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是在调侃,加贺却没笑。

“是紧急动员。这附近发生案子,我得赶过去。”

瞧见加贺认真的眼神,登纪子也无法再谈笑以对。

“那,此事怎么办?”她指指仍显示着月历的手机。

加贺寻思片刻,旋即点点头。

“按刚刚讨论的日程进行吧,一切交给妳。只不过…”他直视登纪子,舔舔唇说:“当天我不一定抽得出空。”

登纪子板起脸,抬眼瞅着加贺。

“我希望你承诺会出席。”

见加贺为难地皱起眉,登纪子的神色稍稍和缓。

“看来是没办法。你在天国的父亲大人,也会要你以工作为重吧。”

加贺尴尬地搔搔头,回道:“我会努力的。”

两人踏出店门,加贺立刻举手招出租车,请登纪子上车,但她摇摇头。

“我搭电车就好。加贺先生,你先走吧。”

“这样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妳路上小心。”

“你也别太拚命。”

加贺点点头,微笑上车。不过,告诉司机目的地时,他已换上刑警的表情。出租车驶出,经过登纪子身旁时,加贺再度露出笑容,却已不同于方才,总觉得有几分僵硬。

目送出租车离去,登纪子忆起两年前的情景。加贺的父亲──加贺隆正病逝的那天,身为护士、平日负责照顾隆正的她也在场。

当天,隆正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独子加贺才出现在病房。陪隆正临终的是隆正的妹妹和外甥,但加贺并非没赶上,而是刻意不为父亲送行。不止那天,加贺鲜少来探病,看在旁人眼里,恐怕会觉得加贺是个无情的儿子,连亲表弟松宫也曾对加贺的态度十分不满。

然而,登纪子明白,加贺绝不是薄情寡义。眼看父亲寿命将尽,加贺内心深处比谁都悲伤,所以,他很希望能为父亲做点甚么,好让父亲毫无遗憾地迎向人生终点。只是,加贺有他的原则,不会显露出这份思绪。唯有透过他偶尔传给登纪子的简讯,才得以窥见他的心意。

丧礼在三天后举行,登纪子也出席了。前往吊唁的大多是警界人士,从瞻仰遗照的人个个目光充满敬意,不难想象隆正是深受尊敬的警官。

丧主自然是由加贺担任。他与表弟等近亲待在稍远处,凝望宾客上香。登纪子拈完香,经过加贺面前时,他无声地道谢。

之后,好一阵子没见到加贺,简讯倒是持续有往来,不过也仅止于季节问候与简单的近况报告。然后,隆正逝世满一年时,登纪子传讯问他一周年忌的事。

不久,登纪子便收到回信,内容大意是:因为抽不出空,没帮父亲办周年忌。从叙述看来,加贺显然连墓都没去扫。

于是,登纪子又回传,约加贺一起去扫墓,还附上几个可行的日期。

看着加贺的答复,眼前彷佛浮现他为难的神情。不过,既然他原则上答应了,登纪子当下便敲定日期。

他一定认为这个护士很爱管闲事吧──登纪子也不懂,自己为何如此挂心他们父子。由于工作的关系,她目睹过无数患者的临终,其中不乏照护多年、与对方形同家人的情况。这样的患者病逝时,她总极力避免陷入个人情绪,但她始终放不下加贺父子,总觉得责任未尽。

约定的当天,两人前往隆正的墓地。一问之下,登纪子才晓得,加贺打父亲纳骨后就没来过,反而是他表弟会不时来上坟。

“好不容易落得清静,老爸也不希望我常出现吧,那就别打扰他为妙。”加贺望着墓碑,淡淡解释。看着他的侧脸,登纪子莫名涌起一阵不甘。明明还有该让他明了的事,却整理不出个究竟,登纪子暗暗焦急。

之后,两人仍维持简讯往来,登纪子总会问句:有没有去扫墓呀?虽然加贺比先前勤快回复,却从未回应此事。

时间匆匆过去,转眼又快到隆正的忌日。登纪子传简讯问加贺,隆正的两周年忌怎么办?不出所料,他只简单告诉登纪子还没任何计划。

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帮忙,两周年忌办一下比较妥当。登纪子如此回传,并用了有点严厉的说法──为活着的人提供追思往生者的机会,是遗族的义务。

两天前,加贺来电表示,因姑姑与表弟也不停催促,他决定为隆正办两周年忌,不知登纪子是否真能帮忙。

当然没问题,登纪子立刻答应。她隐约感到,两年来始终停滞的甚么,似乎有了新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