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人,孙丽莎便兴奋地说出了她的小秘密:“我在网上应聘了个走秀模特的工作,那家传媒公司的人事看了我的资料,约我抽时间去面试!”

  “模特?!”霍书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孙丽莎的相貌在年轻女孩里面确实算是比较显眼的,是个小美女,但要说去当模特,霍书梅还是不太能相信。

  因为孙丽莎的个头实在太矮了,只有一米五出头,比霍书梅足足矮了半个头——她并不了解模特这个行业,但没记错的话,模特好像是对身材身高的要求都很严格的吧?

  孙丽莎还沉浸在能去当模特的喜悦中,开心地道:“嗯嗯,那家传媒公司的人事说我形象很好,矮一点也不要紧,走秀的时候可以穿高一点的鞋子。陪我去面试一下嘛,梅梅,要是通过了,我请你吃大餐啊!”

  霍书梅半信半疑地道:“可是……”她想说一般人哪有这么容易当上模特,但看孙丽莎这么高兴,她也不好泼人家冷水,只得委婉地道:“那……你男朋友知道吗?要不叫他陪你去呀?”

  她记得孙丽莎的男朋友是个退伍兵,现在在一家很大的公司里当保安,孙丽莎要是被人骗了,她男友肯定能发现不对。

  “他没空呢,所以我才来求你嘛,好不好嘛梅梅,陪我去一下嘛?”孙丽莎摇晃着霍书梅的胳膊撒娇道,“那家传媒公司就在文南区,在商贸城那边,人事说就算没成功也会报销面试路费的,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你陪我一下嘛,我请你喝奶茶呀~”

  霍书梅被她摇得半个身子都在晃,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道:“行行行别晃我了,我陪你去,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梅梅最好了!”孙丽莎高兴地抱住霍书梅。

  当天上班的时候,霍书梅心里老想着一起打工的服务员孙丽莎居然可以去面试模特,心里老有些心神不宁。

  模特这个行业,听起来就很光鲜,据说赚钱也很厉害……

  虽然怎么想都觉得才一米五的个头就可以去当模特很奇怪,可如果……万一孙丽莎通过了面试,那岂不是说,本来一起当服务员的她,这就要飞到天上去了?

  孙丽莎确实长得很漂亮,哪怕大家都知道她有男朋友,厨房里的那些男的还是会冲她献殷勤。霍书梅自己都亲眼见过的,有一回大师傅试做新甜品,本来是轮不到服务员去试吃的,厨房里的男的还是会出来喊孙丽莎去试吃。

  来火锅店消费的客人,对孙丽莎都会比对别的服务员客气些,尤其是年轻的男客人……

  霍书梅心里知道别人长得漂亮是别人基因好,可她还是……会忍不住去嫉妒。

  为什么长得漂亮,能被别人献殷勤的那个人,就不能是她呢?

  老乡领她出来打工,本来是先带着她去商场面试柜姐的,可店长嫌她长得土气,没看得上她……

  明明是一起出来打工的,她在火锅店累死累活的当个服务员,长相洋气的老乡就可以在大商场当柜姐,底薪带提成能有七、八千,能租住得起带浴室的小单间。

  霍书梅每次去老乡那里借浴室洗澡,看到老乡那一柜子的衣服和床头柜上的化妆品,心里都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火锅店里跑来跑去给人点单上菜拿饮料,没多会儿,霍书梅就忙得一身臭汗。

  到了晚上最忙的高峰期,店里来了一群年轻小姑娘,个个都是二十来岁年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裙子,一来就订下了店里最大的包间。

  霍书梅跟着同事进包间点单,忍不住直偷看这群女客那身像是要去参加什么舞会的盛装打扮。

  她知道这种华丽得走哪都特别显眼的着装风格叫洛丽塔,在老家N省读书的时候,班上家境好女同学放假时也会穿得像个小公主一样出去玩。

  霍书梅用手机上网查过这种裙子的价格,没法儿开口跟父母要钱买……一条华丽风的洛丽塔裙子动辄几大百上千块钱,家里人是不会舍得给她买的。

  来到东水市这一个多月,霍书梅时不时就看到年龄跟自己差不多、或是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穿着洛丽塔、穿着汉服在街上走,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心生羡慕。

  要是她也能生在这种能舍得给孩子买漂亮却不实用的裙子的人家,就好了……

  可她没那个命,她只能穿着店里发的丑得要死的工作服,挤在住着十几个人的大通间宿舍里,连洗澡都要厚着脸皮去别人租的房子里洗。

  像是个小公主一样漂漂亮亮的逛街、喝奶茶、吃火锅,这样的生活跟她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霍书梅有点儿难受,默默低下头,把情绪都深深藏进心底。

  次日,孙丽莎一大早就爬起来洗脸化妆,拉着霍书梅搭上了去往商贸城的公交车。

  在网上发布模特招牌信息的东水天艺文化传媒公司,位于文南区商贸城附近的一座三十二层高的写字楼里。

  这栋写字楼里有几十家公司,进出的要么是穿着笔挺职业制服的公司职员、要么是一身光鲜打扮的都市白领,在一楼大厅里等电梯时,被孙丽莎拉来作陪的霍书梅便感觉到了什么叫自惭形秽,低头顶着自己脚上那双几十块钱的运动鞋,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人,怕被别人注意到她的窘迫。

  搭乘电梯上了十八楼,看到挂着东水天艺文化传媒招牌的公司,孙丽莎和陪同她来的霍书梅就对招聘模特的事儿信了一大半——这地方看起来太正式了,进出的人看起来也都很光鲜,实在不像是骗人的花架子。

  两人在前台那儿磕磕巴巴地报出来意,就有一名穿着干练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接待了他们。

  “是孙小姐对吧?”中年女人打量了下来面试的孙丽莎,似乎很满意她的外形,笑着道,“我们公司是培训职业走秀模特的机构,通常来说的话呢,你需要接受七天到十五天的走秀培训,完成培训后就可以编进我们公司的走秀队,工作地点是Z省和F省的场地,如果表现优越的话有还有出国走秀的机会,当然,这个是需要你自己去争取的。”

  “待遇的话,我们这边是这样安排的,新人的底薪是八千块起,工作时间四到六个小时,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了解的呢?”

  两个女孩都听呆了。

  “那个、我,我这是,通过面试了吗?”孙丽莎无比激动地道。

  “当然了,孙小姐,你要对你的外形有自信,你这种优越的条件,不来当秀场模特就太可惜了。”中年女人笑盈盈地道,“我们公司的走秀队里像你这样的女孩,一个月的秀场走下来,几万十几万的薪水都是轻轻松松的。”

  孙丽莎兴奋差点儿跳起来,陪她来的霍书梅也是目瞪口呆。

  她们昨天还在当着月薪几千块的服务员呢——换个高薪工作居然就有这么简单?!

  中年女人像是已经面试过不少年轻姑娘,又笑着道:“孙小姐不信的话,在签正式合同是可以先提前去看看我们的走秀场地的。我们公司在东水市市区内就有一处场地,在福泉大酒店四楼,每天晚上都有三支我们公司的走丢队进行走秀表演。”

  “我信、我信。”孙丽莎生怕被这个人事怀疑她多心,连忙拼命点头。

  中年女人满意地笑着点头,又看向陪同孙丽莎来面试的霍书梅,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土里土气的女孩。

  接着,中年女人又露出了像是看到孙丽莎时那种赞赏的眼神,满脸堆笑地道:“这位霍小姐的身材真好,很适合穿礼服,你对走秀模特这份工作有没有兴趣呢?”

  霍书梅本来满脸羡慕地看着孙丽莎,听到这话,她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我?”霍书梅呆呆地道,“就我这样的,也、也可以?”

  中年女人笑得一仰头、一拍手,好像霍书梅说了什么让她忍俊不禁的话:“哎呀,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会这么没有自信的啊!”

  霍书梅脸色臊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这么份高收入的工作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她真怕错过了面前这位独具慧眼的“贵人”会让自己失去改写命运的机会,厚着脸皮道:“我长得这么……普通,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中年女人朝她用力一点头,鼓励地道,“虽然咱们原生条件是差了点儿,但女人嘛,又不是长相决定一切,适当的医美和化妆也是可以改变形象的。我们公司有专业的包装团队,如果霍小姐有追求改变的决心,最多半年,霍小姐就可以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

  霍书梅的呼吸都粗重起来,孙丽莎也一脸惊喜地握住了她的手。

  霍书梅当然知道医美是怎么回事,就是整容。

  整容可以变漂亮,她当然也知道。

  “可是我没钱……”霍书梅艰难地道。

  她也会刷刷小红薯,看过很多医美后逆天改命的笔记,虽然很羡慕……但她没那个经济条件。

  做个整容手术动辄几万块,她哪儿拿得出来!

  中年女人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别担心,霍小姐,公司有针对签约模特的各项福利,其中也包括在医美微调上的预支贷款……”

第54章 医美贷款

  霍书梅十八岁,孙丽莎十九岁。

  这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家境不同、性格不同,但都有注意力难以集中、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走神,缺乏耐性、厌恶重复性劳动(上学)这两个缺点。

  搁在平时,这样的性格破绽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上学的话学习成绩会不太好,参加工作的话又没有专注地去做某件事的能力、容易出纰漏掉链子罢了。

  这种年轻人特有的浮躁和不定性,并不是绝症,是可以后天矫正的。

  如果她们能有机会去经历更多风雨,能在生活的磨砺中渐渐学会分清事物轻重缓急、学会集中精神去专注地处理某件更重要的事物,那么她们一样能成长为可靠的、有着明辨是非能力的理性成年人。

  但很遗憾,过于年轻的她们还未能获得成长机会,便被伪装得花团似锦的险恶陷阱所迷惑,一头栽进了深渊。

  面试当天,连东水天艺文化传媒公司究竟是不是正经娱乐公司都不清楚的两人,在成为光鲜亮丽的走秀模特、轻轻松松赚大钱的诱惑下,毫无防备地签下了所谓的“经纪合同”。

  次日,两个做着模特梦的女孩就辞掉了美食街火锅店的服务员工作,包袱款款地前往天艺传媒的培训中心。

  这个所谓的“艺人”培训中心也在文南区,是一家看上去很正规、有着多名形体教师和学员的专业训练场地。

  学员们被要求上交了身份证明后,便都被安排着住进了中心楼上带厕所的单人间宿舍。

  家境贫寒的霍书梅从小到大还没住过单人间,被分配到宿舍的第一天,她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和她一样住在宿舍里的学员有二十余名,都是外省人;有像孙丽莎这样天生丽质的,也有像霍书梅一样相貌普通、需要接受过公司“包装”后才能正式“上岗”的。

  分配在霍书梅隔壁宿舍的女孩就是后一种,她也和孙丽莎一样是G省人,名叫小娟;性格开朗的孙丽莎知道她是G省老乡后,便开心地拉着霍书梅去她的房间里玩。

  “我啊?我是新义人,出来打工有两年了,以前一直在厂里上班。”小娟长着一张娃娃脸,个头跟孙丽莎差不多高,虽然称不上漂亮,但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也算是有几分可爱,“莎莎你和小梅是一起的吗?你们以前在哪上班的?”

  “别提了,做服务员呢,又苦又累还经常受气。”孙丽莎说起服务员生涯就一肚子的气,“早知道就不出来打工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呼来喝去过。”

  “幸好咱们跟公司签约了,以后不用回去当服务员了。”霍书梅喜滋滋地道。

  “对呀,幸好我看到了公司的招人广告,不然咱们俩还在受苦呢。”孙丽莎得意地道。

  小娟掩嘴咯咯地笑,看这两个女孩的眼神儿有些奇怪……但仍然处于兴奋中的两人并没察觉。

  次日,学员们便开始在培训中心楼下的舞蹈教室练习穿着高跟鞋走台步、站形体。

  训练内容的难度并不高,还不如少年舞蹈班的训练强度大,连娇生惯养的孙丽莎都没有叫过苦。

  培训了三天后,原本满心期待的学员中有一部分冷静了下来,开始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底薪八千块、提成上不封顶的走秀模特,真的只需要这么简单地练习一下就能上岗?

  天艺传媒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察觉到了学员中出现异样的声音,形体教师便声称要带学员们去参观她们将来的工作场地、激励大家的培训热情,用一辆中巴车将二十多名学员拉到了东水市市中心的福泉大酒店。

  在福泉大酒店四楼,孙丽莎、霍书梅等培训学员见到了她们心心念念的秀场。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装修风格极为富丽堂皇的大厅,有落地大屏幕的舞台,有贯穿整个大厅的T台;舞台下和T台两侧是卡座“观众席”,还有一圈儿VIP包间。

  她们到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大厅中坐满了客人,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舞台上站着个正激昂地说着祝词的主持人,舞台后方屏幕上投影着一个个走秀模特的巨幅照片,还有十来个穿着亮片礼服的“舞蹈演员”在屏幕前伴舞。

  将学员们领到员工走廊玻璃门后,教导大家的形体教师一脸狂热地给大伙儿介绍道:“现在台上的那支表演队就是上一批的学员,她们现在都是公司重点培养的艺人,每个人的收入都很可观,业绩最好的娜娜上个月光是提成就拿了二十多万……”

  孙丽莎、霍书梅、小娟,还有几个一样来自外省的年轻打工妹都一脸神往地看向舞台上那些劲歌热舞、像是偶像明星一样光彩夺目的“艺人前辈”,眼底的渴望向往瞎子都能看得见。

  但也有一些学员的脸色变了,不住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台下那些客人。

  隐隐将学员们团团围住的工作人员和形体教师,将这些年轻女孩的神情、反应,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学员们又被拉回培训中心后,霍书梅和孙丽莎仍处于被纸醉金迷的“秀场表演”刺激到的亢奋状态,不停地说着话。

  凑在她们旁边的小娟脸上陪着笑,眼角余光却在打量其他人。

  有几个敏感的女孩,已经看出不对劲了……

  秀场观看走秀表演的全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再加上秀场里那种不同于常规表演现场的狂热气氛……正常人确实也应该看出不对来。

  当晚,那几个回到培训中心后便神思不属的学员被形体教师叫去谈心。

  次日,参观过“表演秀场”后便有些不对劲的那几个学员,离开了两人,另外的人仍然留了下来。

  小娟平静地观察着这些年轻女孩,观察着进出培训中心的天艺传媒工作人员,脸上总是挂着与孙丽莎一模一样的、天真愚蠢的笑。

  十一月八日,培训进行一周后,传媒公司的人事经理陈慧——当日面试霍书梅、孙丽莎的中年女人来到培训中心,对学员进行分队。

  天生丽质的孙丽莎和另外九名长相上各有特色的学员被编进同一支“走秀队”,当天便给拉去福泉大酒店四楼秀场参加热场表演。

  余下十三名学员则暂不进行编队,需要重新设计“个人形象”、进行全面“包装”后才能“出道”。

  霍书梅羡慕地送走今天就能去走秀赚钱的孙丽莎,转过头就被带进了面谈室。

  面谈室里有面试她的陈慧陈经理,还有一个公司安排来的造型顾问。

  造型顾问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一通霍书梅,挑剔地指出了她长相上的诸多毛病——眼睛不够大,眉骨不够高,下巴太宽太厚,鼻子也不够笔挺。

  被人这么刻薄地点评外表让霍书梅极为难受,当造型顾问列出她需要“微调”的部位、需要进行的医美项目后,她甚至都没有仔细听整容费用的数字、以及偿还公司为她预支的这笔钱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便糊里糊涂地在协议上签下了名字。

  在走廊上排队的小娟看到霍书梅双目发红地从面谈室出来,连忙关切地道:“怎么了,小梅?”

  “没事。”霍书梅闷闷地道,“我……我就是心里有些难受。”

  小娟看了眼同样在走廊上排队的其他人,将霍书梅拉到走廊尽头、离人群稍远点儿的地方,低声道:“陈经理对你说了什么吗?”

  霍书梅不说话,低头抹眼泪。

  小娟见她手里拿着份刚签下的协议副本,柔声安慰了几句,从霍书梅手里把协议拿了过来。

  扫了眼协议上打印的文字,小娟的眼神便冷了下来。

  十几项医美项目,总数高达三十万的医美贷款。

  霍书梅仍然低着头,她对这一周里已经处熟系的小娟没什么防备,抽泣着道:“我也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但那个造型顾问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小娟看了眼只顾着哭的霍书梅,没有出声。

  能让绝大部分普通人望而生畏的、高达三十万的医美贷款。

  这么一大笔本不该背负的巨额负债,甚至没能在这个傻姑娘心里面多占那么一丁点儿的位置——这傻姑娘居然还只惦记着她刚才被人嫌弃了外表。

  这种蠢货,真的是……即使是早就见惯了人类这个物种多样性的小娟,都有些无话可说。

  只能说——这个蠢姑娘算是给她提供了模仿的样本吧。

  小娟酝酿了下情绪,将协议副本还给霍书梅,又柔声安慰了几句把她送回宿舍,这才倒回来继续排队。

  轮到她进入面谈室后,她果然也听见那个所谓“专业造型顾问”对她外表的诸多贬低。

  小娟低着头,生动地模仿出霍书梅那又难堪、又不甘的委屈劲儿,在协议上签下名字。

  所有学员都签下协议后,天艺传媒甚至都等不及让这些学员跟今天便被送去“上岗”的小姐妹们告别,用两辆面包车把所有人都拉去了位于文南区郊区的一家私立整容医院。

  从面包车上下来,打量了下眼前这座外观上看着也相当正规的私人整容医院,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隐隐包围着所有“待包装”学员的传媒公司工作人员,小娟嘴角露出个浅浅的微笑。

  “那么……开始吧。”

第55章 猎杀时刻

  天艺传媒常驻培训中心的艺人助理,有六个人,全是年轻力壮的中青年男性,作用为盯防女学员、防止女学员逃跑,发现哪个女学员思想上产生动摇后及时通报给主管。

  主管有两人,一男一女,四十来岁年纪,看上去像是和蔼的大哥大姐,负责保管所有学员被收走的身份证件,与动摇的女学员进行一对一谈心洗脑。

  此外,还有三名形体教师,女性,除教导学员穿高跟鞋走台步、站形体、练习没什么水平的“劲歌热舞”外,也兼职对学员进行洗脑的任务,时不时在学员耳边念叨哪个“模特”赚了多少钱、哪个“模特”用的什么名牌包住的什么豪宅。

  孙丽莎等可以立即去“上岗”的学员被送走后,主管中的男性和一名形体教师也跟着离开了,剩下的九人陪同……或者说,押送霍书梅、小娟等人,来整容医院接受医美手术。

  而这座位于文南区郊区的私人整容医院……半个下午的时间下来,小娟也把人员构成观察了个一清二楚:两名动刀的“医生”,外加六名负责操作注射类美容的“护士”。

  所谓的“主刀医生”有没有执业执照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那六名护士绝不是专业学过护理的职业人士——这点儿常识小娟还是有的,护士的手长期被肥皂水和消毒液浸泡,皮肤不会细腻到哪儿去。

  坐在人群中听“护士”讲解术后自助护理流程的小娟,面上像其他人一样做出副又忐忑、又期待的愚蠢表情,眼角余光扫过在场人员,将这些人的相貌、体型特征一一记下。

  这群人迫不及待要将被哄骗忽悠来的年轻女孩们拆骨扒皮、吞吃入腹,甚至没有将术后风险对女孩们进行告知,便把这十几个糊里糊涂的年轻姑娘安排住进整容医院楼上的“病房”,让她们做好洗净待宰的准备,从次日起分批接受手术。

  而女孩们对这样仓促的安排并没有任何质疑,连主刀医生的资质都不看、连术后可能引发的并发症风险都不问,就乖巧顺从地住进了连消毒水气味都闻不到多少的病房,叽叽喳喳地互相讨论起接受医美手术后会变成什么样。

  小娟简直都要笑了。

  难怪这么破绽百出的“娱乐公司”能一批批地骗来肉猪,难怪得这种只是租了栋郊区民房装修了下、再随便挂个招牌的野鸡整容医院,就能骗来一个个自愿躺到手术床上任人宰割的蠢货——好骗的人这么多,怎么能怪骗子不够用心呢?

  摇摇头,小娟起身离开病房。

  “小娟你去哪?”亢奋地与其他人讨论着的霍书梅居然还能注意到她,抽空问了句。

  “去厕所。”小娟回头笑道。

  这座整容医院有四层,“病房”被安排在顶层,三楼是员工宿舍,二楼是所谓的手术室、注射室,一楼是接待大厅和分成几个科的问诊室。

  会把“求美者”当成囚犯一样安排在顶层严防死守,很明显……这间整容院做的都是“内部渠道”的生意。

  小娟走进厕所,蹲下,脱掉脚上的鞋。

  她个子很矮,矮个子穿高跟松糕鞋很合理。

  “艺人助理”和“形体教师”会有意无意地搜查学员们带的行李,甚至会查看学员们的手机,以确认学员们互相之间有没有说过不该说的话、有没有私自联系过外界。

  但显然,不会有人来检查一个矮个子学员穿的松糕鞋鞋底。

  只穿着袜子踩着地面的小娟,从鞋底抽出两把比手掌略长的、寒光闪闪的匕首。

  把匕首拢进袖子里,走出厕所,沿着走廊走向楼梯。

  现在才晚上八点,这么早动手不太符合小娟的习惯……但她实在有些担心押送她们来的那伙人会觉得这帮女孩子太好管束,私下偷溜到别的地方去开小差。

  他们把这座黑心整容院开在郊区,还选了个周围没什么民房、只有几百米外有座洗车场的偏僻地儿……这个时段动手倒也没太大问题。

  二楼员工宿舍,最靠近楼梯间的房间里亮着灯,女主管和一名形体教师坐在靠近大门的沙发上,正说着闲话。

  小娟地走到门口,女主管皱眉问道:“小娟?你不好好休息,下楼来作什么?”

  “姐,我……我有点紧张,有话想和你说。”小娟怯生生地道。

  女主管有一瞬间的不耐烦,但她掩饰得很好,又很快换上了温暖贴心的知心姐姐面具:“这样啊,别站着,快进来,有什么事跟姐说。”

  “好的。”小娟随手拉上门。

  形体教师发现小娟没穿鞋,惊讶地道:“怎么了这是,再紧张也不能不穿鞋啊?”

  “我怕发出声响,吵到别人。”小娟羞涩地说道。

  嘴上说着话,已经走到沙发前的她随意地递出左手,伸向形体教师。

  快要够到这个总是跟学员们灌输金钱至上理念的形体教师时,小娟的左手手掌下移,露出森冷寒光,刺进形体教师的喉管里。

  小娟是右利手,左手没那么灵活,割破形体教师的喉管时,她很专注地盯着手掌下那片淡淡的银芒去向。

  杀死女主管就简单得多了,她甚至都不用眼睛去确认,只凭空间记忆和手感,就能把右手手心里藏的另一把匕首精准地刺进女主管的脖子。

  这两人都是坐在沙发上的,也没有站起来迎接小娟这个已经入套的肉猪的意思,割喉比刺穿肺部更安静、更有效率。

  唯一不太好的是……会被喷出来的血溅到。

  不过不要紧,她这次不需要处理尸体。

  没去管捂着喉咙倒下的两人,小娟转身倒出这个监视女孩们的房间,走出走廊,来到另一间员工宿舍门前。

  房间里有人在喝酒打牌,站在门外都听得见里面传出来的喧哗声。

  小娟调整了下情绪,脸上满是惊慌失措,抬手敲门:“有人吗?出事了!”

  房门从内推开,乌烟瘴气的房间里集聚着天艺传媒的六名“艺人助理”,看见一身是血的小娟,开门的人和还坐在里面喝酒打牌的人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吴主管和李老师躺在那边,满身都是血!”小娟惊恐地道。

  六名助理大惊,连忙纷纷起身冲出门,往小娟指的方向跑。

  小娟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最后一名助理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略略伸手,把手掌下的匕首递出去。

  十五厘米长的匕首,大半刺进了这人的侧腹部,刺穿了肺部。

  这个落在其他人后面的倒霉蛋惊愕地低头看了眼小娟,嘴巴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身体摇晃着向前栽倒。

  小娟用手指拧住这人的衣领子,提了他一把,轻轻把他推回室内。

  紧接着,小娟朝走出房间的那几人追上去。

  她今晚运气不错,这个落在倒数第二个的助理个头没比她高多少,一手揪住后脖领,另一只手还够得着割喉。

  一秒半的时间解决第二个人,她这次也不用控制动静了,径直追上第三个,从后方将匕首捅进这名大汉的背部。

  跑在最前面那人进入楼梯旁的房间里时,这条走廊里能站立的,除了小娟,只剩下两人。

  这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室内,理所当然地被割了喉的两具尸体吓到,仓惶后退。

  最先退出走廊的助理还没看清走廊上的情形,一道寒光就冲着他的脖子抹来。

  给小娟开门的助理,也是跑在最前面的助理一扭头就看见同伴喉管里飚出鲜血,尖叫出声:“啊——!”

  脸上、身上早就被鲜血浇了个通红的小娟抽出匕首,把堵着门的尸体推开,一步抢进室内,一匕首扎进最后一人的胸口上。

  从她敲开那扇门起,前后用时十七秒,对小娟本人威胁最大的六名“艺人助理”,就此了账。

  中肯地说,这六人并不弱,其体格、体能是要强于一般成年男性的,也比普通人更具进攻性、更对同类下得去手——如果不够心黑手狠,可吃不了强迫他人卖身这碗饭。

  但很遗憾,涉黑份子和连环杀手显然还差着些距离……他们能毫不动容地把不听话不配合的女孩往死里打,强干、轮干也不在话下,但若论如何专业地、快速地杀死比他们更强壮的同性,他们比起小娟来可是远远不如。

  解决掉这六人,小娟立即冲进楼梯间,快速地跑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