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娅对着镜头做了介绍,想到很快会有大量观众批判他们生硬的表演,她感到有点不安。
“……我们今天早上与记者贾里德·加兰在一起,他是拼布娃娃杀手指定的第三个受害者。早上好,贾里德。”
罗里转换镜头,把镜框对准安德烈娅和加兰两个人。他们面对面坐在一张白色皮沙发上。
“谢谢你在如此艰难的时刻与我们对话。让我们从一个最显而易见的问题开始吧: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连环杀手会选中你?”
巴克斯特全神贯注地盯着访谈。她看得出,加兰十分紧张。他很害怕。事情不对劲。男厕所的门开了一条缝,山姆从里面出来,悄无声息地走进大堂。他裹着一身黑衣服,戴着头套,右手拿着一把枪。
“我倒真希望我能知道为什么,”加兰说,“据我所知,霍尔女士,你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新闻从业人员,这份工作并不总能让你交到朋友。”
他们两人发出一阵紧张的笑声。
接待区有个女人尖叫了一声,罗里的镜头转向了那个持枪的男人。巴克斯特本能地冲向那个蒙面男子,即使她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依稀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放缓脚步。
“你这该死的东西,贾里德·加兰,你这个狗娘养的!”他即兴表演道。
罗里拍完持枪者,把镜头转回到加兰身上,他非常害怕地站了起来。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四壁光滑的大堂里,加兰胸口涌出一股鲜血,安德烈娅立刻尖叫起来。当加兰像计划中那样向后倒在沙发上时,巴克斯特已经牢牢制住了山姆。接着,一阵刺眼的白光从他的伤口处爆出,向黑色的地板喷射着火星。他听到像爆竹引信燃烧一样的咝咝声,火花四处溅开,引燃了缠在他胸口的带子,他开始尖声嘶叫起来。
罗里丢下摄像机赶过来帮他。他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感到环绕着加兰胸口的火花散发出巨大的热量。惊慌之下,他急切地伸手去解系扣,却诡异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消失在加兰胸口的大洞里了。
他用力去拉带子,但是带子上的大部分橡胶已经熔化在皮肤里了。接着又是一阵声响,像玻璃碎裂的声音。一股滚汤的液体从加兰的皮肤里喷出来溅到他的手上,他后退着跌倒在地上。
巴克斯特茫然地冲了上去。
“不要!”罗里痛苦地喊道,“那是硫酸!”
“快叫救护车!”巴克斯特命令前台的工作人员。
白色火花围成了一圈,接着慢慢熄灭了。只剩下加兰痛苦的呼吸声。巴克斯特冲上去握住加兰的手。
“你会没事的,”她安慰他,“安德烈娅……安德烈娅!”
安德烈娅呆呆地坐在那里。她慢慢回过神来看着巴克斯特。
“前台一定有烧伤急救包。快去拿过来!”巴克斯特一边指示她,一边担心加兰全身都被硫酸或火焰或其他什么东西烧伤了。
安德烈娅带着基础急救包回到沙发这边时,警报已经拉过好几回了。加兰每一次喘息都显得很痛苦。他头靠在沙发上,看着水母爬上墙面,游向光通道的尽头。
安德烈娅拿来急救包时,巴克斯特和她的眼神相遇了。
“你干了什么?”她惊恐地问,然后转头看着加兰。“你会没事的。”她竭力安慰他,但她知道自己在撒谎。他身上部分衬衫掉了下来,她可以看见他烧焦的肺在肋骨之间随着呼吸努力地扩张。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怎样,只能接着说:“你会没事的。”
武装警察冲进大堂包围了山姆,他在警察到来之前就把枪丢下了。局势安定下来后,救护人员也跟进来了,他们小心地把加兰抬到担架上。巴克斯特看到他们把人抬进电梯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另一队人则围着罗里处理他烧得不成样子的手。
在加兰坐过的地方,碎玻璃片在照明灯下闪着光。她看到沙发上有好几个大洞。她站了起来,跟着急救人员走进电梯,决定陪在加兰身边。
埃德蒙兹困惑地扫视着办公室。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没有注意到同事们都丢下手头的事围到了电视机前。整个部门安静得令人吃惊,这时,西蒙斯的办公室里传来了电话铃声,接着是西蒙斯压低声音的说话声,毫无疑问,他是在和局长通话。
埃德蒙兹站了起来,走到人群后面,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的安德烈娅。虽然她不是电视新闻中的生面孔,但她这次报道的新闻却是埃德蒙兹及其他国民始料未及的。她没有坐在桌子后面,而是一路跟着急救人员跑,摇晃的镜头竭力跟上她。他发现了背景中的巴克斯特,后者正倾身对着担架上的某个人,那人想必是加兰。
最后,镜头切回到新闻中心。埃德蒙兹的同事们也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谈论起刚刚发生的事。很多人批评巴克斯特作为加兰的首要保护人竟然允许那个人(他曾在公开场合批评过他们的工作)出现在电视直播中。
几个新的问题被提了出来:为什么巴克斯特会陪同加兰出现在直播镜头中?那个枪击他的人是拼布娃娃杀手吗?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种说法互相冲突,一种说他是被枪打伤的,一种说他是被烧伤了。
但埃德蒙兹只对一个问题感兴趣:为什么杀手会提前一天行动?
第十九章
2014年7月4日 星期五 下午2:45
因为烧伤严重加上病源不明,加兰被急救车一路蓝灯直接送到了切尔西和威斯敏斯特医院的急诊室,已有一位烧伤科专家等在那里了。巴克斯特一路都紧握着加兰的手,直到到达医院后一名态度强硬的护士要求她离开。
几分钟后,安德烈娅和罗里坐着第二辆急救车也到了。巴克斯特看到罗里烧伤的左手黏糊糊的,右手手掌少了一大块肉,比起烧伤更像是被啃了一口。急救人员领着罗里去烧伤科专家那里。
巴克斯特和安德烈娅坐在外面的星巴克咖啡店里,一句话都没说。加兰两小时前已被送去紧急手术室了,她们还不知道罗里的任何消息。巴克斯特大部分时间都在思索山姆被带去了哪里,以便证实那个从未被重视的、离谱的猜想。
“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安德烈娅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喃喃道。
巴克斯特没理会她。她已经清楚地知道,请求安德烈娅的协助是她所犯过的最大的错误,而且她真的怀疑,安德烈娅的大脑是不是有严重的问题。
“你真的完全无法被信任啊,”巴克斯特对她说,“凡是你经手的事情都一团糟,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她本想挑起一场争吵,但想想也没什么意思,而且安德烈娅明显和她一样内疚。
“我以为我可以帮他。”安德烈娅自言自语道,“就像你说的,如果我们可以拯救他们当中的一个,那么杀手可能就会放弃对付威尔了。”
巴克斯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要把前一天早上沃尔夫把她堵在会议室里的事告诉她。她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我觉得我们要失去他了。”安德烈娅嘟囔着说。
“加兰?”
“威尔。”
巴克斯特摇摇头:“不会的。”
“你们两个应该……如果你们想要……你似乎……他应该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