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侦探、警长柯米尔。很荣幸与你见面。”说罢他就伸出右手。

索吉娅没去握他的手,而是转身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她想,我刚同警察打过交道,没想到现在埃及人也插进来了,真倒霉。她唱了一口酒,眼睛一直盯着柯米尔。过了好一会,她才问:“你要干什么?”

柯米尔不请自坐,说:“我对你的朋友沃尔夫很感兴趣。”

“他不是我的朋友。”

柯米尔装做没听见,又说:“英国人告诉了我两件有关沃尔夫的事。一件是他在阿斯乌德将一名英国兵刺死;第二件是他在开罗的一家餐馆里使用伪钞支帐。这里面有许多令人费解的问题。他为什么出现在阿斯乌德?他为什么把那个士兵杀死?他从哪里弄来的伪造货币?”

“我对这个人的事一点都不了解,”索吉娅说。她希望沃尔夫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回来。

柯米尔说:“可是我了解他。我知道的一些情况连英国人都不一定知道,我知道沃尔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继父是开罗的一位律师,他母亲是德国人。我还知道他是个民族主义分子”。我知道以前他是你的恋人。同时我也知道你也是个民族主义者。”

索吉娅心头一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端酒杯,眼睛盯着这位例出许多对她不利的证据的侦探头头,一言不发。

柯米尔继续往下说:“他是从哪里得到那些伪钞的呢?不是在埃及,我认为埃及没有印刷这种钞票的能力,如果有这种能力的话,我想他们也只能是印埃及货币。显然,他手中的钱是从欧洲带来的。现在的沃尔夫就是以前人们所知道的阿哈米德、拉哈曼,这两年不知去向。他到哪儿去了,是欧洲吗?他回来时经过的是阿斯乌德,是个南部城镇。为什么他要路过那里呢?他是不是想秘密潜入这个国家而不想被别人注意到呢?也许他是与一个伪造英国货币的团伙合作利用这笔钱发大财,可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他不穷,而且他也不是个罪犯。所以,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他知道索吉娅这时在想什么。她一定是在想:天哪,他什么都知道。

“现在,英国人要我派人监视这条船,把出入这条船的人员情况随时报告他们。他们希望沃尔夫来,那样他们可以逮住他,然后他们会得到各种问题的答案。我无非是先把这个谜解开了。”

监视这条船!那沃尔夫就别想回来了。但是,柯米尔为什么把这个情况告诉我呢?索吉娅在想。

“关键问题是沃尔夫的特性,他既是德国人,又是埃及人。”柯米尔站起来,走到索吉娅身旁坐下,两眼看着她的脸庞。“我认为他是在为这场战争而工作。我想他既为德国干,也在为埃及战斗。那些伪钞依我看来自德国。我认为沃尔夫是德国间谍。”

索吉娅想:但是你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他,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

柯米尔的视线还在她脸上。她把脸转向一边。以免柯米尔透过她的面部表情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柯米尔说:“如果他是间谍的话,我可以抓住他,或者救他。”

索吉娅的脸一下转过来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同他秘密见面。”

“为什么?”

柯米尔狡诈地笑了,说:“索吉娅,并不仅你一个人希望埃及获得自由,我们许多人都希望她从英国人的奴役下解放出来。我们要看到的是英国人失败,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打败英国人就行。我们要与德国人一道战斗。我们要同他们接触,我们要同隆美尔谈判。”

“你认为何哈米德能帮你们的忙吗?”

“如果他是德国间谍的话,我们就有路子给德国人发报了。”

索吉娅的思想乱成一团麻。她的对头柯米尔竟然变成同谋者,除非这是个圈套。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她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不知怎样表态,所以她没说什么。

柯米尔以温和的口气问:“你能安排一下见面的事吗,”

在这种时候她不可能作出如此重要的决定来。“不,”她说。

“别忘记你的船已被监视,”他说,“监视情况报告在送到范德姆少校之前先经过我。如果有机会,只有一次机会,你有安排会面的可能的话,我可以把上交范德姆的报告改动一下,使之没什么实质东西……你为难了?

索吉娅刚才忘了受监视这件事。沃尔夫迟早会上船的,当他来时,侦探肯定会发现。除非柯米尔从中搞点名堂,否则范德姆肯定会马上知道,那样的话就不好了。想到这里,她的思想起了变化,她只有当机立断。

“我安排你们见面。”她说。

“好。”柯米尔站起来。“届时你打电话给警察总局,就说西拉汉要见我。如果我不在就留个话。我知道后会立即同你联系,安排见面的时间。”

“很好。”

他走到梯子边,然后又转回身来说:“还有件事。”说着他就从裤兜里掏出个皮夹子来,又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照片递给索吉娅。这正是索吉娅本人的照片。“你能不能为我妻子在这上面签个字?她非常崇拜你。”他递给她钢笔,“她的名字是赫斯兹尔。

索吉娅写道:“赫斯兹尔:祝你万事如意!索吉娅。”她把照片还给他,心想,这简直不能让人相信。

“非常感谢。她会高兴得发疯。

太不可思议了。

索吉娅说:“一旦有机会我就与你联系。”

“谢谢。”他伸出手来,这次她握住他的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梯子,并关上舱口。

索吉娅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处理得很正确。当然她对柯米尔的诚实还持怀疑态度。但她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圈套。

她觉得很累,于是就把杯子里的威士忌喝完,撩起帘子走进起居室。她还穿着那件睡衣,感到有点冷。她上床。把床单盖在身上。她听到轻轻的拍打声,全身立刻紧张起来。她转脸冲着岸边的船头上,透过左舷孔看到一张股。

她不由自主地尖叫一声。

那张脸从左舷孔上消失了。

她知道那人就是沃尔夫。

她快步爬上梯子来到甲板上四处张望,发现他在水里。他身上几乎没穿衣服,从小船那边蹬着左舷口往上爬,她伸出手去把他拉上来。他的双腿跪在甲板上。两个胳膊肘着地像个警觉灵敏的老鼠一样注视着周围。然后他走进舱口,她紧跟其后。

他站在地毯上,水珠一个劲地往下落,他也在瑟瑟发抖,身上一丝不挂。

她问:“怎么了?”

“给我冲个澡。”

她穿过卧室走到洗澡间,那里面有个小浴缸,还有一个电热水器。她打开水龙头,往水里散了点香精。沃尔夫走进来,让水从他头上流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索吉娅又问。

他控制住发抖。“我不想冒险从岸上的路走,所以我在对岸脱去衣服,从水中游过来。我往里瞅,看到那个人和你在这里面。我想,那人一定是警察。”

“没错。”

“所以我一直在水里泡着,一直等到他走掉。”

她哈哈大笑。“你个可怜虫。”

“别逗笑了。我的天哪,我都快要冻死了。德国间谍机关那些混蛋竟然给了我些假货币,这不是存心害人吗?我下次去德国时一定要与他们算帐。”

“他们怎么那样干呢?”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称职呢,还是对元首不忠。卡纳雷斯一直对希特勒半心半意。把水管往下放放好吗?”他开始冲洗两条腿上的河泥。

“你只能用你自己的钱了,”索吉娅说。

“可是我拿不到手呀!你可以想想,我只要一露面,银行就会打电话叫警察。我可以用银行支票付款,但那同样会被他们注意上。我可以卖掉我的一些股票,甚至可以把房子卖掉,但钱还得通过银行……”

那么说,你只有用我的钱了,索吉娅这么想。你用不着问,用就得了。她陷入沉思。

“根据范德姆的指示,侦探把这条船监视起来了。”

沃尔夫笑了,说:“又是范德姆。”

“你用刀子刺他了吗?”

“是的,但我不知道刺在哪里,因为天太黑了。”

“刺中了脸。他脸上包扎着。”

沃尔夫大声笑起来。“我真希望能见到他。”沃尔夫的情绪马上沉下来,他问:“他审问你了?”

“是。”

“你怎么对他讲的。”

“我说我和你是偶然碰在一块,我并不认识你。”

“真是好姑娘。”他用赞赏的目光望着她,她知道他这时很高兴并有点吃惊,因为她确回答的话格是他想要她回答的。

“他会相信你吗?”

“看来他不相信我,否则他就用不着设监视哨来监视这条船了。

沃尔夫眉头紧蹙。“这就让人为难了,我不能每次回来都游泳,我需要回来……”

索吉娅说:“别担心,这个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你解决了?”

当然不是完全解决。索吉娅清楚,那么说会使沃尔夫更放心些。“侦探跟我们同伙。”她解释说。

“是个民族主义分子?”

“是的。他要从你的无线电发报机。”

“他怎么知道我有那玩意儿?”沃尔夫的口气中夹杂着某种程度的威胁。

“他不知道,”索吉娅口气平缓地说。“从英国人对他的谈话中他猜测到你是个间谍。既然是德国间谍,那么就一定会有同德国人联系的通讯工具。那个民族主义分子想给隆美尔发报。”

沃尔夫摇了摇头。“我可不和他们掺和在一块。”

她既然已经与人家达成协议,那么她就不能允许他后退一步。“你必须和他们合作,”她厉声说。

“我想,我可以那么办,”他有气无力地说。

她感到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这力量帮她掌握了主动,她心里异常兴奋。

沃尔夫说:“他们对我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不能再遇到像昨晚那样的突然事件。我得离开这条船,可我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住。阿卜杜拉也知道了我的钱来路不明,他想把我出卖给英国人。他妈的。”

“你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你愿意与那个侦探合作就行。”

“我别无它法,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她坐在浴缸的一头望着他。他不像个打了败仗的,但多少有点走投无路的样子。他的脸上仍挂着紧张的表情,话音里有恐慌不安的意味。她猜测,他可能是第一次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隆美尔到达开罗。还有,他这也是第一次依从她,有赖于她。他需要她的钱,需要她的安乐窝。昨晚,他依赖她在审讯室的沉默而保全了自己。这时,他又依赖她与那位民族主义者侦探达成的协议继续干下去。他正在被她征服。她越想越觉得很有意思,心里美滋滋的。

沃尔夫说。“我不知今晚还要不要按我和埃琳尼小姐的约会去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