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败不败落,还不得看皇上愿不愿意让他杨家败落,自己跟了皇上这么些年,自认为很了解他,临到头了,才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他。
皇上在时她至少还是一位宠妃,不在了她便成了一无是处什么,只能呆在后宫等死的太妃。
心中对太子瞒住皇上驾崩时辰一事介怀在心,同样不敢明着指出来,等她趴在皇上的床榻前一通哭完,门外的臣子们也都陆续地赶了过来。
刘昆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皇上的遗旨。
前几道还算好,后面两道旨意,一是追封谢家谢念为皇后,二是皇上下葬后即刻封陵。
杨家的人听完,除了杨将军之外,个个都变了脸色。
不仅皇后没有了着落,死后还不能与皇帝同穴。
这天下已经是太子的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杨家在这节骨眼下本该忍气吞声,可这样的事杨贵妃哪里忍得了,抬头质问刘昆:“皇上的结发妻是林氏,为何姓谢?”
刘昆拿出了已经死去的两位皇子的生辰八字,道出了当年的真相,“大皇子、二皇子均为陛下养子,陛下在登基之前,只娶过一位妻子,姓谢名为念,四十一年前,她诞下了第一位皇子。”刘昆把当年皇上和谢家娘子的婚书呈上,跪在太子面前。
红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皇上的字迹。
那才是他真正的结发之妻,是他爱了一辈子,到死都还在惦记的女人,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听他提过一句,他是藏得有多深,杨贵妃一阵心凉,看着床上的人只觉得陌生,瘫坐在地上,人也痴了一般。
那谢氏乃谢仆射的亲姑姑,所诞下的大皇子,还能是谁.
四十一年前太子不正好四十一岁。
好一招瞒天过海,这些年他费尽了心思,为的都是在替他这位亲儿子铺路,连自己都蒙在了鼓里。
什么贤者永不会被埋没,不过是他拿来搪塞自己的理由,从始至终在他心里,怕是只有那位死去的谢氏吧。
死了总归是埋在皇陵,陪不陪在皇帝身边她都无所谓,最为打击的是她做了一辈子的皇后梦彻底断送了。
到死了都没能赢过元皇后。
没有了半点心情,夜里守灵时也只在跟前跪了一阵,以身子不适为由早早地回到了寝宫。
杨家的世子听说了消息后,很快找过来,急忙问她:“姐姐,这老皇陛下怎如何无情无义,姐姐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白日父亲已经来劝说过她,“杨家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走到了今日的位置,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你好好过日子,膝下还有三位公主没出嫁.”
什么意思,杨贵妃听明白了,是让她为了三个公主忍气吞声。与皇后斗了大半辈子,她学会的最大本事,便是一个‘忍’字,沉了沉气同世子道:“来日方长,当好你的小侯爷,万莫要生事。”
她杨家一路走过来,堂堂正正,无论是名声还是脑子,都不是当初的元家。
杨家世子走后,杨贵妃没再回到灵堂,沐浴后歇息了,天快亮时二公主过来探望,贵妃才想来,看了一眼二公主脸上的疲惫,想来是一夜都在灵堂守着,叹了一声,“你父皇在世时,对你疼爱有加,替你许了几处亲,你都不满意,如今好了,人走了,你要想自己再挑,怕没那么容易。”
二公主倒无所谓,“要找个自己不喜欢的,一辈子不嫁也成。”
杨贵妃冷嗤一笑,“你是喜欢谢家那位三公子,可人家已经结了亲。”想起那日杨家侯夫人带回来的话,沉思道:“那温氏商户出身,瞧着一张笑脸,人倒是个厉害的,你要非那位三公子不嫁,平妻就别想了,你斗不过她,我皇家的公主,也不屑得与旁人共侍一夫,温家有钱是有钱,一座觅仙楼抵上咱们几个金库了,钱多惹人眼,就看他能不能守得住。”轻声念道:“温家大爷,一个侍郎,不足以为患。”
元皇后还在世时,二公主来贵妃这儿十次有□□次贵妃都是在与她斗,本以为元皇后一死,母妃也就该安静了,可人只要活着一口气,就不会有真正的安宁。
父皇尸骨未寒,太子等到三日头丧一过,立马便会登基,杨家的势利眼见被削弱,除了自己的意愿,作为朝中新贵,将来新帝的左膀右臂,母妃必然也是希望能同谢家结成亲家。
可谢仆射跟前就一个儿子。
二公主脸色有些发白,摇头道:“母妃别为我操心了,我不会嫁给他。”
今日守丧,谢劭也在。
太子和皇太孙跪在令堂最里面,外面是三位公主和一众嫔妃,不吃不喝跪上一日,没几个人受得了,见贵妃一走,几个嫔妃也都相继寻着由头离去,到了半夜,等二公主回头,身后只有寥寥几人。
三公主和四公主也没了踪影。
旁的嫔妃倒罢了,有的进宫恐怕连父皇都没见上一面,三公主和四公主不应该偷懒,父皇生前没少疼爱她们,起身打算去揪人回来,在门口遇上了谢劭。
见其腰配弯刀,一身素色官服立在灯火底下,听到动静声转过头来,双目清明有神,穿过黑夜落在人身上,仿佛戳进了心底,与里面的气死格格不入,二公主愣了愣,“谢指挥还在呢。”
谢劭点头,“二公主要回宫?”
二公主摇头,“夜里守灵是辛苦,但如此几人,未免太冷清了,我去叫些人过来吧。”
陛下生时是个明君,死后也没有兴殉葬那一套,今夜前来守灵者并没有死规矩规定谁要守到什么时辰,跪多久全凭自愿。
原本有杨贵妃在,谁也不敢离开,贵妃一走,个个心头都有了计较,相继离去,剩下只有四五人,确实有些清冷。
前面一段路灯火没那么亮堂,谢劭手里正好提着灯,送了她一程。
二公主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快下长廊了才道:“多谢谢哥哥。”
谢劭脚步一顿,手里的灯突然不往前移了。
二公主诧异地回头,便听他道:“当年谢某被困元家柴房,殿下及时知会家父,带家父从元家手中救回谢某一条命,谢某心存感激,这些年一直没忘,把殿下当作恩人,此事我也同内子说过,内子对二殿下同样心生感激,待陛下丧事一过,内子打算在觅仙楼宴请二殿下。”
连他的过去,都和她说了吗,心口似是什么东西坠了下来,二公主愣了愣,一时忘了回应。
谢劭又道:“我与内子相识相知相爱,不怕二殿下笑话,谢某爱她到了骨髓,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人,不再纳妾。”
话里的意思,二公主岂能听不明白。
杨家舅母那日在宴席上同温氏说的话,她早听说了,虽怪舅母擅作主张,可内心又莫名怀了几分期待,想看看谢劭的反应。
每每回忆起年少时两人的相处,她能确定,不只是自己对他有意,他对自己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她不信,他当真就能忘了。
但如今这番话,便是将她的一切幻想都打破了,心思被戳破,二公主脸色发烫,心却冰凉,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勉强笑道:“谢指挥和令夫人伉俪情深,真令人羡慕。”
不纳妾,就爱她一个。
谁不羡慕。
谢劭往前走了两步,把手里的灯递给了她,“二殿下也会幸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岂能再强求,到底是自己错过了,怕贵妃还坚持,说得更明白了,“我不喜欢他了,母妃往后莫要再为我操这个心。”
三日后太子登基,册封周邝为太子。
皇上头丧,谢劭在宫中守了三日也没回家,期满后新
皇登基,又在宫中耽搁了一日,快要下钥了才得以脱身。
刚出殿门,便见小娘子立在了前方甬道下的一团昏黄光晕之中,手里摇着刚买来的金扇子,被灯火一照,闪出一道炫目的光芒。
第107章 走火入魔
金扇子今日早上才送过来,皇帝还在孝期,温殊色藏了一路,等到郎君到了跟前,才从宽袖仲掏出来,上了马车故意往他身上扇了扇风,“郎君热吗?”
七月过后,早晚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热了,风一吹,身上还有些凉飕飕。
“不热。”郎君知道她的目的不是为他扇风,目光探向她手里的金扇,赶工倒是挺快。
“那你感觉到风了没有?”‘呼呼’又往他脸上扇了几下,金扇子瞧着体面,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还不如芭蕉扇扇得轻松,很快手腕便酸了,郎君瞧在眼里,伸手接过,金灿灿的扇面缓缓地摇在她头侧,“凉快了吗?”
凉不凉快不要紧,这东西也不是拿来扇风的,作用在显摆,“郎君觉得雕刻的好看吗。”
谢劭把扇子拿到羊角灯底下,仔细地瞧了瞧,扇面上雕刻镂空出来的人物竟是财神爷,能做出这样的工艺,怕是比黄金还要贵。
“好看。”财神爷哪里有不好看的。
小娘子又道:“酒楼的分红进了账。”
果然招财,“国丧一月,酒楼会受到影响,钱财先留给你父亲和兄长,拿去周转,待过了国丧再分也不迟。”
“影响倒也不是很大,不过是不宰羊饮酒,酒楼做好了准备,备了不少素菜和甜点,今日新帝登基,又册封太子,前日太子妃便从觅仙楼订了一大批糕点。”
谢劭诧异地看向她,没想到她动作如此之快。
小娘子面色平静,“阿圆都成太子妃了,我要是连这点便宜都占不到,这些年岂不是与她白混了。”
就没有小娘子赚不到的钱,也不知道周邝那金库会不会空。
担心他干嘛,小娘子是自己家的了,能从旁人手里捞到钱财,说明她有本事,“记得收账。”崔哖从凤城跋山涉水来问周邝要账,结果现银一分都没讨到,要来的只有几个铺面,身上没有银钱,觅仙楼又不敢去,怕被温淮记账,只能赖在谢家和裴卿家,轮流蹭饭。
待七日国丧一过,裴卿便要带着使命驻守凤城,崔哖又能蹭他的船一道回。
知道谢劭回来了,第二日一早崔哖便来敲了门,倒不是找谢劭,而是找温殊色,“我回凤城后,铺子的事劳烦嫂子帮我照看一下。”
自从上回知道温殊色做空粮食,把银钱全都转到了东都之后,崔哖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他要有她那个觉悟,早早把崔家的财产转到东都,而不是被周邝征用,如今东都的那觅仙楼恐怕就是他崔家的了。
温殊色还没开口,谢劭接了话,“她一天事情那么多,每日要看顾两边的老夫人,管理谢家宅务,还得兼顾觅仙楼,哪里有空。”
空手套不着白狼,崔哖只能有偿聘请:“一月二十两,当给嫂子的跑路费。”
“这是银钱的事吗,我说了她没空,二十两跑路费,她恐怕还得贴,你今日一顿吃的都不止这个数。”
崔哖一咬牙,“一月二百两。”
温殊色:“成交。”
从谢家出来, 崔哖脸色铁青, 心中暗骂了一路:“奸夫贼妇, 乘人之危,唯利是图.”
为了赶在裴卿回去之前弄好铺子,崔哖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挂牌,请人,进货.夜里只睡两个时辰。
国丧不宜大张旗鼓,几个铺子开门那日只在门前摆了一尊财神爷像,点了几炷香,祭拜完便匆匆地收了起来。
铁铺子开张那日,很快迎来了第一位客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穿青色粗布,男装打扮,肩挎包袱,皮肤白皙干净,一张脸笑脸盈盈,“掌柜的,这块生铁怎么卖。”
昨夜同裴卿清算几个铺子的花费,熬到半夜,这会子崔哖眼睛都睁不开,见是个散客,无心思接,随口便道:“六两。”
姑娘也没讲价,“成,帮我包起来。”
崔哖替她包好,姑娘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让他找零。
崔哖被周邝榨干后穷得叮当响,来到东都省了又省,蹭吃蹭住,身上的银钱倒没花多少,把零钱都掏了出来,清点完,还差了一两。
姑娘接过去数了一遍,确实少了一两,大度地道:“算了,一两银钱,你再多给我一块铁疙瘩吧。”
崔哖尤其喜欢和这样的顾客打交道,爽快。赶紧让人去库房取了一小块边角铁疙瘩出来,给了那姑娘,姑娘也是个好说话的,拿东西走人。
等崔哖回到柜台后,打算记账,才后知后觉发现那姑娘压根儿就没给他那张一百两银票。
人家不仅白拿了他两块铁,还把他的零钱也骗走了。
崔哖周身一寒,瞌睡一下全醒了,慌忙追上去,街头上哪里还有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自己做生意这么多年,一把算盘打得啪啪响,从来都没有他吃亏的份儿,今儿居然栽在了一个姑娘手上,又气又恨,直跺脚叹气,一个上午都没了心情,午时到了谢劭那蹭饭,素了几日今日难得上了几个带肉馅儿的馒头,崔哖倒是想一口一个,把损失都吃回来,可奈何胸口堵住了一口气,喝水都觉得哽喉咙。
“杀千刀的,瞧我逮到人,不扒了她一层皮。”
可东都这么大,茫茫人海,哪有那么容易找到人,也没给他寻人的机会,两日后,国丧过了七日,裴卿出发去藩地。
皇太孙被封太子后,裴卿,也就是如今的周安,相继被赐封为宁王,驻守中州。
走的那日,太子和太子妃亲自将人送出宫。
太子新婚第二日,便穿上了孝服,孙子辈的孝期为一年,虽已迎娶了太子妃,但接下来为期一年守孝,都不能同房。
先帝驾崩当日,太子便搬出了婚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前几日尚且还处于悲痛之中,没心思想旁的事,七日一过回到东宫,见到自己的太子妃与他分床睡,心头这才有了感触。
尝过了甜头的人,突然中断,要再素上一年,恐怕是什么滋味儿都忘了,又得重来。
看出了他眼下的一丝落寞,上马车前,裴卿与他单独说了几句话,头一回正经唤他为皇兄,“父皇刚登基,朝中几股势利还未平衡,身后固然有谢家撑着,多数事务也得靠皇兄自己做决断,皇兄的聪明才智,并不在旁人之下,唯有城府还不到火候,皇兄日后多加克制,免得被有心人瞧出了短柄,加以利用,让皇兄陷入两难。
昔日的兄弟,成了一家人,两人的关系比起之前到底不一样了,一心都在为周家的天下着想。
周邝知道他的意思。
来东都第二日,贵妃便来见了自己一回,言语之间的暗示,他也听了出来。
贵妃跟前没有皇子,杨家要想继续在朝中有一席地位,最好的办法便是与未来的新帝攀上关系。
杨家出了一个贵妃,又怎不能再出第二个,可惜父王无意再纳妾,母亲也不是个好惹的人,老的无从下手,便把主意打到了他这个小的身上。
他虽与明家定亲,但身为皇室,后宫不可能冷清,何况父皇这一脉只有他一人。
贵妃打算把杨家六娘子指给他。
杨家那位六娘子他听过,从太子妃口中得知,在觅仙楼本想戏弄嫂子一通,不仅没成功,反被嫂子将了一军,自个儿的名声也丢了。
明家的家世,哪里能比得上杨家,这样的人要是来了他东宫,阿圆岂不是被欺负的份。
他没同意,贵妃前后又同他说了几位,全是杨家人,他一个也没看上,总觉得那些个姑娘眼珠子里满满都是心机,与其在阿圆身边埋下威胁,还不如让他子嗣单薄着呢。
但这话断然不能往外说。
裴卿说得没错,人一旦进了围墙之内,便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心头想什么便说什么。如今嘴巴一张,一句话一个词儿,都得拿捏好,得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想法。在这宫中只要稍微走错一步,便会被缚住手脚,“放心,我心里有底。
父皇刚登基,如今能算计到他们头上的,也就只有女人,在这节骨眼上,替祖父守孝一年,未尝不是好事。
朝中有父皇和母后在,旁人掀不起多大的风雨,反而嘱咐周安,“凤城内乱,父皇登基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了辽国,辽军对我大酆虎视眈眈,想必不久后便会来试探,你要当心,庆州一带多加提防。
“好。
同周邝说完了话,裴卿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明婉柔,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回头上了马车。
港口的官船早就备好了,共三层,船身长一百二十余尺,高二十尺,一艘船占了半个港口,船头雕刻了一头雄鹰,气派十足,崔哖抬头往上望,心头的酸水不断往外冒,“果然都是命,这大家伙,我得赚多少钱才能造出来,人家只需认了个爹”
话没说完,脚尖一阵刺痛,痛呼一声,裴卿面无表情地从他身前走过,脚后跟又在他脚上一碾,崔哖痛得眼冒金星,抱脚往前跳了几步,“你是不是又长重了,怎如此沉。”
来到东都后,没了凤城的规矩束缚,裴卿日日都在院子里操练,一日都没歇停过,如今腹部和胳膊全是肌肉。
不仅长重了,还魁梧了。
裴卿懒得理他,走去前面与谢劭和温殊色道别。
寒暄完,知道两人有话要说,温殊色主动退到一边。温殊色走远了,裴卿才问谢劭,“今后如何打算?”
先帝驾崩后,谢劭在朝中的位置并没有变化,依旧是殿前司指挥使。
就算皇帝想重用他,没个正当的理由也无法加官进爵,想要升官,要么有功要么有本事,他前几日无意听人说起,问道:“当真要科考?”
谢劭点头,“考吧,都到了这一步了,还能退回去不成。”
可不是吗,都到了赛道上了,只能往前冲。
“科考后呢?”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文才再出彩,为避免落人口实,多半成不了状元。
就算成了,最多也只会给他升一个阶品,从三品升为正三品。三省六部正三品的官职,还不如他的指挥使权利大。
谢劭道:“前太子周延死后东洲合并到了东都,但两个王爷的河西河北却没有。”
周延在世之时,河西河北两地的赋税便有了问题,地方官员给朝廷的说辞是战后重建,需耗费人力财力,但削藩之后,受牵连之地朝廷均拨发了不少款项,赋税也相应减半,如今两年都快过去了,赋税不仅没到位,边关将领还多次上奏请求朝廷拨发粮草,抵御辽军入侵,要的数目越来越高,先帝曾几回派人过去调查,均没个结果,有的人到了地方不见了踪影,有的甚至连城都进不去。
这便是前太子执意要削藩的后遗症,周家的两个王爷虽也贪墨,但怎么着也姓周,再贪婪,也不会干那卖国之事。
权利一旦落入外姓人手中,就不一样了。
今日听来不少传言,说河西河北有将士同辽国人来往密切,有打假仗,赚取粮草的嫌疑。
新帝刚登基,底下那些老油条多少有几分试探他能力的心思,待先帝入陵之后,这事儿迟早得要解决。
谢家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光凭扶持之恩走不长远,还得有自己的功勋,况且这朝堂放眼望去,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等乡试结束后,他便会请示新帝前去河北河西一带。
裴卿一愣,那地方被两位王爷管制多年,一盘散沙,只图自己的利益,可没有谢家的关系在,此番一去,怕是九死一生,回头又望了一下同崔哖正说话的温殊色,低声问他:“嫂子同意?”
他要去龙潭虎穴里闯,小娘子怎可能会答应,“先斩后奏,她最近正好在折腾丝绸这一块,河北河西直通西京,还能给她拉点生意回来。”
裴卿深吸一口气,“你是走火入魔了吧。”
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一副懒散样,能坐着绝不站着,得过且过,如今是被嫂子打通了任督六脉,打算官场商场两手抓了,劝说道:“天下的钱财赚不完,何不图个平顺。”
谢劭一笑,反问:“何为平顺?”
止步于此就能平顺了?
不尽然。
到了这个位置,财越多,官越大,越需要守,只有让自己更强大了,才能让惦记着他们的人退避三舍,不敢生歹心。
何况当下谢家的官途正当红,谁会错过。
裴卿没再说话,此一别,几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前程和使命要奔走,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为了一句,“谢兄保重。”
谢劭拍了一下他肩膀,“周弟保重。”
第108章 崔哖姜瑶
裴卿从袖口取出一只荷包,递给了谢劭,“当初来东都,欠嫂子的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