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中断了祷告,伸手遮挡住眼前混浊的灯光。他只穿着磨破的内衣,身上的伤疤都暴露在外,这些伤疤并不是事故或暴力伤害造成的,而是因为自虐。它们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十字架,老疤已经变白,新疤则泛着红色,红肿发炎。

小房间的其他方面跟它的住客也很契合:一本页面上沾着血的《圣经》放在布满黄色污渍的床上,那些诗篇韵文都被野蛮地撕下来,用唾沫粘在所有可以粘的地方,上帝的话完全占领了这个逼仄的小房间。

乔尔好像刚从昏睡中醒过来,慢慢抬起头看着沃尔夫,脸上露出了微笑。

“警探,”他伸出手指着四周,轻声说,“我想让你看看这些。”

“我倒希望没看见。”沃尔夫说,他的声音近乎耳语,并试图用最礼貌的方式捂住鼻子。

“我一直在想着你的事……关于你的处境。我可以帮助你。”乔尔说,他的手挥过伤痕累累的胸部,“这是……这个可以拯救你。”

“自残?”

“上帝。”

沃尔夫怀疑这种以自残求得救赎的方式可能根本没什么用。

“救我什么,乔尔?”他不耐烦地问。

乔尔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沃尔夫转身就要离开。

“三年前,我妹妹死了——被人杀了。欠了钱,”乔尔说,“欠了一群坏蛋一百五十镑——他们就把她的脸割下来了。”

沃尔夫转过身看着乔尔。

“我,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告诉你。你知道我想要怎么做,让他们尝尝慢慢死去的滋味,让他们也感受一下。”乔尔凝视着空中,想象着报复的残忍画面,“我做好了准备,也去侦察过。但这些人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我感到很无助。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沃尔夫点点头。

“那真是绝望的时刻,对不对?这样一来,我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我做了个交易。”

“交易?”沃尔夫听得呆住了。

“用我的灵魂换了他们的。”

“你的灵魂?”

沃尔夫环视着他们周围的《圣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太无聊了,居然听他瞎扯了这么久。他这会儿听到外面的走廊上工作人员陪同病人回房的声音。

“晚安,乔尔!”他说。

“一个星期后,我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发现了一个垃圾袋,就是那种最常见的黑色垃圾袋。那上面全是血。我是说,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我的衣服……”

“袋子里是什么?”

乔尔没听见这个问题。他好像在凝视着自己手上那些不存在的血迹,嗅着那种血腥气。他开始喃喃自语,慢慢朝着房间里少得可怜的几件家当走过去。他从那本被撕了大半的《圣经》上又撕下一页,用蜡笔在上面涂写着。

沃尔夫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背诵《圣经》。他只是在背诵数字。他小心地把那页纸从乔尔伸出的手上接过来。

“这是一个电话号码。”沃尔夫说。

“他是冲我来的,警探。”

“这是谁的号码?”

“这火湖就是第二次的死。”乔尔背诵着后面墙上《圣经·启示录》里的话。

“乔尔,谁的号码……”

“永久的诅咒。谁能不害怕?”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他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直视着沃尔夫的眼睛,“但是你知道吗?”他看着沃尔夫拿在手里的那页起皱的纸,惨然笑道:

“一切都值得。”

第二十八章

2014年7月11日 星期五 上午7:20

巴克斯特知道自己的奥迪车毁了,她挺沮丧的,因为她自以为是个好驾驶员,对车也很爱惜。但她没有选择,只能停在主街上的一处公共停车场。那里原本是一个砾石遍布的建筑工地,只在角落里加装了一个自动计费器,就神奇地变身为停车场了。

那天晚些时候,她正在为艾什莉挑选和布置安全地点。根据瓦尼塔的命令,他们的任务并不复杂。她和埃德蒙兹从公寓里接走艾什莉后就坐上一辆没有标记的汽车,跟西蒙斯在城郊会合。艾什莉会在那里换车,然后被带往南部海岸,保护人员会在船上等着。最后一段行程他们不参与。

巴克斯特走进四楼的走廊。两个睡眠不足的警官坐在艾什莉门外,听到脚步声站了起来。巴克斯特亮出证件。

“你也许还得再等几分钟。”守卫的女警坏笑着说。

那名男警似乎很不高兴。巴克斯特没理会这个劝告,把那扇蓝色的门敲得砰砰响。

“我的时间很紧。”她说。

两个守卫交换了一个恼怒的眼神。

“我说过了,我想他们可能还没起来。”

“他们?”巴克斯特问。

这时,门锁咔嗒一声开了。沃尔夫一边扣着衬衫一边走出来,看到巴克斯特站在门口,不禁愣住了。

“嗨。”他僵硬地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