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得出结沦,那是仇恨。

她恨他,可他没有对她怎么样,他只不过是个英国军官而已。那么她是恨英国人,是这种仇恨给了她力量。”

突然,范德姆觉得很疲乏,于是就一屁股坐到走廊的长凳子上。

麻醉药的作用在消失,他只觉得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像一根火钳放在脸上一样。这时,他亦觉得头痛得厉害,希望杰克斯安排放索吉娅的事拖得时间长一些,以便他在凳子上多坐一会儿。

他想到比利,他不愿这孩子在吃早饭时见不到他。我也许可以在天亮前别睡觉,吃罢早饭后先把他送到学校,然后再回家睡上一觉,范德姆这么想。

他又想到埃琳尼。她现在虽然依靠别人生活,但她可以自由选择她所爱的人,如果她不愿和一个男的睡觉,可以把他踢走。如果被关进集中营,她就得任德国人玩弄,根本谈不上选择的自由……。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是的,我们不怎么受欢迎,特别是我们这级校官更不受人推崇。但是,不管埃及人认识到与否,德国人更坏。在英国,文明在慢慢发展,而文明在德国却正大踏步地倒退。想想自己所爱的人民,问题就更清楚也更容易解决了。

从这里他汲取了力量,又坐了一会就站起来了。他站得很直。

杰克斯回来了。

范德姆说:“她是个恐英病患者。

“您说什么,长官?”

“索吉娅,她恨英国人,我不相信她和沃尔夫是偶然认识的。走吧。”

他们俩一起走出大楼,外面仍然一片漆黑。

杰克斯说:“长官,你太累了……”

“是的,我的确很累,不过我还有许多事要干。杰克斯,带我去警察总局。”

“是,长官。”

他们开车走了。在车上,范德姆将一盒烟和打火机递给杰克斯,杰克斯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给范德姆点烟。范德姆吸气有困难,烟在嘴上叼着,但吸不着火。杰克斯把自己已燃着的烟卷给了他。范德姆心想,这时若有点马丁尼酒就好了。

杰克斯在警察总局前把车停住,范德姆说:“我们要找侦探队长。”

“我想这个时候他不会在。”

“不,问清他的住址,叫醒他。”

杰克斯进了楼。范德姆从车前的玻璃向外看,看到黎明快要来临,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少,天空由黑变灰。周围有人在走动,他见一个人牵着两只驮着蔬菜的驴子,估计是去赶集的。

杰克斯回来了。“他住在加扎拉。”杰克斯说着就把车发动起来。

范德姆又在考虑杰克斯。有人对他说杰克斯很有幽默感。范德姆总是看到杰克斯乐哈哈的非常活跃,但从未看到他有什么幽默的表现。是不是我这个人太专横了,搞得我手下的人不愿在我面前说笑话?没人使我发笑,范德姆心想。

埃琳尼除外。

“你怎么从不在我面前说笑话呢,杰克斯,”

“怎么了,长官?”

“他们说你很幽默,可你从来在我面前说个笑话。”

“不是那样,长官。”

“你能不能坦白地对我说这是为什么吗,杰克斯?

杰克斯没哼声,过了一会,他说:“因为你不允许别人太随便,长官。

范德姆点点头。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也希望前仰后合地笑呢?他说:“杰克斯,你的笑很巧妙。这个问题就谈到这里。

沃尔夫的案子由我来处理,我真不知道我在这个岗位上称不称职,真不知道能不能把其它事也干好,我的脸受了伤。范德姆在想。

他们过桥来到河中心的岛上,东方这时已经发亮。杰克斯说:“长官,请原谅我直言。我想说的是,你是我参加工作以来遇到的最好的上级军官。”

“噢。”范德姆吃了一惊,“天哪,很好。谢谢你,杰克斯,谢谢。”

“别喜气,长官。我们到了。”

杰克斯把车停在一所房子前面,这所房子只有一层,规模不大,但修建得很别致,房前有个小花园。范德姆猜想,这位侦探队长善于放出诱饵引别人上当,当然干得不是特别精。他也许是个细心人,这是个好迹象。

他们顺着小路走到门前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一只脑袋从一个窗口探出来,并用阿拉伯语讲话。

杰克斯以军人的口气说:“我们是军事情报局的,快把这个破门打开。”

不大功夫,一个身材瘦小,面部英俊的阿拉伯人一边系裤带一边打开门。他用英语问:“什么事?

范德姆不耐烦了,说:“有紧急事,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

“请进,请进。”那人间到一边,他们二人进去了。他把他们带进一个小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那人似乎有点恐慌。范德姆心想:没事能在半夜三更来敲门吗?

范德姆说:“用不着惊慌,不过我们要你设一个监视哨,需要立刻就办。”

“当然。请坐,请坐。”探长把笔记本和铅笔拿出来:“监视目标是谁?”

“索吉娅。”

“是那个舞女吗?

“是。我要你对她的住处昼夜进行监视。她住在扎姆莱克的船上,船名是吉哈。

当看到探长把刚才的话记下后,范德姆希望他别让埃及警察参与此项工作。但他说不出口,也不可能做到。在非洲,使用白皮肤又讲英语的人搞监视工作太显眼,会坏事。

“她犯罪的性质是什么?”探长问。

这点不能告诉他。想到此,范德姆说:“我们认为她可能是开罗一个使用伪造英国货币团伙的成员。

“所以你想知道谁常去她那儿,那些人都带些什么东西出入,船甲板上会不会举行舞会?……”

“是的。顺便说一下,有一个特殊人物我们很感兴趣,他叫沃尔夫,我们怀疑他是阿斯乌德杀人案的凶手,你应该已经看到过他的素描。

“当然,是在每日情况报告里看到的。”

“除此之外,如果发现沃尔夫的影子,要马上向我报告。白天你可以在英军司令部找到我或杰克斯上尉,杰克斯已把咱们俩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他。”

“我知道这些船上住户。岸边的那条路是人们喜欢散步的地方,特别是情侣们。”探长说。

杰克斯说:“没错。”

范德姆朝杰克斯扬了一下眉毛。

探长继续说:“那是个好地方,一到晚上……那里还有不少矮树,树下是情侣们幽会的场所。”

范德姆说:“是这样吗,杰克斯,”

“我不晓得,长官。”他觉得范德姆刚才用指头在他肋骨”上戳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他把写有家中电话号码的条子递给探长。

一个穿着睡衣的小男孩一边揉眼睛一边走进屋里。他睡眼朦胧地在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走到探长跟前。

“我儿子,”探长很自豪地说。

范德姆说:“如果你不搭我们的车进城的话,我们这就走了。

“不用,谢谢,我有车。我还要穿上夹克,打上领带,而且还得梳梳头。

“很好。不过动作要快。”范德姆站起来,可他眼前的东西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怀疑是不是没睁开眼,可是眼皮明明是开着的。他觉得身体失去了平衡,幸好杰克斯在他身旁,立即扶住他。

“行吗,长官?”

他的视力渐渐地恢复了正常,说:“现在好了。”

“你的伤势很严重,”杰克斯带着同情的口吻说。

他们走到门口。探长说:“长官,这个船上住家我亲自负责监视,就是船上爬上来一只老鼠我也让您知道。”那小孩仍在他身边,一只手拉着父亲的右手。

“再见,”范德姆说。他们互相握手。”顺便说一句,我是范德姆少校。”

探长鞠了个躬,说:“我是警长柯米尔。愿为您效劳,长官。”

十四

索吉娅静静地坐着。当黎明时分她回到船上时,她希望沃尔夫已经回来,可是她看到的是家里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她刚被英国人逮捕时,她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这股气是冲着沃尔夫的,因为他扔下她自己逃走了,结果她被英国人抓住。她孤身一个,又是女人,同时还是沃尔夫间谍活动的搭档,真害怕英国人不知怎样折腾她。她想,沃尔夫应该呆在那里照看她。后来她才认识到沃尔夫跑掉是明智的,那样她可以不被怀疑。虽然沃尔夫的做法很难让人接受,但那是最好的办法。在英军司令部大楼的审讯室里,她把对沃尔夫的气转变为对英国人的恨。

起初,她还不知道审问她的那个人就是范德姆少校。当她被释放时,一位办事员说漏了嘴。她才知道那人就是范德拇。事情的结局令她高兴。她想起范德姆脸上那块令人可笑的纱布和缠在头上的绷带,开心地笑了。

她真想知道沃尔夫此时此刻在什么地方。他也许藏在这座城市的一个什么地方,他会趁岸边无人时悄悄溜回到船上,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无能为力,只好坐等。她希望他在这里,希望两人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

她穿上睡衣。一夜没合眼,本应快点睡一觉,可她毫无睡意。喝点酒也许会起作用,于是她就找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来,倒满一杯。她刚把杯子放在嘴边上,就听到跳板上有人走动。她连想都没想,张口就喊:“是阿哈米德吗?”话音刚落,她就听出那不是沃尔夫的脚步声,这脚步很轻,很快。她穿着睡衣站在梯子下面,手里仍端着酒杯。舱盖被打开,一张阿拉伯人的脸出现了。

“你是索吉娅?”

“是。”

“我想你是在等另外一个人。”那人顺着梯子走下来。这人个子不高,面目清秀,动作俐落。他穿着一身欧式服装:黑色的裤子,又黑又亮的皮鞋,短袖白色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