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突然来访,刘祥林好像并不觉得意外,脸上挂着一副医生的职业表情——沉稳、冷静。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谈话直奔主题,方宇问:“你对你前妻于梅的死怎么看?”
“这好像是你们的工作,怎么问起我来了。”刘祥林语气很冷淡。
“你和于梅离婚后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吧。我们协议离婚的,很少见面,只是偶尔通个电话,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8月20日、也就是前天晚上22点到23点之间你在做什么?”
刘祥林看了一眼方宇,表情有些不快,“你们在怀疑我?”
没想到只几个问题,便把气氛搞的很僵,徐天成赶忙打圆场,“刘医生,你别介意,这是我们正常的办案程序,麻烦你配合一下。”
刘祥林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生硬,便作出极力回忆的样子,缓和了语气说道:“那天晚上单位有些工作没做完,我加了个班,出来的时候已经8点多了,就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到中山路一家酒吧里坐了一会儿,回家的时候母亲和女儿都睡了,具体几点我没注意。”
“那天晚上风雨那么大,你还有心情去喝酒?”方宇立刻质疑道。
“哦,”刘祥林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习……习,习惯了。平时工作压力太大,下班之后喜欢喝两杯放松放松。”
“有人证明吗?”
刘祥林摊摊手,“没有,我是一个人去的。不过你们可以查查,也许服务生会记得我去过。”
“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去查的,酒吧的名字叫什么?”徐天成问。
“极夜。”刘祥林回答。
“你和于梅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说实话,我和于梅离婚之后真的很少联系,最后一次联系应该是……”刘祥林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会儿,“是周二,她给我打电话,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一些女儿暑假补课的情况。”
“于梅身边有谁和她的芥蒂比较深?”
刘祥林摇摇头,“不知道,我对她工作和朋友的圈子里的人都不怎么熟悉,所以……”
“那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如果再想起什么线索你可以给我们挂电话。”徐天成站起身来和刘祥林握了握手,方宇也合上记事本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交到刘祥林手上。
徐天成和方宇出了医院,到停车场取车。
方宇说:“我怎么感觉这小子在故作镇静。”
徐天成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对我们有所抵触。”
“对,尤其他所谓的不在场证据,说了等于没说,根本没法查啊!”
“没法查也得查。走吧,去那家酒吧看看,没准还真有人当晚看到了他。”徐天成说着便钻进车里,方宇也跟着上了车发动起引擎。
极夜酒吧在中山路附近,离肿瘤医院不远,拐过两个路口,差不多十分钟便到了。不过此时酒吧大门紧闭,旁边的时间牌上写着下午四点开始营业。
方宇敲了几下门,将耳朵贴到门上,听到里面好像有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梳着大背头穿花衬衫的男人探出头来。
“敲什么敲,现在不营业!”大背头男人语气蛮横,说完就欲关上门。
方宇一只手将门撑住,另一只手拿出警官证在“大背头”眼前晃了晃。
大背头立马换成一脸堆笑:“哎呀,是‘政府’大哥啊,对不起冒犯二位了,请进、快请进。
俩人被大背头热情得让进屋内,徐天成边四下打量着边问:“你是这里的老板?”
“不是,这是我一哥们开的,他生意多忙不过来,托我帮着管管。”大背头搓着手弓着腰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知道二位‘政府’找我有什么事情?”
“怎么,听这话头在‘里面’待过?”徐天成拍了拍大背头的肩膀说。
“嘿嘿,待了三年多,所以见到二位大哥就觉得特别的亲。您二位想喝点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徐天成摆摆手,“不用了,我们来是想了解点情况。”
方宇从手机上调出刘祥林的照片递给大背头:“认识这个人吗?”
大背头扫了一眼,说:“认识,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周四晚上他来过吗?”
“周四?没来,肯定没来。”方宇的问话刚落,大北头便立刻抢着答道。
“你怎么那么肯定?”
“周三、周四这两天由于电力出了问题我们根本就没营业。”
“你确定?”
“确定。”大背头使劲地点着头。
刘祥林不在场的证据这么轻易就被推翻,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老徐与方宇决定先回队里将情况和大家碰一碰再作打算,以免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警方的另一队人马对死者于梅的父母以及单位进行了走访,也有了一些收获:
于梅是个事业型的女人,正扬律师事务所系其一手创办,历经多年发展,在春海律师圈里颇有名气。但由于对工作过于投入,从而忽视了家庭,最终导致婚姻的解体。离婚后她一直一个人生活,没发现有感情上的纠葛。她的客户主要以高端人群为主,收费价格昂贵,经营状况良好,没有财务上的纠纷。
不过据同事反映:于梅遇害前两天有个叫吴鹏的男人来找过她,两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谈得不太愉快,最后是不欢而散的。这个吴鹏,原先也是该事务所的律师,两年前由于违纪被辞退,现在做什么不清楚。警方认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也许和于梅的死有关系;还有一条线索是关于她前夫刘祥林的。于梅的秘书说:于梅在周二曾经给刘祥林打过一个电话,两人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秘书隐约听到的意思大概是说刘祥林违背了什么承诺,于梅在电话里大骂刘祥林是骗子,好像还提到对不起女儿什么的,其余的没听清楚。
两方情况汇总起来,刘祥林的嫌疑便凸显出来,很明显他对警方撒了谎,而且他是个医生,也很吻合法医提到的内行割舌的说法,所以队里决定立刻对他进行传唤。
韩子醒醒……醒醒……
正在打盹的韩冷,突然身子被剧烈摇晃,好像还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身边站着一个人——是方宇。
韩冷有些迷糊,搓着脸问:“干嘛,有事啊?”
“韩子,帮我个忙行吗?”
“韩子”是方宇对韩冷的称谓,相比其余人称他小韩来说,显得更亲切。
“你说,你说,什么事儿?”韩冷见方宇火急火燎的样子,立马清醒过来。
“我们家老爷子,遛弯把脚崴了,我得回去看看。可手上还有个审讯的活,你帮我顶一下?”
“帮你顶没问题,可我能行吗?”
“没事,有老徐在,你就帮他作个记录,他不太会用电脑。”
“这样啊,那行,你赶紧去吧。”
“审讯马上开始,在二号审讯室。”方宇跑了两步,又回头嘱咐道。
二号审讯室里,灯光昏黄,刘祥林面无表情坐在属于犯罪嫌疑人的椅子上,对面一张长条桌子后面,坐着表情严肃的徐天成。
韩冷急三火四推开审讯室的门,看的出徐天成有些意外,不过只是一闪而过,他朝韩冷点点头,示意他坐到自己右手边来。
韩冷坐定,徐天成开始问刘祥林:“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儿来吗?”
“不知道,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刘祥林故作坦然的答道。
“8月20日晚22点到23点之间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就为这个?”刘祥林将手指搭在眉骨上有些不耐烦的说:“我想我先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当晚一直在‘极夜’喝酒。”
“你撒谎!我们已经核实过,那天晚上极夜根本就没营业!”徐天成冷不丁提高了声音。
“什么,我……”刘祥林一时语塞,愣了一会儿,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怎么了,说话啊?老实交待,人是不是你杀的?”徐天成逼视道。
此时刘祥林脑子里很乱。本以为自己给出的不在场证据虽然有些牵强,但警察反驳不了,也就不能拿他怎样。可没想到运气这么差,极夜偏偏在那天就没营业。
“要不,跟他们说了?刘祥林脑袋闪过一个念头,但随即便否定了。不行!不能把王卉牵扯进来。如果自己和她的关系被曝了光,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不能说,一定不能说,反正现在除了于梅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和王卉的关系。
看他低着头不说话,老徐继续施加压力,“我们核实过,于梅在周二确实给你打过一个电话,不过据我们了解,她在电话里和你大吵了一架。你们为什么吵架?还有,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对我们隐瞒吵架的事情?”
“这,”刘祥林抬起头,眼神闪烁不定,几秒钟之后,语气软软地说:“对不起,我确实没说实话,但我真的没杀于梅,我们已经离婚很长时间了,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她?那天晚上,我其实……”他顿了一下,表情犹豫不决,好像在思考该怎么说下去,末了又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那天晚上我做过什么,以及我和于梅之间的事情属于我的隐私,我敢保证都和案子无关。”
“你懂不懂?我们现在调查的是一件谋杀案,有没有关系你说的不算,你要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我有公民的隐私权,我不想说,说了也没用。反正我没杀人,有本事你们拿出证据,我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手术,如果耽搁了你们必须负全部责任。”刘祥林语气竟蛮横起来,看似铁了心要和警方耗着。
“行啊,你还威胁上我们了,你以为你那点破事我们真的查不出来?”老徐也火了,将水杯“啪”的一下摔到了桌上,弄出很大的声响。
刘祥林身子一缩,好像被惊着了,右手下意识的摸摸左腕上的手表。他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一直冷眼旁观的韩冷全都看在眼里,好像看出什么似的,他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眼见审讯陷入僵持状态,老徐只好缓和口气说:刘医生,我们警察办案有警察的规矩,不会冤枉任何人的。我们之所以传唤你,确实有很充分的理由:于梅曾经在电话里和你发生争执,从我们警察的角度来看,很有可能成为你杀人的动机;而且你在先前和我们的谈话中隐藏了这个细节还捏造了不在场的证据,这就让你的疑点更大。所以我们带你来是希望你能解释清楚,我们对你的隐私毫无兴趣,只是想要确认你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就如你说的,警察办案是讲究证据的,你不说出事实,即使这件案子与你无关,我们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