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的外面,理查德?”埃迪问。
“一切的外面,”理查德回答,“它坠地之后…留下一个大洞,没有人见过那么大的洞,连大山都变成了甜甜圈,就落在现在的德里镇中心。”
他看着他们:“你们懂吗?”
迈克说:“它一直在这里,从太初开始…在人类出现之前,顶多除了非洲,那里可能已经有人在树上荡来荡去或住在洞穴里。它坠地留下的坑洞消失了,冰河可能将谷地切得更深,改变了附近的地貌,将坑洞填平…但它还是在,可能蛰伏着,等待冰融,等候人类到来。”
“所以它才会利用污水管和下水道,”理查德接话说,“那些地方对它来说就像是高速公路。”
“你们没有看到它的模样?”斯坦利·乌里斯忽然问道,声音有点沙哑。
两人摇摇头。
“我们有办法打败它吗?”埃迪打破沉默问,“打败那种东西?”
没有人回答。
第十六章 埃迪的骨折
理查德说完时,所有人都在点头。埃迪也一样,和他们一起回忆当年,但左臂忽然窜出一阵刺痛。不,不是窜出,是切穿,感觉就像有人用他的骨头磨利生锈的锯子。他苦着脸伸手到运动外套的口袋,在瓶瓶罐罐之间摸索,最后掏出一罐止痛药。他灌了一口梅汁杜松子酒,吞了两颗药。左臂已经断断续续痛了一天,他起先不以为意,心想只是潮湿引发的液囊炎,但理查德故事说到一半时,他忽然记起另一件事,让他明白疼痛的真正原因。我们已经离开回忆巷,开上长岛高速公路了,他心想。
五年前某次定期健康检查(埃迪每六周就检查一次)之后,医生平铺直叙地对他说:“埃迪,你有一个旧骨折…你小时候是不是从树上摔下来过?”
“应该吧。”埃迪说,懒得告诉罗宾斯医生说他母亲要是知道他爬树,绝对会脑出血而死。其实他已经不记得手臂是怎么骨折的了,原因似乎不太重要(不过,埃迪现在觉得他当时那么漠然其实很怪,毕竟他是打喷嚏或粪便颜色稍有变化都会大惊小怪的人)。但那是旧伤,恼人,发生在他几乎毫无记忆、也懒得去回想的童年,就算雨天长途开车也只会有一点疼,两颗阿司匹林就能搞定,没什么。
但这会儿疼痛可不是有点恼人,而是疯子在磨锈铁锯,用骨头奏乐,而他记得自己在医院就是这种感受,尤其事发后的头三四天晚上。夏日炎炎,他躺在病床上汗流浃背,等护士拿药丸过来,泪水静静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耳窝,好像有疯子在他体内磨锯子。
如果这就是回忆巷,埃迪心想,那我宁愿让脑袋灌肠,治好心灵结石。
他忽然脱口而出:“是亨利·鲍尔斯把我手臂打断的,你们还记得吧?”
迈克点点头说:“那是在帕特里克·霍克斯泰特失踪前不久,但我不记得确切的日期了。”
“我记得,”埃迪淡淡地说,“是七月二十日,霍克斯泰特家的小孩是…呃…二十三日失踪的?”
“二十二日。”贝弗莉·罗根说,但她没讲自己为何如此确定:因为她看见它带走了帕特里克。她也没说自己当时和现在都认为帕特里克是疯子,甚至比亨利·鲍尔斯更疯狂。她会说的,但现在轮到埃迪开口,下一个才是她。她猜接下来是本,由他叙述七月经历的最高潮…他们始终不太敢做的银子弹。她觉得要是真做了,那才是梦魇一场,但她心里那股疯狂的兴奋却挥之不去。她上回觉得这么年轻是什么时候了?她几乎坐不住。
“七月二十日,”埃迪将喷剂放在桌上,从一只手滚到另一只手,一边沉吟,“烟洞事件的三四天后。后来我打着石膏过完那个夏天,还记得吗?”
理查德拍了一下额头,这是他以前的招牌动作。威廉觉得既有趣又不安,感觉理查德就像是“海狸”克利弗。“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去内波特街那间房子的时候,你还打着石膏对吧?后来…在暗处…”理查德说到这里开始陷入迷惘,微微摇头。
“怎、怎么样,理、理查德?”威廉问。
“我还想不起来,”理查德坦承,“你呢?”威廉缓缓摇头。
“帕特里克那天和他们在一起,”埃迪说,“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也许他是彼得·戈登的替代品。我猜石头大战之后,鲍尔斯就不想再看到彼得了。”
“他们都死了,对吧?”贝弗莉轻声问道,“从吉米·库伦之后,遇害的都是亨利·鲍尔斯的朋友…或他之前的朋友。”
“除了鲍尔斯,”迈克瞄了瞄系在缩微胶卷机上的气球说,“他在柏丘,一间位于奥古斯塔的私人精神疗养院。”
威廉说:“他们打断你手臂的经、经过呢,埃、埃迪?”
“你的口吃变严重了,威老大。”埃迪认真地说,接着一口把饮料喝完。
“别管它,”威廉说,“说、说吧。”
“说吧。”贝弗莉也说,同时伸手轻轻碰了他的手臂。又是一阵剧痛。
“好吧,”埃迪说。他又倒了一杯梅汁杜松子酒,打量半晌之后说:“那是我出院两天后,你们拿着银滚珠到我家来。你还记得吗,威廉?”
威廉点点头。
埃迪看着贝弗莉:“威廉问你到时愿不愿意开枪…因为你眼力最好。我记得你说不愿意…因为你会太害怕。你还告诉我们一件事,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好像——”埃迪伸出舌头,用手拨了拨舌尖,仿佛有东西粘着似的。理查德和本都笑了,“好像跟霍克斯泰特有关?”
“没错,”贝弗莉说,“你说完了我会跟你们说,你先讲吧。”
“事情发生在那之后。你们离开后,我妈到我房间来,我们大吵了一架。她不准我和你们继续往来,我差一点就答应了——她很有一套,很会对付人,你知道…”
威廉又点了点头。他想起卡斯普布拉克太太,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有着一张很奇特的脸,能同时展现麻木、愤怒、可怜和害怕的神情,仿佛精神分裂似的。
“没错,我差一点就被说服了,”埃迪说,“但鲍尔斯弄断我手臂那天还发生了另一件事,真把我震到了。”
他轻笑一声,心想:把我震到了,是啦…你就只能挤出这句话?如果不能说出内心真正的感受,讲话又有什么用?要是在书里或电影里,鲍尔斯弄断我手臂那天发生的事一定会改变我的一生,改变一切…要是在书里或电影里,那件事情一定会让我自由,我在德里旅馆的房间里不会有一只装满药丸的手提箱,我不会娶米拉,现在手上也不会拿着这个该死的喷剂。要是在书里或电影里。因为——
忽然间,埃迪的喷剂在桌上滚了起来。所有人都看见了。喷剂滚动发出干干的咔嗒声,有点像响葫芦,有点像骨头…有点像笑声。喷剂滚向理查德和本之间,滚到桌子边缘,滑了出去,落到地上。理查德惊慌之下伸手去抓,威廉厉声大喊:“别、别碰!”
“你们看气球!”本大吼,所有人转头去看。
只见绑在缩微胶卷机上的两颗气球都浮现一行字:哮喘药导致癌症!底下是咧嘴微笑的骷髅头。
砰砰两声,气球破了。
埃迪口干舌燥,胸口浮现熟悉的窒息感,像被门闩锁住似的。
威廉回头看着他说:“是谁、谁告诉你、你的,讲了什、什么?”
埃迪舔舔嘴唇,伸手想拿喷剂,但又不太敢。谁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他想起那一天,七月二十日,想起那天很热,母亲给了他一张支票,该签的地方都签好了,只差金额没填,还有一美元现金给他——是他的零用钱。
“基恩先生,”他说,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无力,“是基恩先生。”
“他的确称不上是全德里最好心的人。”迈克说,但埃迪沉浸在回忆之中,几乎没听见他说什么。
没错,那天很热,但中央街药店里很凉,木头吊扇在压锡天花板下晃晃悠悠地转动,药粉和药剂混合的味道令人心安。这里卖的是健康——埃迪的母亲没有明说,但埃迪很清楚她坚信不疑,而他毫不怀疑母亲在这一点(和其他事情)上可能错了。
是基恩先生毁了这一切,他此刻心想,感觉既愉悦又愤怒。
他记得自己站在漫画架旁随意转动架子,想看有没有新的蝙蝠侠、少年超人或他最爱的橡胶超人漫画。他已经将母亲列的单子(其他母亲派孩子去杂货店,埃迪的母亲则是差他去药店)和支票交给基恩先生。他会取药,在支票上填好金额,开收据给埃迪,让他母亲付款。这已经是标准程序了。他母亲除了三种处方药,还要一罐巨力多营养补充剂。她神秘兮兮地告诉儿子:“埃迪,这里面有很多铁,女人比男人更需要铁。”另外就是他的维生素、一罐史威特儿童专用营养剂…当然还有哮喘喷剂。
总是这样。之后他会到卡斯特罗超市,用他的一块钱买两条糖果棒和一瓶百事可乐。他会一边吃糖果、喝可乐,一边咔啷咔啷把玩着口袋里的零钱回家。然而那天不同,因为他最后进了医院,这点绝对不同。但打从基恩先生叫他开始,事情的进展就不同了。基恩先生没有将收据和装着药的白色大纸袋交给埃迪,吩咐他把收据收到口袋里免得弄丢,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跟我到办公室一下,埃迪,我想和你谈谈。”
埃迪眨眨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有一点害怕,心想基恩先生是不是怀疑他在店里偷东西。药店门口有一个标语,他每次进门前都会看一眼。黑色大字像是指控人似的,他敢说理查德·托齐尔就算没戴眼镜也看得见:偷窃不酷、不帅,更不厉害!偷窃是犯罪,违者必送法办!
埃迪从来没偷过东西,但那标语总是让他心生罪恶感,让他觉得基恩先生比他更了解自己,知道他自己也不晓得的那一面。
这时,基恩先生又说:“要不要来点冰激凌汽水?”埃迪更困惑了。
“呃——”
“哦,我请客,我总是会留一瓶在办公室里。汽水能帮你补充热量,除非你在控制体重,但我想你和我都没必要。我太太说我看起来像根竹竿,而你的朋友里面,只有汉斯科姆需要注意体重。你想喝什么口味的,埃迪?”
“呃,我母亲要我拿完药立刻回——”
“我觉得你喜欢巧克力口味的。巧克力可以吗?”基恩先生眼睛闪着光,可是感觉很干,很像照在沙漠云母结晶上的光,至少埃迪是这么想的,他是西部作家麦克斯·布兰德和艾奇·乔斯林的书迷。
“好。”埃迪屈服了。基恩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那动作让埃迪相当不安。他感觉基恩先生很紧张,却又暗自欣喜。他不想跟基恩先生到办公室。汽水不是重点,绝对不是。埃迪觉得无论基恩先生想说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说不定他要说我得了癌症之类的,埃迪胡思乱想,小孩的癌症:血癌。天哪!
啧,别傻了,他自言自语,在心里模仿结巴威的声音。埃迪之前的偶像是周六早上主演《牧野骑士》的贾克·马赫尼,现在已经变成了结巴威。威老大虽然话说不清楚,却好像永远成竹在胸。拜托,这家伙是药剂师,不是医生。但埃迪还是很紧张。
基恩先生已经掀起柜台的隔门,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呼唤埃迪。埃迪跟着他,但很勉强。
女店员露比坐在收银台边,正在读《银幕》杂志。“露比,可以帮我们拿两瓶冰激凌汽水吗?”基恩先生喊她,“一瓶巧克力,一瓶咖啡。”
“没问题。”露比说。她用口香糖的锡箔纸夹在杂志里,随即站了起来。
“拿到办公室。”
“好。”
“走吧,孩子,我又不会咬你。”基恩先生不仅这么说,还眨了眨眼睛。埃迪完全没想到。
埃迪从来没有到过药店后面。他兴味盎然地看着架上的瓶瓶罐罐和药丸。要不是基恩先生在,他一定会流连忘返,打量基恩先生的研钵、研杵、天平、砝码和装满胶囊的金鱼缸。但基恩先生推着他走进办公室,将门紧紧关上。埃迪听见门咔嗒一声,顿时胸口一紧,努力压抑心里的不祥感。新的喷剂和他母亲买的东西摆在一起,只要基恩先生一走,他就能好好吸上一口了。
一瓶甘草糖摆在基恩先生的书桌一角。他递给埃迪。
“我不吃,谢谢您。”埃迪彬彬有礼地说。
基恩先生在转椅上坐下,拿了一块甘草糖,接着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东西,放在甘草糖的高瓶子边。这下埃迪真的紧张了。是哮喘喷剂。基恩先生靠着旋转椅往后仰,脑袋就快碰到墙上的日历了。日历上的相片还是药丸,写着施贵宝。然后——
就在基恩先生开口前,那梦魇般的一刻,埃迪想起小时候在鞋店的遭遇,想起母亲看到他将脚伸进X光机时尖叫一声。埃迪心想基恩先生会说:“埃迪,百分之九十的医生认为哮喘药会导致癌症,就像鞋店里的X光机一样。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可能已经得了。”
但基恩先生说的话太特别了,让埃迪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像个呆子般坐在基恩先生对面的直木椅上。
“已经很久了。”
埃迪张开嘴巴,然后合上。
“你多大了,埃迪?十一岁对吧?”
“是的,基恩先生。”埃迪有气无力地说。他的呼吸开始变浅,虽然还没有像茶壶那样嘶嘶叫(这时理查德就会说:快把埃迪关上!他就要煮开啦!),但随时可能发生。他渴望地看着基恩先生书桌上的喷剂,因为好像该讲点什么,所以他说:“我十一月就满十二岁了。”
基恩先生点点头,接着像电视广告里的药剂师一样往前倾,双手交握,头顶上的日光灯管发出强光,照得他的眼镜闪闪发亮。“你知道安慰剂吗,埃迪?”
埃迪神情紧张,只能尽量乱猜:“就是让牛挤得出牛奶的东西,是吗?”
基恩先生笑了,身体往后仰。“不是。”他说。埃迪满脸通红,一路红到他的小平头的发根。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开始出现嘶声。“安慰剂是——”
这时有人敲门,轻轻连敲两下,接着露比不经同意就进来了,两手各拿着一只旧式的冰激凌汽水杯。“你一定是喝巧克力口味。”她对埃迪说,并朝他咧嘴笑了。埃迪努力挤出笑容,但他这辈子从来没对冰激凌汽水这么不感兴趣过。他心里的恐惧既模糊又明确,就像穿着内裤坐在汉多尔医生的诊疗台上等医生进来,知道母亲在候诊室里一个人占去大半张沙发,眼睛像读圣歌一样紧贴着书本(诸如诺曼·文森特·皮尔的《正面思考的力量》或贾维斯医生的《佛蒙特民俗医疗》之类的书)一样。他身无寸缕,觉得自己被医生和母亲困在中间,毫无招架之力。
露比离开办公室,埃迪吸了一口汽水,但几乎没尝。
门关上之后,基恩先生再度露出云母反光般的干笑:“轻松点,埃迪,我不会咬你或伤害你。”
埃迪点点头,因为基恩先生是大人,而大人说什么你都应该接受(母亲是这么教他的),但他心想:唉,这种屁话我听多了。医生总是一边这么说,一边打开消毒器,让房里飘着刺鼻骇人的酒精味,刺激他的鼻子。打针的味道,屁话的感觉,两个其实是同一回事:他们说只会有一点痛,几乎没有感觉,最后一定痛得要命。
他又心不在焉地吸了一口汽水,但还是没用:他喉咙愈收愈紧,他需要全部通道才能呼吸。他看了看摆在吸墨纸中央的喷剂,很想开口要,但不太敢。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怪念头:说不定基恩先生知道他想要喷剂,但不敢开口,说不定基恩先生在(虐待)
捉弄他。这念头真的很蠢,对吧?大人(尤其从事医疗的大人)不会这样捉弄小孩的,不是吗?当然不会。他根本不应该这么想,因为光是这个念头就足以动摇他所认知的世界。
但喷剂就在那里。它就在那里,那么近而又那么遥不可及,仿佛沙漠中有一个人快渴死了,水却在他够不着的地方一样。喷剂就在那里,在书桌上,基恩先生晶亮微笑的眼神底下。
埃迪真希望他人在荒原,和伙伴们在一起。有个怪物,很可怕的怪物躲在他出生长大的城镇地底,在排水管和下水道里游走,想到这一点就令人害怕。和怪物打架,对付它,感觉更可怕…但他此刻坐在这里,恐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怎么对抗一个跟你说不会痛但你知道一定会痛的大人?对付一个问你怪问题和说一些怪话(例如“已经很久了”)的大人?
这不是他在想的事,但埃迪忽然发现了一个童年时代的真理:大人才是真正的怪物。这想法没什么,不是恍然大悟,也不必敲锣打鼓。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就被另一个更强而有力的想法淹没了:我要喷剂,然后离开这里。
“轻松点,”基恩先生又说了一次,“埃迪,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矜持了,随时都很紧绷。就拿你的哮喘来说吧,你看这里。”
基恩先生拉开抽屉,在里头翻找一阵,拿出了一个气球,接着使劲扩展扁平的胸膛(领带像一艘窄船在微浪中起伏)不停吹气,将气球吹大。气球上写着:中央街药店,处方药、成药和人工造口手术后的补品。基恩先生捏住气球开口,递到埃迪面前说:“假设这是肺脏,你的肺。当然我应该吹两个才对,但其他气球都在圣诞节后的打折期间送完了——”
“基恩先生,可以把喷剂给我吗?”埃迪的头开始胀了,感觉气管愈缩愈紧,心跳加速,额头都是汗珠。他的巧克力冰激凌汽水摆在基恩先生的桌子一角,樱桃缓缓沉入鲜奶油中。
“再一会儿,”基恩先生说,“注意听,埃迪,因为我想帮你。也该有人伸出援手了。既然汉多尔医生办不到,只好由我出马了。你的肺脏就像这颗气球,只是周围包着一层肌肉。这些肌肉就像操作风箱的手臂一样,你了解吗?健康的人体内,这些肌肉能够帮助肺部轻松胀缩,但要是那个人太僵硬、太紧绷,肌肉就会压迫肺部,而不是协助它,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