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沈博士说道,“你们顺宁电视台真是思想解放,搞了两次死亡直播了。”
颜雄飞说道:“为了收视率,一点职业操守都不讲了。”
苏镜被说得很不好意思,他觉得颜雄飞是在说何旋。
“颜教授沈博士,你们刚才是在哪边看日食的?”苏镜问道。
沈博士手一指,说道:“那边。”
“那边”正是那个女人说的左边。
沈博士继续说道:“今天人好多啊,刚才我跟颜教授都被挤散了。”
苏镜立即看了看颜雄飞,只见他的脸部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苏镜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被冲散的?”
“大概食既的时候吧,直到后来发现出了命案了,我们才会合了。”
颜雄飞忍不住了,干笑道:“沈博士啊,你有所不知,你这番话已经把我推到水深火热里了。苏警官一直怀疑我就是连环谋杀案的凶手,如今又多了一条罪证啊。”
沈博士赶紧说道:“不会不会,警方办案都是讲证据的。”
颜雄飞说道:“苏警官,我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以后你想到什么疑点或者突破口了,再来找我,我不会逃跑的。”一本正经地说完,又哈哈笑了两声,把剑拔弩张的气氛尽量消解掉。
苏镜也笑道:“我会的,关于媒体暴力,以后我还要向颜教授多多讨教呢。”
沈国麟和颜雄飞走了,经过乔昭宁身边的时候,乔昭宁又厚着脸皮打招呼:“颜教授,您也来了?”
颜雄飞冷冷地说道:“年轻人小心点,有人在看着你呢。”
乔昭宁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何旋,何旋转过脸去笑。等两人走远了,乔昭宁才说道:“哎,我上次也是误伤,我哪儿知道那个酒鬼是个教授啊?”
苏镜走过来问道:“你们不直播了?”
何旋说道:“上级主管部门给余榭打电话了,让他别胡闹,哈哈,所以就不用干啦!”
“是该有人收拾下你们。”
乔昭宁戏谑道:“苏警官,你该不会又怀疑我了吧?我这次可是一点不在场证明都没有,因为我就在现场啊。”
苏镜笑道:“你很狡猾啊,我看看你的袖子……果然没有血迹。”
何旋说道:“你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前四个人,凶手没有留下凶器,但是这次留下了,因为拔出匕首的话,血会溅出来,”苏镜说道,“如果凶手准备杀人后立即逃跑的话,他不会在意身上会不会留下血迹的,只要脱掉衣服跑路就行了。而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杀人后并没有离开。”
苏镜想到了那张画着笑脸的卡片,凶手留下来大概就是要看他出丑的吧?那何旋收到的卡片呢?难道仅仅是挑战,还是威胁?一想到威胁,他就不寒而栗,说道:“何旋,你的处境很危险。”
“记者嘛,总是会遇到危险的。”
苏镜无奈地叹息道:“我也没办法,总之你要尽量小心点。”
乔昭宁又逗趣道:“放心吧苏警官,我这个头号嫌疑人是不会为难何旋的。”
苏镜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人真想捶他一顿,说道:“你小心点,以后你开车违章,我都把你抓起来审两天。”
笑了一会儿,苏镜问道:“这个受害者你们认识吗?”
“认识,”何旋说道,“《顺宁快报》的刘向明。”
“他参与过什么媒体暴力吗?”
“专家组组长的女儿在顺宁大学读书的新闻,就是他最先报道的。”
“哦,果然是这事。”
乔昭宁说道:“他还得罪过你们警察呢。”
“什么事?”
“大概是去年吧,”乔昭宁说道,“有个仓库爆炸起火,刘向明去采访,结果被你们警察拦住了,不让他靠近,而且还对他进行推搡、辱骂,刘向明就把这事给报道了。”
“哦,这事就是他干的呀!”苏镜说道,“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何旋问道。
“难怪凶手要杀他呀,”苏镜说道,“要说媒体暴力,这事比什么都暴力。当事人就在这儿呢,张所长,你来一下。这个被捅的人你有印象吗?”
“没有,我见过他吗?”
“哈哈,去年你那检讨,就是因为他才写的。”
“哦,他就是采访火灾的那个记者啊?”
“是啊。”
何旋好奇心起,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著名战地摄影记者罗伯特·卡帕有句名言:“如果你拍得不够好,说明你离得不够近。”任何一名想有所建树的摄影记者,都把这句话当成至理名言甚至人生信条。刘向明也不例外,每次采访,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获得最鲜活的第一手资料,拍到最震撼的现场图片。这天,他带着一个实习生出去采访,顺宁水利管理所打捞水葫芦的事情,水葫芦是一种入侵物种,据说原产于巴西东北部,可以是美化环境净化水质,可是由于繁殖能力很强,覆盖了整个水面,使得水中的其他植物不能进行光合作用,水中的动物也无法得到充分的空气与食物,于是纷纷死亡。水利管理所发现这一问题之后,立即行动起来,几天就打捞了六万多吨水葫芦,刘向明跟着他们坐着皮筏子悠荡在水面上,拍摄了一组效果很棒的图片然后便打道回府。就在回报社的路上,突然一阵巨响传来,紧接着就看到远处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刘向明顿时兴奋了,立即驱车往浓烟升腾处奔去。刚开了几分钟车,又有一阵巨响传来,在北风的吹动下,浓烟像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在天空上。刘向明停下车,拍摄了一张“黑龙”的图片,然后继续向前狂奔。
爆炸地点看上去很近,实际上很远,而且还要绕路,等他终于赶到现场的时候,爆炸声已经停息了,警察也已赶到了现场,消防队员正在奋力扑救。
张所长,名剑南,四十多岁。听说精达化学品厂发生爆炸之后,他立即带领几个兄弟赶到现场维持秩序,先把围观群众劝离危险区域,然后拉起警戒线,只准消防队员和警察出入。刘向明赶到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道警戒线,站在警戒线外,精达化学品厂被一栋高楼挡住,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的情况,如果想看清楚,就必须越过警戒线。但是,刘向明被拦住了。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顺宁快报》的记者。”
“不行,里面太危险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是记者。”
“记者也不行。”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满腔的热情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变成了愤怒:“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是我们领导交代的。”
张所长一直在旁边听着警员和记者的交流,他也不吱声,像这种事情,还用不着他亲自出马。
刘向明继续吼道:“你们这是侵犯我的新闻采访自由!”
警员却反唇相讥:“你们什么时候有过自由?”
采访是第一要务,斗嘴是毫无必要的。想通了这一点,刘向明不再跟他争执,瞅了个空子一矮身钻进了警戒线,然后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跑,边跑边把相机的镜头盖打开,只要绕过前面墙角,精达化学品厂就尽收眼底了。可是值守的警员毕竟不是吃素的,一看这个不知好歹的记者竟然闯了进来,便立即飞扑过来,挡住了刘向明的去路。刘向明几次想冲到前面都被挡了回来,无奈之下,他拿起照相机对着警员就是一顿狂拍。
张剑南把这一幕看得清楚,当刘向明嚷嚷着什么采访自由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屑了,这些个无冕之王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但是作为一所之长,他也犯不着跟这人一般见识,可是等刘向明闯进警戒线的时候,他就怒了。
张剑南疾步走向前,呵斥道:“你什么人?”
“我是记者。”
“哪儿来的假记者?赶快离开这儿,不要妨碍我们公务。”
“我怎么妨碍你们了?”
“这里是救灾现场,任何闲人都不能入内。”
“我不是闲人,我是来采访的。”
“这里危险,出了事我们负不了这责。”
“我不用你们负责!”刘向明越说越激动越来越怒,嚷道,“你赶快让这看门狗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