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和她是自然而然地分开,并没有经过深谈得出什么结论,更不是因为吵架,但她的父亲似乎相当生气。”

神田那美子想象着一名父亲大骂:“竟敢玩弄我女儿的心!”不分青红皂白地憎恨女儿的前男友。确实会有这种极度疼爱女儿的父亲,“莫非,你是担心那位爸爸杀了你?”

“搞不好他会使出法律无可追究的手段,将我就地杀害。”

“在这里吗?”她的眼前登时浮现帘子另一侧有人拿刀冲向男子的画面。

星野一彦彷佛猛吸口气,“我们交往时,她是这么形容的:我爸爸啊……”

“她爸爸……?”

“情绪不太会表现在脸上,像机器人般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一旦发怒非常恐怖。不过,身为一名耳鼻喉科医师,的确非常优秀。”

“耳鼻喉科医师?”神田那美子终于搞懂状况,“也就是说……”

“刚刚在看诊时,我就觉得医师很面熟,边接受诊疗边回想究竟在哪见过,直到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后,才发现他长得很像我前女友。再加上,他们的姓氏相同,且回头想想,医师确实……”

“很像机器人。”

“对吧!其实,我还认识一个人长得很像生化人,不过这医师比生化人更具有机械感。”

“机器人和生化人不一样吗?”

“机器人感觉比较老气。”

“你这样讲,医师要是听到一定会大发雷霆。”神田那美子有些忍俊不禁。

“我原想拿完药就闪人,医师却强留我:‘还是打个点滴休息一下吧,这样好得比较快。’他八成已察觉,我就是那个辜负他女儿的臭男人。”

“你该不会认为,医师决定趁现在复仇吧?”

“噫——”男子惨叫一声,“莫非点滴里下了什么恐怖的药……”

神田那美子强忍着笑意。她有股冲动,想拉开帘子瞧瞧男子现下的表情。

“如果我不幸死掉,你要为我哭泣喔。”星野一彦窝囊地恳求。

“为你哭倒是无所谓,不过还是请你别死吧。”这是真心话。神田那美子的母亲一年前被病魔夺走生命,她刚亲身体会到,死亡带来的悲恸是多么蛮横无理。

“得了。”

“呃,抱歉。我太多管闲事吗?”

“咦?”星野一彦一下没听懂,“喔喔,不是啦,我是说,‘晓得了’。那位耳鼻喉科医师不是老讲这句?大概是口头禅吧。”

原来如此。神田那美子恍然大悟。或许是耳多生病,她才会把医师那句“晓得了”听成“得了”。尽管对患者说“晓得了”的医师也很少见,总之解开疑惑,内心畅快许多。

“唉,没想到随便走进一家耳鼻喉科会遇上这种事。”星野一彦叹口气,“全国到底有多少个耳鼻喉科医师啊。”

此时,神田那美子露了一手得意的计算能力。

“大概一万人吧。”

“欸,你知道总人数?”

“只是大略计算一下。”

“计算?这是算得出来的吗?”

“你听过费米推论法①吗?还满有名的。”为什么当下会提到这档事?神田那美子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比方地球到太空的距离有多远、一个人的头发全部接起有多长,这些乍看无法估量的数字,只要透过此一推论法概算,得出的答案通常与事实相去不远。举例来说,我刚才是这么推算的——”

①费米推论法(Fermi estimate),由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恩里科·费米(Enrico Fermi)于一九三八年提出。原指乍看摸不着头绪的物理量,可在极短时间内利用相关数字计算出。后延伸为,只要透过某种逻辑推论,即能快速得出正确答案的近似值,被广泛应用在企业征才时的考题。

首先思索“大概有多少人会到耳鼻喉科看诊?”以一年一次来考虑,大概每十人就有一人会去看诊吧。其实没有确切的根据,只是觉得每五人就有一人的比例太高,而每二十人有一人看诊的比率又太少,就是类似这样的直觉估计。然后,日本总人口约为一亿三千万人,换句话说,符合条件的约有一千三百万人。接着,假设生一场病平均要上医院三趟,换算为人次就是:一年中大抵有三千九百万人次前往耳鼻喉科接受诊疗。

“接下来试想,每名耳鼻喉科医师一天要看诊几名病患?当然,这个数字会因医师或医院的不同而有所增减,反正粗略地估量一名医师一天需看二十人,再以一年看诊两百天计算,一名医师一年大致看诊四千人,对吧?此时,把刚推算出的三千九百万人除以四千人,得到九千七百五十人,再抓个整数,就得出一万名医师。”

“什么啊?”星野一彦显然很疑惑,“这种推算法不但模糊,还很乱来。”

“这样推算出的答案,意外地与真实数字非常接近喔。”

“所以你刚刚是在心算吗?”

“我的数字概念满强的。嗯,或许该说是喜欢透过数字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