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回事。”
“您一定很担心吧。”荫山元实冷冷道,“要是联系一下那位男性呢?”
“我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那要查起来还不快?”
她说的没错。问波惠也行,问佐代也行。他不联系勇磨,是因为心里不愿意。不单是讨厌他的缘故,而是不想听那个男人告诉自己,那些糟糕的幻想都成了真。
“要么干脆报警?”荫山元实建议道。
伯朗睁大眼睛。“警察?”
“继您的弟弟失踪之后,您的弟媳也行踪不明了,对不对?这下子警察该认真调查了吧?”
这意见倒挺靠谱。但真有必要走到那个地步吗?他总抱着希望,觉得这事或许没那么严重。
“但是,”荫山元实说,“我觉得应该没事。”她扬起脸看着伯朗,继续说道,“那位女士可不是好对付的,应该不会上男人的钩。她一定会平安出现的。”
“要是那样就好了。”
荫山元实看着伯朗,愣了愣,苦笑道:“您可真是够喜欢她的。”
“诶?”
“我清楚得很。那么,工作之外的时间,您尽管坐立不安好了,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邮件,都随您的便,我是不会介意的。但诊疗一开始,还是得请您集中在工作上。如果走神的话,我可是会大吼大叫的。可以吗?”荫山元实说完,站起身来。
“好,不用客气,尽管吼吧。”
“我去便利店买三明治了。您最好也吃点东西。要买什么吗?”
“啊……那就和你买一样的吧。”
“好的。”荫山元实打开门,又回头道,“医生,您是不是觉得,要是您弟弟就这样一直回不来,其实也挺好的?”
“诶,不,怎么会……”
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摇摇头。
“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又告诉自己,这样期待是不对的。是不是?”
尽管她一语中的,但伯朗又不好明确承认,只能保持沉默。
“就算是这样,您也不必自责。这是人之常情。”荫山元实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都不像她了,“那么,我这就去了。”
伯朗机械地应了一声“慢走”。
吃完荫山元实买来的三明治,趁处理杂事的工夫又打了一次电话,但仍旧打不通。他想给波惠打个电话,问问勇磨的联系方式,可输入了好几次号码,都犹豫着没有拨出去,就这样,迎来了夜间诊疗时间。
第一位患者是得了糖尿病的雌性小猎犬。下垂的茶色耳朵十分可爱,不过已经九岁了,按人类年龄算的话,可说是个老太太。两个月前,饲主带它来看病,说喝水不太正常,还尿频。一查血糖值,明显偏高。
“我每天早晚都带它去散步,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吧。”男性饲主说。他是在退休时开始养狗的,现在大概也有七十岁了。
“它习惯打针了吗?”
男人有点迷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还好吧。不过我妻子还是挺害怕的。”
伯朗的治疗方针是在家注射胰岛素,运动和控制饮食。
“就这样坚持下去吧,没必要采用食物疗法。”
“那我就安心啦。我查了下,食物疗法可贵啦。”男人放心了,抚摸着小猎犬的头。
之后,伯朗按照狗、猫、狗的顺序进行诊疗。都是预约过的患者,简单的检查,没花多少时间。
晚上七点过后,候诊室空了下来。预约过的患者全都诊断完了。
突然,通往前台的拉门被猛地拽开了,荫山元实拿着手机,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您的电话。大概是那一位。”
伯朗冲过去,抢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正是枫。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大声说:“是我。”
“啊——喂?哥哥?”
“对,是我。喂,你干什么去了啊。”
“对不起~我太迷糊了,都没发现手机没电了。而且我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呢。”
“都是些什么啊。”
“很多很多——”
枫的声音没有一丝紧张感,伯朗却忽然腿脚发软,简直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他倒真是松了一口气。
他对上了荫山元实的目光。她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似乎在说,你看,我说没事的吧。
“你在哪儿?”
“在家。啊,对了,哥哥,关于上牧雄先生那儿去的事,咱们得碰个头商量商量吧?您今晚有安排吗?”
“今晚?”
“对。吃顿饭什么的。”
伯朗又确认了一下时间。诊疗时间还剩差不多一小时。他瞅瞅荫山元实,她正看着一旁。
“我还在工作,到八点才有空。”
“好的,我等您。”
伯朗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把手机放在台子上。
“您不马上过去?”荫山元实问。
“废话。”他意识到自己有点粗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尽管心里明白八成不会有急诊上门,但在诊治期间,他再也不会离开工作岗位了。就这样到了八点。
“您是不是想着,现在应该可以走了?”荫山元实做好了收工准备。今天她穿的是紧身超短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最近她穿短裙的时候越来越多。
“我才没想着呢。辛苦啦。”
“告辞。”她离开了。
伯朗脱下白大褂,换了鞋,罩上一件夹克衫。走出诊察室的时候,门铃响了,枫正站在门外。他按下开关,把门打开。
“晚上好。”枫低头行礼。
“好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看见枫旁边还站着个人。
“哎呀,别那么生气嘛。”矢神勇磨歪着嘴笑道。
第24章
“真是一座相当安静雅致的医院啊。跟我想的不一样。”勇磨在候诊室里环视了一圈,坐了下去,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烟盒。
“这里禁止吸烟。要抽烟到外头抽去。”伯朗的手点了点勇磨,又朝枫指过去,“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解释一下。”
“我来说吧。好啦,你们俩都坐下怎么样?”
候诊室的椅子排成了L形,因为伯朗和枫并排坐下,于是成了两人一起盯着斜前方的勇磨的阵势。
“简单地说,就是我对明人的事有点想不通。”勇磨把烟盒放回衣兜里,翘起二郎腿,“你看我这么说对不对?工作再怎么忙,也不能让这么一位美丽的太太独自回国,隔了这么久都不闻不问啊,这岂不是很奇怪吗?”
伯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枫。她轻轻扬了扬手。
“然后呢?”他问勇磨。
“我本想稍微提提这事来着,不过呢,你们可别小看我,我在国外还是有那么点关系的。于是呢,我就请那边帮我调查了一下,看看明人在不在西雅图。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啊。他不是跟新婚妻子手拉着手回日本了吗?当然,明人不可能一个人返回西雅图。这样一来,我肯定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所以昨天我给这位打了个电话,约她到惠比寿去。”勇磨说着,用手掌示意了一下枫。
伯朗再度看向枫。“你讲到什么程度了?”
她稍微抬了抬肩膀。“差不多全部。”
“我问你讲到什么程度了?”伯朗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全部啊。”勇磨厌烦地说,“你老妈的娘家留下来了,你老妈和康治是怎么认识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有点吃惊的是,你老妈和佐代居然是同学。我可一点儿都不知情。说起来,她们俩关系一直很好,我还觉得奇怪呢。多亏了她,我多年的疑问终于解开了。”
伯朗瞪着侃侃而谈的勇磨,大脑一角想着:这人居然直呼母亲的姓名?
“为什么?”伯朗问枫,“没必要全告诉他吧?没法子巧妙地糊弄过去吗?”
“对不起。”
“真啰嗦。别怪她啦。”勇磨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我跟她说,要想让我帮忙,必须跟我说实话,一点都不能隐瞒。要是以后被我知道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我就把明人失踪的事公之于众。”
“就算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伯朗仍然冲着枫说,“我们非得求这种人帮忙吗?”
勇磨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种人’?说得还真不客气。”
“我并不想改变方针。”枫认真地看着伯朗,“我们一直隐瞒着明人君的失踪,隐瞒了这么久,也解开了不少谜团,对不对?我觉得,要是现在把所有事情都说开,说不定一切都会变得障碍重重。而且,如果明人君失踪了,我算是矢神家的什么人?还没有入籍呢,他们还会把我当明人君的妻子吗?”
“这……”伯朗无法反驳,咬紧了牙。
“所以,我恳求您,请您准许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按照我能够理解的形式去做。就是这样。”枫低下了头。
“喂喂喂,大美女都这样了,你还要抱怨吗?反正我都知道了,你再啰嗦有什么用?既然是成年人,就爽快点,改变态度吧。”
勇磨的话让伯朗越发不爽,好容易才忍住没回嘴。尽管火气直往上冲,但对方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所谓帮忙,具体是怎么个帮法?”他问枫。
“我希望他不要对任何人说出明人君失踪的事。”
“除此之外呢?”
“就只有这个。”
伯朗瞟了勇磨一眼,又对枫说:“他保证遵守约定吗?”
“我保证。”勇磨说,“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守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