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Norman是姚叶杀的?”夏岚看着乔什,有些不太相信,“我听说Norman以前学过功夫,他还得过奖,怎么可能是姚叶!”

“为什么不能?男人有时候很自信的,尤其是像他这种大男子主义,确实,他有功夫在身,但也因为这样,他根本不会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放在眼里。”

“别忘了,你也是男人。”

“是,就因为我也是男人,所以我才了解他的心理…”乔什笑,用手托起她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眼睛,夏岚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那清澈灵动的眼神,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你干什么!”夏岚想要打开他的手,但他握得很用力,她挣扎了半天,被扭得生疼,但对他来说,却完全不痛不痒。

乔什脸上露出了笑,甚至看起来,还有一丝丝的痴迷,“My,My,What beautiful eyes you have.”

他轻轻说着,声音不大,就像是在她耳边低语一般。那一刻,他仿佛把夏岚当成了自己的爱人,语气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柔情。接着,他俯下身,捧起她的脸,吻了过去…

夏岚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竖了起来,比刚才卖力了好几倍,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对他又推又打,甚至还揪住了他的头发,想要叫他停止接下来的动作。

但乔什的身量比陆博垣还要高大,对待起女人来也有经验,又怎么可能这样就被她制止住?

夏岚此刻本就被他逼到了墙边靠着,于是,他将抬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放了下来,只轻轻一抓,就把她的两只手并拢,一起举起来,禁锢到了墙上,而另一只手则霸道地一把掐在了她纤瘦的脖子上。

看着她惊恐得眼里都噙上了泪,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喜欢这种像猫抓住小老鼠,然后随意逗弄的感觉。即便他往常总是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关起门来,大部分女人却更加沉迷于粗野,甚至有些狂暴的男人…

而这,刚好符合他的本性。

这一次,没有迟疑,他真的吻了过去。

除了陆博垣,夏岚从没跟任何男人接过吻,也从没想过会再和别人接吻。所以,当乔什贴上她嘴唇的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因为职业原因,她以前也接触过一些被人非礼或是强暴的姑娘,虽然她心里十分同情,嘴上也总是安慰对方别在意,可真的轮到自己才发现,那种绝望和恐惧、耻辱…都不是语言可以表达的!

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此时她仿似忘记了一切,拼了命地挣扎,即便被他掐着脖子,还是大声地哭嚎了起来。

那声音却仿佛是别人的一般,离她的脑海十分遥远,她甚至忘了痛,只想着即便拼上一切,也要杀了他!

她抬起腿,想用膝盖撞他,可腿刚刚抬起来,就被乔什一把按住。

他松开了她的脖子,用力扳着她的腿,终于离开了她的嘴,却附身在她耳畔低语道:“别逼我继续…”

“啊!”

夏岚凄厉地尖叫起来,眼里似乎都滴出了血,她从不知道自己暴怒起来会如此冲动,大脑一片空白,窥准他正探在自己耳边的侧脸,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这和她跟姚叶撕扯的那次还有不同,这一口下去,只怀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绝望。

她宁愿死,也不想让他碰自己。

与此同时,大门外的三个人也都听见了刚刚她的哭喊和那声绝望的尖叫。

陆博垣此时已经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衬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他根本不在乎。刚刚隐约看到乔什把夏岚带走了,现在又听到她如此凄厉的叫喊,所以,他说什么也要站起来,要去救她。

阿枫走过去,皱着眉,将陆博垣踢倒在地。

而姚叶,却在听到那房间里传来的哭喊后,发着呆走到了刚刚阿枫倚靠着的那张大桌子旁。她抬了抬身子,坐在那桌上,然后又掏了一根烟,放进自己嘴里。她没有任何的表情。

烟雾缭绕,姚叶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认识乔什的那一天。

他笑得很温暖,英俊、绅士、儒雅…或者,除了完美,她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他。

她几乎是第一眼见到乔什,就深深地被他迷住了。

可也就是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却彻底摧毁了她的一生。酒精、香烟,甚至毒品都不能让她摆脱,爱着他却又永远走不进他心里的痛苦。

是啊,互相利用罢了。她有钱、漂亮,有着和阿枫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她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叫阿枫动手,早点害死自己的父亲,早点拿到公司的股份和高额的遗产吗?

就算姚天峰不死,她也没缺钱缺到那个地步。

她贪图的,还不就是那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一个可以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和机会。

如果他真的爱过她,哪怕只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愿意为了他去死。可悲哀的是,没有,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有。

不管是他让自己假意去跟Norman在一起,还是现在他在那房间里正在对那女警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不伤她的心的。

看着在地上艰难爬行的陆博垣,她突地眼眶一红,吐出个烟圈。

他和夏岚,都是可以为了对方不要命的人,那种爱情,她从不曾拥有。

就在她的眼泪几乎掉下来的时候,屋里却没有了声音,片刻后,乔什用手提着好像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夏岚走了出来。

她发丝凌乱,满脸都是泪,眼神里散发着浓浓的恨意,但看到倒在地上的陆博垣时,却明显呆滞了一下,然后被乔什狠狠地扔到了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

姚叶注意到,她嘴唇上有血,但却不知道那血是她自己的,还是乔什的。因为此时此刻,乔什正拿着块手帕,按着自己的脖子。

姚叶从没见乔什有过这种表情,那种暴戾的恐怖的样子,即便是他逼着别人杀人时也没有过。看到这里,她竟然扬起嘴角,微微笑了。

夏岚坐在那椅子上,安静得就像是只待宰的羔羊。乔什拿开放在脖子上的手帕,那上面满是鲜血。姚叶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被咬掉了一块皮肉,鲜血淋漓,十分触目。

看着手帕上的血,乔什突然仰起头,狂叫了一声,然后几步走过去,推开阿枫,将陆博垣从地上提了起来,狠狠地照着他的肚子给了一拳。

陆博垣难受得一阵干呕和咳嗽,接着,他把陆博垣扔到了对面的那把椅子上,迫使陆博垣和夏岚面对面,互相看着彼此。

在与陆博垣对视的一刹那,夏岚的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她什么都没说,却牵起唇,笑了一下。那笑容转瞬即逝,化作了无声的哭泣。

陆博垣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挣扎了,他只要看到她还好,就已经知足了。

“Marco!”乔什弯下腰,揪住陆博垣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嘿,Marco!你听我说!”

此时,陆博垣眼神有些涣散,显然已经因为受伤太过严重,导致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虽然勉强支撑着身体,一直在看着夏岚,但即便双手没有被绑起来,却仍旧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乔什摆布了。

“看着我!”乔什大叫,用一只手拍了拍陆博垣的脸颊,因为乔什两只手都抬了起来,直到此刻,几个人才看到他脖子上的伤,确确实实咬得不轻,撕扯了一块肉下来。半个脖颈都是血。

见夏岚这么狠,姚叶和阿枫都忍不住朝她看了过去,实在难以置信这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凶悍。而姚叶虽然见识过她的厉害,但看到乔什伤口的一刹那,还是忍不住后怕起来,当时她要是也这么凶地给自己来上一口,那铁定是毁容了!

陆博垣看着乔什,也不由皱了皱眉,这表情在乔什看来,简直就像是讥讽,乔什撇了撇嘴,冷笑一声,“仍旧是选择题,两个选项,你只能选一个!”

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大叫了一声,“姚叶,你过来!”

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姚叶还是从桌上跳了下来,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待到她靠近他们的时候,乔什伸出手,一把拦住她的后脖颈,往前用力一按。

姚叶没料到乔什突然这样,险些摔倒。要不是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撑了一下陆博垣的肩膀,很有可能就直接跌到了他的怀里。

“怎么样,两个选一个!你选她,还是选夏岚?”

乔什这话说完,除了他自己,其余的人都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当听到他的解释,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和姚叶,还是我和夏岚?”他看着陆博垣,眼神中闪现出一种近乎疯狂,或者说完全不正常的神态。

夏岚看不到乔什的脸,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从胸口涌起了一阵阵的恶心。

乔什说:“今天这房间里,必须有一对男女发生关系,但究竟是你们,还是我们?我让你自己选!”

他这话一出口,每个人的心里都五味杂陈,尤其是姚叶,那绝望,简直比他从前所做过的一切加起来,都更加令她无法接受。

她一直这么卑微地爱着他,可卑微的结果又是什么?无非是换来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伤害,甚至到了现在,她在他心里,竟然真的连一颗棋子都称不上了。

是的,她连条狗都不如。

以前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

但她从不知道,原来当她真的明白这个道理时,那个狠狠将她摧毁的,却是自己最爱的这个男人…

见陆博垣不回答,乔什突然笑了,一松手,放开了姚叶。姚叶重心不稳,再加上此刻意识完全飘到了九霄云外,一个没撑住,直接跌到了地上。她跌落的时候,陆博垣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接了一把。

“呵,这么说,你是选择她了?”

乔什笑,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夏岚,“感动吗?毕竟为了你,他可是宁愿牺牲自己啊…”

说完,还适时地放开手,侧了身,叫夏岚和陆博垣可以对视着彼此。

夏岚抬起头,看着陆博垣,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看到他用手托着姚叶,即便明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而乔什似乎还没玩够,又回过头,看了看陆博垣,“当然了,你要是后悔也来得及,毕竟我刚刚已经稍微验了验货…”

乔什故意拖长了声音,眼神往夏岚身上瞟了瞟,“虽然倔了点,但是我就喜欢她这个调调。”

“好。”

就在乔什以为陆博垣还在犹豫的时候,陆博垣却突然开了口,那声音不大,却低沉而有力。

“我选姚叶。”

“哈哈哈哈哈!好,痛快!”乔什一边笑一边拍着手,走到了夏岚的身旁,带着无限地嘲讽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好好欣赏你男朋友的伟大牺牲?”

夏岚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甚至咬出了血,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她知道,哪怕她掉下一滴泪,也会让乔什得到更大的心理满足。

而且此时此刻,她决不能哭,不能让她的陆博垣心碎…

“等等,我有个条件!”

陆博垣说着,眼神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夏岚。即便是做出了这种决定,仍旧没有丝毫的闪躲,他看着她,一如往常。

乔什不悦,“什么?”

“除了我和姚叶,这房间里,请不要留别人。”

其实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而且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其实这房间肯定是装了监控的,陆博垣这么说,无非是想让乔什把夏岚带走,不想太过难看,而且当着自己的女朋友,他应该很难做到。

“好,我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为难你了,不过你要是想逃跑,应该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陆博垣虚弱地笑了笑,汗珠从他的额上滚了下来,“你觉得,我有能力逃跑吗?”

“哼,有能力办正事就好!”

乔什一语双关地抛下这么一句,拍了拍手,示意阿枫离开,而他自己则提起夏岚,用一只大手蒙着她的眼睛,也带着她离开了。

夏岚甚至没来得及再看陆博垣一眼。

不知走了多久,甚至上了一层楼,这期间,夏岚一直努力数着步伐,记着方向,最后,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里相比较于之前她被禁锢,以及后来乔什带她单独所去的那间仓库旁的房间,都要更加干净,也更加宽敞。没有床,只有张看起来很舒适的沙发,一张写字台和一把转椅。

写字台对面的那堵墙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好几台监控,其中就有他们刚刚所去过的那个仓库,也有之前夏岚被关押的那个房间。

乔什也懒得管她,直接把她往沙发上一扔,快步走到写字台前,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仓库的画面直接放大,清晰地显示在他们的面前。

他回头朝她笑了笑,兴奋得甚至有些溢于言表了,“怎么样,你觉得陆博垣会动手吗?”

他这话问得,就好像夏岚根本不是他的人质,而陆博垣也根本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一般。

她别过头,不想去看。

但是乔什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他用修长的手指调节着音量,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低低的,女人轻笑的声音。

那是姚叶,她背对着镜头,双肩抖动得厉害,不知是疯了还是傻了,此刻,她竟然在笑。

而那声音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是在哭,甚至,比哭还要更难听。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抹抹脸,回过头,看着监视器的方向。

她笑,眼睛有些红肿,“好,我成全你!”

说着,她对着摄像头竖起了中指,然后转过身,走到了陆博垣面前,静静地看着他。而陆博垣没有说话,也仰着头,看着她…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可紧接着,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姚叶突然俯下身,捧起他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夏岚虽然不想看,但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了电视屏幕,这突然的一吻,令她完全愣住了。而接下来,更加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陆博垣竟然伸出一只手,圈住了姚叶的脖子,而他的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腰间。

姚叶背对着摄像头,一头秀发轻摆,而随着两人愈吻愈烈,监听器里也传来了刺耳的喘息。“哈哈哈哈哈哈!看见没有,你看见没!”乔什一边激动得跑过去,用一只手撑着电视屏幕,一边回头冲着夏岚狂笑起来,“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跟他一起回家的男人!”

见夏岚含着泪,把脸别到了一旁,他索性走到她身边,然后用手扳住她的头,迫使她再一次把视线投到大荧幕的方向。

“看啊!别闭眼,你要是闭眼了,这么精彩的现场可就白费了!”他说着,竟然还把脸贴向了夏岚,那声音低沉又温柔,就像是在哄着她入睡一样,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刺着她的心,“姚叶真的很漂亮,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你知道为什么陆博垣选择自己上,而不是让我碰你吗?”

说着,又等了一会儿,见她咬紧牙关,不哭不骂,这才继续道:“说不定,陆博垣早就看上姚叶了…你看,他也是有反应的,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美人坐怀,不要白不要!”

屏幕上,陆博垣和姚叶忘情地亲吻着,耳畔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激烈,他甚至用手抚着她的秀发,吻上了她的耳朵和脖子…姚叶的表情也似乎慢慢地发生了转变,从一开始的被逼无奈,到有些忘情起来。

她双手在陆博垣的身上游走,拉扯着他的衬衣,把他掖在西裤中的衬衫尽数扯了出来。也许是这个过程中,她不小心触碰到了陆博垣的伤口,他突然止了动作,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嘶哑的呻吟。

英俊的面孔、蹙起的眉头…乔什看着屏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错过了什么好戏。

他的手从姚叶的背上一直游移到了她的腿上,轻轻摩挲着,她拱起身子,将他的头抱住,埋进了自己的胸口。

随着陆博垣手上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那手甚至滑进了她的裙子里…

夏岚原本打算强忍住的泪,终于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沾到了乔什的手上。她这心痛欲绝的样子,刺激得乔什愈发得意起来。

他喜欢这种感觉。

“放开我!”夏岚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你这个变态!你有病就去看心理医生吧,别拉着别人陪你一起疯!”

“我疯?哈哈哈,你怎么就是不敢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你现在心碎得要死,承认你对陆博垣失望透顶!”

“我没有!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不是吗?那你好好看着,是谁刚才亲得忘乎所以,你看看他把手放到哪里去了!这可没有人逼他吧!我只说必须发生关系,可没说要他怎么做,他要是真的想赶紧完事,用得着这么费劲吗!”说着,又一次扯着夏岚的头发,逼她看着大荧幕,“瞧瞧…他根本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他们紧紧亲吻着彼此,很快,连这也不能熄灭那团火了,于是姚叶站起了身,拉着陆博垣的手,朝着那张大大的木桌走去。

他托着她的腰,把她抱到了桌上,而她,则迫不及待地解开了他衬衫的纽扣。那雪白的双手在他的胸膛上游移,接着,她扯住了他的皮带…

乔什紧张得甚至弓起了身子,往前探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

就在这时,陆博垣的身形却滞了一下,他喉结翻滚,突然制止住姚叶的动作,然后退后一步,看向监视器的方向。

情欲所带来的激动还未褪,此刻,却又蒙上了一层愧疚。

陆博垣皱了皱眉,四下寻找着什么。然后,他看到了那把被扔在那里的,没有子弹的手枪。

他走过去,将那把枪捡了起来,然后缓缓地走到监视器的旁边,看着屏幕,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话音刚落,手举起来,重重地砸了过去。

屏幕闪了一下,变成了一片灰白色的雪花。

乔什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前跑了两步,努力敲打着键盘,似乎想要重新把监控恢复过来,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声音还在继续。衣物摩擦的声音,姚叶忘情的呻吟,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仓库里的戏码还在如火如荼地上演着,只是,他们却都看不到了。

“怎么回事!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乔什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把手握成拳头,放到嘴边,用力咬着。

夏岚含着泪,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啊!你干什么!”

随着一声惊呼,监听器里传来了撕扯布条的声音,接着是姚叶的哭喊,她似乎被人堵住了嘴,但却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有节奏的闷哼。

乔什止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呵,还真没想到,原来Marco喜欢粗暴的!”

夏岚不理会他,抱着头,连眼睛都不肯睁开。

他得不到回应,心里更加焦急起来,随手按了一个桌上的按钮,“阿枫,你去看看,看那姓陆的小子有没有耍花样!”

“这…”

听筒另一边的阿枫似乎有些迟疑,毕竟那姚叶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不想一会儿走到房间里,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就算他跟姚叶没有感情,可有些东西,他还是需要避讳一下的。

“这什么!叫你去就去!要是那小子趁机跑了,咱们都得完蛋!”

是啊,此时此刻,陆博垣没有被戴上手铐,那大门也敞开着,没有人管。就算夏岚在他们手里,可万一陆博垣自己跑了出去,那所有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阿枫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不再犹豫,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对讲,跑了过去。

乔什坐到沙发上,紧张得双腿一直抖动不停,抿着唇,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这样的他,看起来颇为神经质,和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他,根本就像是两个人。

房间里,静得出奇,而监听器的另一端,也突然陷入了一片静寂。

静得像死一般可怕。

夏岚终于放下了捂着耳朵的那双手,她手脚冰凉,偷偷用余光观察着一旁正在紧张不已的乔什。

然而,乔什却并没有发现她正偷偷打量着自己。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监听器上。

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可为什么连声音也没了?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监听器里传来的,阿枫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接着,是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乔什攥紧了拳头,眼睛瞪得浑圆,仿似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关注着那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

而就在这时,夏岚突然拔下了那双一直歪歪扭扭地别在自己发髻上的一次性筷子。她动作极快,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双筷子笔直地朝着他的脸部刺了过去…

乔什此刻正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注意力本就不集中,再加上夏岚动作之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用余光看到有东西突然刺了过来,下意识地往后撤了身,躲了一下。结果,也因为他这条件反射的闪躲,算是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导致夏岚本来冲着他眼睛而来的筷子往下移了一丁点,并没有刺破他的眼球,但还是斜斜地插进了他的左眼眶里。

“啊!”随着乔什一声嘶吼,他猛地挡开她,站起身,躲到了一旁。

他想碰他的脸,又不敢去碰,那筷子还插在他眼眶里,直愣愣地戳在那里。再配上他那力竭声嘶的惨叫,简直触目惊心。

夏岚自己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狠,即便她最近几天已经连续撞了姚叶的鼻子,也狠狠地从乔什的脖子上撕扯下了一块肉…但人没有被逼到绝境,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有这么恐怖的爆发力!

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趁着他在那里嚎叫,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跑了过去。打开房门,她回忆起刚才上楼的时候所走过的方向,朝着走廊一端飞奔而去…

她跑得太过用力,险些在下楼梯时跌倒,而那双本就不合脚的鞋子,也毫无悬念地飞脱,留在了楼梯上。

没有回头,更没有迟疑,即便赤着脚,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一直到她下了楼,还是能够听到乔什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同时还伴着一句句用英文骂出来的脏话。

楼下和楼上一样,也是一条长廊,周围全是关起的大门,一眼望不到尽头。

“博垣!”

夏岚叫着他的名字,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跑去,那仓库没有门,所以应该不难找到。

而就在她拔足狂奔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探了出来,接着,她看到了二十几米外的陆博垣探出半个身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博垣…博垣!”

眼泪一瞬间滑落。

可就在她呼喊着他的名字,想要朝他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

姚叶就在他的旁边,她搭着陆博垣的胳臂,搀扶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稍稍有那么一刻的晃神,但下一秒,她不再犹豫,仍是迈开步子,朝他冲了过去。

“博垣,你怎么样!”

除了这一句,她什么都没问,待到跑到他跟前时,快步走了过去,搭住了他另一边的肩膀,用尽全力支撑起他的身体。

两个人身高相差有些悬殊,但好在旁边还有个姚叶帮她撑着,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

他浑身都是汗,脸色倒是比刚刚那惨白惨白的样子好了许多,多少带了一些血色。

“夏岚!”他突然放开被姚叶架着的那只胳膊,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夏岚鼻子一酸,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圈住他,回应着他的温暖。

而短暂的相拥后,怎么逃出去,才是此刻最关键的问题。

“快走吧!我把乔什刺伤了,”夏岚皱着眉头,解释道,“不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所以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好!”陆博垣说着,这才松开手,又回头看着姚叶问道,“你确定这里只有你们三个人吗?”

姚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看着他俩,点了点头,“嗯,本来是有工人的,但是因为你们两个,所以乔什给工人放了假。”

“这里真的是工厂吗?总觉得怪怪的,不像一般的药品加工厂那么简单!”夏岚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

“确实不是一般的药品加工厂,这里是他和Norman制造新型毒品的地方。”

夏岚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原来乔什和Norman居然会制造毒品!这么说,后来之所以会设计害死Norman,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这些出去再说,还是先离开吧!”陆博垣警觉地听了听周围的动静,“你们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是啊,太安静!即便是在楼下,刚刚也是可以断断续续听到乔什的叫声的,但就在他们三个说话的期间,那叫声却停止了。

“糟了!”夏岚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应该把监控都毁了才对!现在除了那个房间,这里其他的地方,他都能看得见!”

当然,如果他的眼睛还能看的话。

“没关系,我知道哪里没有监控,而且可以出去!”

姚叶此刻完全起了主导作用,夏岚和陆博垣对视了一下,用眼神在询问他,是不是可以相信姚叶。

陆博垣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她不再多问,搀着陆博垣,跟随着姚叶往回走去。

三个人再一次回到了仓库里,并一直朝着刚刚乔什把夏岚单独抓进去的那个房间走去。

此时,夏岚才看到阿枫已经被他们打晕,并且被铐在了墙边的暖气管子上。而缠着他双手的,竟然正是陆博垣的皮带…

夏岚心里有很多疑问,但现在却不是问问题的时候,既然陆博垣认为姚叶可信,那她就选择相信她。

进了那间房,姚叶先是回身把门关上,而后指着立在旁边的一个柜子道:“帮把手,把那柜子挪开!”

陆博垣现在虚弱得很,所以这话自然是说给夏岚听的。夏岚也顾不上多想,点点头,先把陆博垣扶到一旁,然后跑过去,和姚叶一起去挪那装满了成药的柜子。

柜子不算沉,只是比较高,所以两个女孩合力也还是费了半天劲才把那柜子挪到了一旁。夏岚又怕乔什一会儿爬起来,和阿枫一起来撞门,于是又努了把劲儿,和姚叶把柜子挡在了门口。

待到这些都忙完,夏岚才注意到,那柜子后面的墙上,竟然有个铁网子,那是个大概能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的,类似通风口的入口。

姚叶抹了抹狼狈不堪的脸,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这里原本是关押陆博垣的房间,所以自然不会放什么利器,更不可能有改锥、钳子什么的…她虽然没说话,可夏岚和陆博垣却都明白她的意思。

这通风口被螺丝紧紧固定着,如果不拧开,他们根本出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尽管外面仍是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可那紧张感却越来越重。

终于,夏岚注意到那挡在门口的柜子里有个笔筒,她顾不上多想,抄起椅子重重砸了过去。柜子上的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她伸着手,刚要去掏,却被陆博垣一把拦住。

他怕那些玻璃把她扎伤,示意还是让他来。接着,不等夏岚答应,从床上捡了条单子,缠在手上,先是把碎玻璃都敲干净,然后才伸进另一只手,把那笔筒拿了出来。

但那笔筒竟然是空的。

就在夏岚和姚叶失望得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陆博垣却捡起了一块碎玻璃,放到那螺丝中间的缝隙上,用力扭了起来。

他这一招竟然管用,没费什么力气,那螺丝就随着他手的方向转动了起来。

事不宜迟,夏岚和姚叶也赶紧学着他的样子,捡了大小合适的碎玻璃,埋头干了起来。

只是,这毕竟是玻璃,所以不多时,三个人的手都多多少少地受了伤,见了血。不过,这并不能阻挠他们逃出去的意念,又拧了几分钟,通风口上的几个螺丝竟然真的都被他们弄了下来。

“可以从这里爬到大楼的外面!中途会通过制药车间还有排放废水的地方,稍微有点远,不过绝对安全!”姚叶说着,率先钻了进去。

她此刻穿着的,也是条短裙,所以刚一弯下腰,背后便是春光一片。夏岚皱了眉头,看看陆博垣,见他也是一脸的苦笑,没说什么,弯腰跟了过去。

可就在夏岚刚要屈身钻进那通风口的时候,姚叶又退了回来,她看着夏岚,脸上竟然微微泛起了红,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刚刚我和你男人是在演戏,你别误会,我俩什么都没做!”

其实夏岚心里虽然有些别扭,可终究不是小孩子了,看到被打倒的阿枫,再加上后来姚叶所做的一切…她当然知道这些只是演给乔什看的一场戏。

再者说,她相信陆博垣,他不是那种会随便被美色迷倒的男人!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会,也不会如此不分场合!

只是,他自己都不解释,却要姚叶来跟自己说,这么一弄,反而有些尴尬了。

“我知道!”夏岚点点头,又回头狠狠地瞪了陆博垣一眼,抛下一句,“回头再跟你算账!”

然后才弯下腰,跟着爬进了通风口里。

陆博垣从没见过她这种表情,不由苦笑地摇了摇头,也跟着爬了进去。

夏岚以前有个同学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她不敢坐电梯,不敢一个人走在学校的走廊里。但是她怕被人嘲笑,所以一直掩饰得很好,直到后来学校的食堂装修,临时食堂被安排在了地下室,她终于还是昏倒在了排队打饭的队伍中…

那时候的夏岚不懂,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可在这又黑又脏,到处都充满了灰尘,而且不见天日,空气沉闷得要死的通风管道里爬了将近二十分钟后,她终于明白了。

她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连她都是如此,那娇生惯养的姚叶和身上有伤的陆博垣,又怎么可能吃得消呢?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会儿,爬在最前面的姚叶就先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夏岚注意到,姚叶的脸颊和脖子上都是汗,好像马上就要昏过去一样。

“休息一会儿吧!”陆博垣说道。

他这提议自然得到了姚叶和夏岚的赞成,于是,三个人都分别给自己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坐在了原地。

“我在国外念书时认识了乔什。”不知过了多久,姚叶突然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低低柔柔的,黑暗中,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夏岚知道,她能放下一切来帮助他们,这无疑证明她有多爱乔什。

爱之深,责之切。

乔什伤她,也是伤得太深了。

“也许在你们看来,我是他的女朋友,是啊,以我的家世和样貌,完全拿得出手!”她笑,颇带着股自嘲的意味,“可我偏偏不是!我就是他的一条狗!而且,还不是唯一的那个…”

没人知道乔什到底干过什么,他藏得太深,深得莫说陆博垣,就连Norman这个认识了他十几年的老朋友也不知道!所以最后,Norman才会死在了乔什的手里。

当然,动手的却是姚叶。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可能觉得他刚刚叫你们做的选择很变态,可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了,Josh这个人,最会利用人性的弱点,他不止一次说过,人都是自私的,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能毫不犹豫地牺牲掉!”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拿Norman来说吧,当年那场车祸,至今也没有人知道真相。”

她说的这件事,夏岚也许不知道,但陆博垣却是记得的,“可当时的证词不是说那是意外吗?”

“也许真的是意外,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见死不救,就是谋杀。”

“你指阿枫?”

“嗯,他一直觉得是Norman害死了他的哥哥,这事乔什倒是没跟我具体提过,不过我听阿枫说,他哥哥早在出事前就已经戒了酒,也戒了毒,所以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出车祸时,他会喝得那么醉。”

“阿枫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是啊,不过在他看来,倒是他那个死掉的,毫无血缘关系的美国人才是他的亲兄弟!”

见他们说着自己完全不知情的事,夏岚有些云里雾里的。虽然此刻光线很暗,陆博垣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能从她一会儿看看姚叶,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状态,明白她此刻的想法。

于是,他解释道:“姚叶的父亲早年有个结发妻子,后来出了车祸,他那妻子受了伤,而后,姚叶的父亲就和她离了婚,和姚叶的妈妈结了婚。”

“所以,你的意思是,阿枫的母亲,就是姚叶爸爸的前妻?”

“嗯,他母亲后来去美国治疗,嫁给了一个美国人,那个美国人也有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刚好是Norman的学长,当时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阿枫的哥哥驾车,而Norman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们撞了很多人,这件事当年曾经引起过轰动。”

见他叙述得如此平淡,夏岚反而有些不淡定了,怎么这几个人的关系这么复杂!而更加令她无法理解的是,阿枫和姚叶,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又是怎么和乔什达成同盟的?

这些问题困扰着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而就在这时,姚叶却说出了他们最好奇的那件事—

“Norman是我杀的,其实,我们都像乔什说的那样,在利益面前,没有人会选择牺牲自己。”

夏岚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回头和陆博垣对视了一眼。

“我说的那个人叫徐晓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继母…虽然我没亲自动手,但是想让她死,也不是什么难事。”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多年来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

陆博垣看过资料,知道那起绑架案。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因为这是属于姚叶的独白,他不想打断她。

“不是我找人绑架她的,倒是她一直想要害死我!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老爸的,她伙同那帮绑匪想要害我,我死了,我们姚家的产业就都是她的了!我不能让她得逞!”

“所以,你叫人杀了她?”

“我也不想的,是她逼我…”她并没有努力为自己狡辩,也许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当时她伙同那群绑匪来劫我,我侥幸逃了出来,当时我整个人都慌了,生怕那帮绑匪再对我下手!我没什么朋友,也没任何办法,只好给Josh打了电话,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和那伙人联系上了。我父亲交了赎金,而我提出的附加条件就是,绝对不能让徐晓琳活着回来!后来徐晓琳死了,乔什甚至还找了一个人自愿站出来承认自己是主谋!其实我压根就没见过那个人,可那个人就是心甘情愿地扛了,那几个都被判坐了牢,只有那个人被判了死刑。”

夏岚对她这段往事并不太了解,因此关注点更着重于Norman的死,“那Norman又是怎么回事,他可是会功夫的人,你是怎么把他杀死的?”

说到这个,姚叶忍不住摇头苦笑,“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和Josh还有阿枫都有些孽缘,阿枫很恨他,巴不得他死,但是Josh看起来,却跟他要好得很。”

“是啊,我以前一直认为他们是朋友。”

“朋友反目起来,在你背后捅刀子,才最防不胜防!就像当年徐晓琳对我…呵。”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感慨,毕竟当年她和徐晓琳之间,也是有过一段相当真挚的友谊,怪只怪自己遇人不淑,从来看不出谁对自己是真心的。

可就算明知道不是真心的又怎样?她还不是傻子一样往上扑。

所以走到今时今日,也怪不得别人。

见她叹着气,没有继续说,夏岚也觉得有些唏嘘。姚叶确实可恨,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她也曾经受过伤。至少,她对乔什的爱不是假的,可乔什那个混蛋又是怎么对她的呢?

和夏岚不同,陆博垣此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刚刚说,乔什和Norman在制造什么新型的毒品?”

“是,其实Josh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这个,开始时,Norman并不知情,不过后来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去找Josh询问那药物的成分。”

“是什么类型的毒品?”

“具体不清楚,我虽然也…”她耸耸肩,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不会傻到做小白鼠,去试什么新药!但是有人愿意,那药物好像和MD本身就在制造的某种治疗结石的药物有些相似,只是在成分配比上可能会有些不同。”

“结石?”

陆博垣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深锁。

夏岚有些担心,“怎么了?”

他苦笑一下,“之前那个林文豪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当时他的验尸报告里显示,他吃过一种药,我去找Norman帮我看了看,他说那药的成分看起来像是治疗结石的。”

听到这里,夏岚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么说…”

“是啊,说不定,是我害了他。”

是的,如果不是那一次的契机,Norman也不会去找乔什问药物成分。其实Norman当时并没有多想,而且在那之前,Norman也根本就不清楚乔什私下所做的那些研究。

但是乔什却不是一个会随意听之任之的人,他处事一向小心翼翼。如果说他这些年一直提防着Norman,那么这一次的询问,则令他开始对Norman产生了想要拉他入伙的念头。

其实,Norman的专业知识要比他过硬,而且Norman美国人的这张脸,在国内办起事来,也更加方便些。

他本来就计划把Norman当作人情,送给阿枫,可现在,却又打算再留上一段时间。

开始时,Norman还有些畏惧,并不想和乔什同流合污,但那种新型药物的成分都是合法的,而且因为雅媛和徐子峰的关系,他也愈发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赚更多的钱来实现他那已经遥不可及的爱情。

“你说的那种药物,吃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一般情况下,这些毒品都有叫人兴奋或是产生幻觉的药性,但也不排除有些新型毒品会叫人吃了以后变得暴戾,所以,陆博垣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林文豪的身上。

姚叶想了想,“听说会变得很亢奋,而且,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愿意试药的,有很多都是小混混,整天跟人打架的那种。”

她的话说完,陆博垣和夏岚默默对视,心里都有了答案。

看来,那林文豪所食用的,确实就是那种所谓的新型毒品。要不然,他又怎么会做出那么狠的事情,一口一口地,把自己的手腕咬断…

本来以为是走投无路,才会做出这么绝望的举动,可现在看来,这跟他所吃的那种药也脱不开关系。

“所以,”夏岚忍不住接话道,“Norman就这么入伙了?”

“嗯,他入伙以后,Josh想要控制他,所以就用到了我。”

姚叶几乎是脱口而出,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会说“用到”,而不是指派或者利用。也许,她和乔什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这么不平等。

“他叫我去陪Norman睡觉。”

“你…”夏岚虽然已经见识到了乔什是怎么对待姚叶的,但真的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答应了?!”

“不答应又怎样?他有的是手段,何况,我也没有反抗的资本…”带着股破罐破摔的语气叹息道,“不过好在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那晚Norman喝醉了,好像是跟他前妻吵了架,闹得很不愉快,所以跑到Josh家找他诉苦。”

“然后呢?”

“然后他喝得醉醺醺的,睡到了我的旁边,Josh很生气,质问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那是乔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承认我是他的女朋友。”

夏岚也是女人,她明白姚叶的心情,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姚叶的脸,可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也能感受到她是多么的悲伤和绝望。

“Norman很自责吧?”

是啊,就算Norman以前有过出轨的经历,可和自己朋友的女朋友睡到了一起,而且还被发现了。不管换了谁,也会觉得无地自容。

姚叶没吭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吸了口气,轻声道:“那以后,他对Josh言听计从,再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夏岚好奇,“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除掉他?”

而不等姚叶回答,陆博垣又接着问道:“乔什安排了一切,想要嫁祸给雅媛,这说明他蓄谋很久了,可据你所说,Norman对他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相反还成了他的合作伙伴,所以…这说不通啊?”

姚叶咬了咬嘴唇,然后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因为,发生了一件意外。”

“意外?”陆博垣蹙眉。

“嗯,”她点点头,“我怀孕了。”

“怀孕!”

不等陆博垣反应,夏岚先惊讶得叫了起来。

姚叶从头到脚,哪里像个怀孕的女人!先不说她高跟鞋照穿,浓妆照化,连烟也一根接一根地抽!而且那天在乔什家第一次见面,还有今天她和陆博垣在仓库里演得那一出戏…这些都太危险了,她是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是压根就不想活了!

“你…”果然,就连陆博垣也不由呆住了,看着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姚叶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但是关于这件事,她自己其实也很矛盾,“孩子是Josh的,我没告诉他,不过Norman却知道我怀孕了,他…”

“难道Norman以为是他的?”

“嗯,其实Norman是个好人,就算他对我没感情,可是也没叫我把孩子打掉,而是叫我生下来。”

“Norman想负责?”

“我不知道,我们还没谈到那么具体的细节,那晚他们开会,我去找Norman,Josh却以为,我们真的搞在了一起,那天Josh和我擦肩而过,非但没有生气,还夸我干得不错。”

夏岚觉得一阵恶心,这男人简直就是个人渣!天晓得以前是不是瞎了眼,竟然还一直以为他是个特别温文尔雅,成熟又体贴的绅士!

“那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杀死Norman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乔什强迫你的?”

“没有人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的。”她说,“阿枫一直想要Norman的命,而我俩也都对姚天峰恨之入骨,姚天峰虽然是我们的父亲,可不管是对我还是他,甚至是我们两个人的母亲,都欠下了太多的债…但我毕竟下不去手,所以我只能求助于阿枫,作为交换,我得帮阿枫除掉Norman。”

“我不明白,就算你恨你父亲娶了你的闺蜜,可是罪不至死吧?何况你父亲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干吗非急于一时?”

“因为我等不了!”

姚叶打断她的话,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腹部。虽然孩子还太小,只有两个多月,根本不可能感受到胎动,可那是她的孩子,她知道那个孩子在那里,这就够了。

“我未婚怀孕,只有两个结局:一是我告诉Josh,他不接受,叫我把孩子打掉;二是我不告诉他,自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那样的话,我爸一定不会饶了我,他甚至会一怒之下修改遗嘱,让我一分钱也拿不到!早在我和徐晓琳吵架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威胁过我了,如果我再犯错,他一定不会再原谅我!虽然我母亲去世时也给我留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遗产,可是不够,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苦!”

夏岚完全被迷惑了,看她那无所谓的样子,应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才对啊?怎么现在,却又好像非常爱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既然你想把他生下来,那你干吗还抽烟、穿高跟鞋,而且还跟我打架!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当然知道,可我能怎么样,如果Josh看出我怀孕了,你觉得他会让我留着这个孩子吗?其实这鞋子也不算高,比我平时穿的差远了,至于香烟…”

“你只是点着,几乎没有抽过,”半天没有说话的陆博垣,却在这时说道,“我刚刚就已经注意到了,你虽然点烟很勤,可大部分时间只是用手拿着,很少吸,只是偶尔才吸上一口。”

“是啊,不这样的话,我怕Josh会怀疑,毕竟我以前一直是烟不离手的。”

此刻如果不是在管道里,周围的空间不大,夏岚真想抬手给她一个耳光,“你难道不知道,二手烟的危害也很大吗!而且他都已经这样不负责任了,你为什么还不离开他!”

是啊,为什么不离开呢?

下意识地,她又将手伸到了口袋里,想要把香烟掏出来,可摸到烟盒才发现现在没有当着乔什的面,她根本没必要再去掩饰。

偏偏夏岚还在这时补起了刀,“你说杀了Norman是因为阿枫,可我觉得,你根本就是想要讨好乔什,你对他,还是没死心!”

苦笑,“也许吧。”

虽然夏岚说的都是事实,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有时候,诚实也是一种残忍。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其实,他们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做,Norman和他的前妻有矛盾,所以那女人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说到这里,姚叶转头看了看陆博垣,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原来Norman的前妻,就是你的姐姐。”

陆博垣点点头,表示没关系,“所以,你约了Norman见面,然后把他打昏了?”

“是啊,我有一根从美国买回来的棒球棒,一直放在车里防身用,徐晓琳那件事以后,我总是很小心,生怕有人会绑架我…总之,那天他们约了在这里见面,我前几天还和阿枫、Josh谈过,Josh提议,我和阿枫交换想要谋杀的对象,我杀了Norman,而阿枫则会杀了我们两个人的父亲。”

“你是怎么做的?”

“当时Norman在房间里休息,他刚刚吃了饭。我从后面靠近他,他也没在意,甚至头都没有回,我拿球棒用力敲了他的头,他趴倒在了地上,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我当时也慌了,根本不敢下手打第二棒!所以我丢下球棒就跑了。我跑出来,就遇到了Josh,他回去以后,Norman已经死了,他给阿枫打了电话,决定按照一开始计划好的办。”

“所以,”陆博垣沉声道,“Josh原本的计划就是,把Norman藏在沙发里,送到陆雅媛的家里,然后再叫人故意撞了她的车,让她不能按时去接自己的女儿下课,让她没有时间证人。”

“嗯,大概就是这样。”

“你说是你杀了Norman,那你也跟着去了陆雅媛的家?”

姚叶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

陆博垣看着她,正色道:“你是不是跟着那伪装的送货员一起去了陆雅媛的家?”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Norman是在那天被杀的,在那之前,他还活着,他被人移动到了雅媛的家里,然后又被同一件凶器,在同一个伤口补砸了几下,这才送命的!所以我再问你一次,姚叶,你有没有去过陆雅媛的家?你确定,你就是杀了Norman的凶手吗?”

姚叶瞪圆了双眼,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他。

她浑身都在颤抖,因为她发现,她一直都被骗了。

她没有杀死Norman,可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

如果他是那天才死的,自己肯定不在,阿枫又要负责牵住陆雅媛,所以,“不是我们,难道是…”

她怔在那里,用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语气轻声道:“是Josh?”

陆博垣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缕清了这几个人的所有恩怨,却始终猜测不到乔什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在他英俊儒雅的外表下,他有着一颗比野兽还要难以捉摸的心。

那种病态的心理,已经根深蒂固进了他的骨髓。

他越是笑着,也就越危险,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早就埋伏在了Norman的身边,爆发只是早晚的事。

谁都没有再说话,不知沉默了多久,夏岚才叹了一口气,“走吧,先出去再说。”

姚叶没有哭,她转过身,重新趴在那里,开始往前爬。

夏岚紧随其后,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心里怪怪的,夏岚说不出那是惋惜还是庆幸。惋惜像姚叶这么美的一个女孩子,却因为遇人不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也庆幸自己可以在芸芸众生中,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博垣就在她身后,所以她什么都不怕,只要他们能出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通风管道常年没有人打扫,而且越往里面走,尘土也就越多,三个人爬了没多久,满身满手都是灰尘,混着汗液,脏兮兮地挂在皮肤上。

陆博垣还好,因为他还穿着长裤,但夏岚和姚叶则是穿着裙子的,没有东西垫着,只有冰冷肮脏的隧道…她们两个的膝盖甚至磨破了皮,灰尘擦在上面,疼得要命。

陆博垣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叫两个人停了下来,索性脱下自己的衬衣,撕成一条一条的,叫她俩把膝盖的伤处包扎上,免得因为一直接触到灰尘而感染。

姚叶仍是沉默着,自己一个人埋头绑腿,而夏岚则在陆博垣的帮助下,也把膝盖稍微清理了一下,把他的衬衣缠绕着绑了上去。

直到此时,夏岚才看到他背后的伤。

无数道伤痕,有大有小,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则还渗着血。而且不止后背,他的手臂上、胸膛上…除了伤疤,还有青紫和皮下出血,现在的光线很暗,所以很多伤口都看不清,但如果换个灯光充足的地方,他的伤一定会更吓人!

而那条她一直很在意的,刚刚渗出了鲜血的,则是一道大概有十二三厘米长的,翻着红肉的挫伤,很明显,这些都是他撞碎挡风玻璃飞出去所造成的。

夏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样子,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也在流血,忘记了她脖子上还有乔什掐过的勒痕…

“博垣…”

她头发散乱,披在肩头,有几缕发丝正好遮住了眼睛,所以他看不到她在流泪。但是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样子,陆博垣机敏地意识到,她正在哭。

“没事,”他故作轻松地笑笑,一边继续为她包扎腿上的伤口,一边安慰地用一只手拉过她的头,在她额上印上一个淡淡的吻,“傻丫头,别忘了,我腿都断过,这点伤,不算什么!”

“这跟断腿那次不一样!”夏岚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涌了出来,她想要靠进他怀里,可又怕拥抱会弄痛他,只好强忍着,擦着眼泪道,“浑身都是伤,又没好好调养,万一感染了,或者以后留了疤,那可怎么办!”

陆博垣想了想,“脸上没有,身上倒是可能会留一些疤,但是应该不会影响夫妻生活的。”

“噗。”

这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而此刻提起来,却终于令夏岚破涕而笑。

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轻轻捶了他一下,努着嘴,示意还有外人,叫他收敛些。

见她终于笑了,陆博垣也安心地勾起了嘴角,“包扎好了,怎么样,还满意吗?”

他包扎的手法很专业,不像姚叶,她根本不会弄,只是简单地包好,还在后面系了个蝴蝶结。比起她那一看就是外行的方式来,陆博垣则把夏岚的膝盖包得严严实实的,又紧又平,那撕碎的衬衫到了他手里,简直变成了医用纱布。

整理完毕,三个人继续前行,不知爬了多久,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清凉。

那是一阵温柔的微风,顺着管道另一头飘过来。虽然很微弱,但仍能令他们感到精神一振,似乎终于看到了希望。

“快到了!”姚叶也终于有了笑的模样,回过头,朝他们喊道,“前面、前面就是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