其他营地,最后左转上了高速公路。直到我们出了村子上了去斯皮克区的路,巴伦才开口说话。舞厅里乐队依旧在热火朝天地演奏着。

“我骗到你了吗?”他开口问我。

“有点!”

“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干得很漂亮,”我说,“但是吕德斯估计没有上套。”

“那位女士很不安,”巴伦说。“吕德斯倒是个厉害角色,硬朗,安静,很有眼光。但是我确实有些地方得手了,他犯了几个错误。”

“我能看出一两个,”我说,“一个是他不该在那的,另一个就是确实如他所说,会有个朋友来接他,以解释他为何没有开车过去。但是实际上这并不需要解释,车库里有一辆车停在那,只是不知道是谁的而已。还有就是不应该把船的引擎一直开着。”

“那没错,”安迪说道,“你去试一下直接发动它就知道了。”

巴伦说:“你来这拜访的时候怎么会把车停在别人家的车库里呢,天又没下雨。那条船也许是别人的,可能有几个刚认识的小伙子在那谈天说地。无论如何,到目前为止我没从他身上发现任何异常,只不过他老是打我的岔。”

他朝车窗外吐了一口痰,那口痰像块湿抹布一样啪的一声甩在了后面的挡泥板上。汽车在月夜中行驶,走过弯曲的马路,不停地上山下山,穿过茂密的松树林,驶过躺着牛群的平地。

我说:“他知道我没有莱西写给我的信,因为就是他在旅馆的房间里把信从我身上拿走了。是吕德斯把我打倒在地然后刺死了韦伯。即使他没有杀莱西,他也肯定知道莱西已经死了。他从莱西太太身上推断出了这件事。莱西太太认为他先生还活着,但是被吕德斯挟持了。”

“你这样可把吕德斯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坏蛋,”巴伦很是冷静。“吕德斯为什么要杀害韦伯?”

“因为韦伯是所有事情的导火索。这是一个组织,他们的任务就是将一大笔十分逼真的10元假钞巧妙地处理掉。500美元全部都被换成崭新的10元钞票,任谁都会起疑心的,连像福瑞德·莱西这样不小心的人都发现了。”

“你的猜测不错,孩子,”车子正在快速转弯。警长抓着门把手说道,“但是你没有任何证人。我得多加小心,这毕竟是在我自己的地盘上。彪马湖对我而言不是一个可以着手调查假钞案的好地方。”

“是的。”我说。

“另外,如果吕德斯是我要找的那个人,那他可能有点难抓到。出山谷就有三条路可以走,而且森林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东边还停着好几架飞机,夏天都停在那边。”

“但是你看起来并不怎么担心。”我说。

“山区警长没必要担心那么多,”巴伦平静地说,“没人希望他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尤其是像吕德斯先生那样的人更不希望如此。”

船漂在水上,一头系着绳子,水面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船在左右晃荡。防水帆布将船盖得严严实实,有几处胡乱打了一个结,连原本不应该盖着的地方也遮住了。

小码头旁边有一条路弯弯曲曲穿过杜松林延伸到了高速公路。路的一边有个营地,中间有个小小的白色灯塔作为标记。其中一个小屋里面传来了音乐声,但是营地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一路走过去。巴伦手里拿着一支大手电筒,不停地晃来晃去,打开又关上。不知不觉我们就走到了路的尽头来到了码头,他拿手电筒照着路面仔细研究着,路上有几道新车辙。

“你怎么看?”他问我。

“似乎是轮胎的印记。”我说。

“安迪,你觉得呢?”巴伦说,“这人太可爱了,居然给了我们一些提示。”

安迪弯下腰仔细研究地上的痕迹。“是比较大的新轮胎。”他说着朝码头走去。走了一段又弯下腰来伸手指着什么地方。警长忙用手电筒照着他指的那处地方。“是的,在这儿拐的弯。”安迪说,“那又如何?现在这里有很多新车,若是十月份倒是有点意思。当地人都是一次买一个轮胎,而且是便宜的那种。这些痕迹显示轮胎是那种耐用的全天候轮胎。”

“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那条船。”警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