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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蒙特去取他的外套。所有人看着他走出餐厅,然后,母亲扫走了罐子碎片,父亲则把报纸铺在地上,吸干流出来的液体。
“我希望你能把密室锁起来,再也不要打开。”母亲说。
“我会去锁上的。”父亲说,“对不住了,各位。”
“那里之所以是密室,肯定有它的理由。”
“我知道,我知道。”
“你以后不要乱动东西了,好吗?”
“唉,埃丝特,够了吧。”他说,“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好了。”伯纳德神父说,“用不着总担心这件事。事到如今木已成舟。”
“我还是不明白。”贝尔德博斯先生说,“那个陶罐是干什么用的?”
“我不知道,雷格。”贝尔德博斯太太说,“或许就是个垃圾桶。好啦,别再纠结了。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需要我们担心呢。”她瞥了一眼大门,克莱蒙特刚刚就是从那里走出去的。
“我只是说说而已。”
“我很担心可怜的克莱蒙特。”贝尔德博斯太太说。
“可怜的克莱蒙特?什么意思?”母亲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贝尔德博斯太太说。
“什么?”
贝尔德博斯太太压低声音,怕是担心克莱蒙特在走廊里听到他们说话。
“为了给他母亲动手术,他只好把农场卖了。”
“这里也有医疗保险。”母亲说。
“医疗保险没这么快普及到这里。”贝尔德博斯太太说,“您说是吧,神父?”
“我想是的。”
“不,肯定是在私人医院动的手术。”贝尔德博斯先生说,“收费很高。”
“不过,能这样为一个人,真是太伟大了。”贝尔德博斯太太说,“他竟然放弃了一切。”
“是呀。”伯纳德神父说。
“不知道他以后有什么打算。”贝尔德博斯太太说。
“我只盼着他别再来打扰我们,让我们把这一天剩下的事做好。”母亲说。
“埃丝特,”贝尔德博斯太太说,“别这么刻薄。今天毕竟是复活节。”
“是呀。”母亲说,“只不过摔坏了一个旧陶罐而已,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在餐桌上做出那么古怪的举动,太尴尬了。”
“你比他大惊小怪多了。”父亲说,他捡起报纸,丢进火里。
母亲瞪了他一眼,便去和餐桌边的其他人聊天了。
“他八成是太紧张了。”贝尔德博斯太太说,“因为他不得不卖掉农场。”
“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母亲说,“你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贝尔德博斯太太说。
“是呀,他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伯纳德神父说。
贝尔德博斯先生探身向伯纳德神父,神父将目光牢牢定格在母亲身上,听她怎么说。
“神父,他就是那种有时候很夸张的人。他的世界与你我的并不相同,但愿你明白我的意思。”
“但我觉得他这次没有胡说。”贝尔德博斯太太说,“我是说,他母亲真的能看到了。这一点无可争议。而且,他们肯定是从某个地方弄到了钱。”
“我必须得说,我同意你的话,贝尔德博斯太太。”伯纳德神父说,“我认为我们应该体谅穷人,如果他不得不卖掉一切,那我们就该想想有什么可以帮他。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如果您认为是,那就是,神父。”贝尔德博斯先生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自卫的意味。
伯纳德神父压低声音。“我不是在唱高调,但你们想一想,还有什么比失去家园更糟糕的吗?那时候我在伯恩,就见过很多人一无所有。有些很体面的人,就因为信奉了天主教或新教,别人就当着他们的面烧了他们的房子。你们能想象这对他们而言是多大的伤害吗?”
“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母亲说。
“神父,你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卖掉农场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贝尔德博斯先生说,“是克莱蒙特和他母亲自愿的。没人强迫他们。”
“雷格,你认为维尔弗雷德会怎么做?”伯纳德神父道,“他绝不会置之不理,对吗?”
“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神父。但同样的,我认为他也不希望我们插手。这件事与我们无关。”
“是吗?”
邦丝小姐一直一言不发,这会儿,她放下杯子,说道:“我觉得伯纳德神父说得对。想想仁慈的撒玛利亚人吧。”
“听听吧,听听吧。”父亲在壁炉边说。
贝尔德博斯先生怜悯地对他笑笑,随即又对邦丝小姐笑笑。
“琼,问题在于,对于这些乡下人,你得明白一点,那就是他们并不想要帮助,自然也不想要我们这些外人伸出援手。他们都很骄傲。帮他们就是在侮辱他们。有些时候,正如埃丝特所说,最大的仁慈便是听之任之。我说得对吗,大卫?”
大卫搂住邦丝小姐。
“我认为贝尔德博斯先生说得对。”他说。
邦丝小姐看看他,然后低头看着她的杯子。母亲掌控局面,又把话题拉回到了伯纳德神父身上。
“您知道的,每次维尔弗雷德神父带我们来这里,都好像可以画一个圈,让我们待在圈里。他让我们专注于我们自己与上帝的关系,还能全心带领我们度过在这里的日子,而在圣裘德,他并不总能做得那么好。这才是来这里的关键。并不只是朝圣,神父。也是为了寻求庇护。最好记住这一点。”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伯纳德神父。他站起来。
“我该送克莱蒙特回家了。”他说。
“是呀,好吧,神父。”贝尔德博斯先生说。
“用不用我跟您一起去?”父亲说,“免得您迷路。”
“不用了,史密斯先生。”他说,“感谢你的提议,不过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您肯定就好。”
“我希望你把火看好,等我回来后可以取暖。外面的天气太糟了。”
“放心吧,神父。”他说,开始把克莱蒙特的母亲送来的柴火拆开。
“一路顺风,神父。”神父走出去取外套,贝尔德博斯太太在他身后喊道。门关上后,她说,“天呐,但愿我们没有惹他生气。”
“我们确实把他惹恼了。”邦丝小姐说。
“但我说得对,不是吗?”贝尔德博斯先生说,“我是说,又没有人迫害克莱蒙特。这一切并不是我们的错。”
贝尔德博斯太太拍拍他的手。
“不是,当然不是。”她说完摇摇头,“真是一团糟。在我的印象中,以前我们和维尔弗雷德一起来,局面从没有这么——棘手。”
“他让一切都变得很简单,这就是其中的原因。”贝尔德博斯先生说,“而且,他不会探听别人的私事。”
“然而,”贝尔德博斯太太探身说,“等到明天我们去了圣泉,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以赛亚书》是怎么说的?就是关于不要为过去担忧的那句话。”
“你们不要记念从前的事,也不要思想古时的事。”邦丝小姐说着,吃完了她最后的一点蛋糕。
“就是这句。”贝尔德博斯太太说,“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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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蒙特依然坐在走廊的小椅子上,把手杖横放在膝盖,耐心地等待。
“现在我能回家了吗?”他说。
“我想伯纳德神父正在穿外套。”我说。
他低头盯着地面。
“我告诉过他们不要敲钟。”他说。
见我没有回答,他又抬起头。
“科德巴洛的那口钟。你知道房子旁边那栋旧塔楼顶端有口钟吗?”
“是的。”
“好多年了,钟都被栅栏围着。但他们还是把钟敲响了。”
“他们是谁?”
克莱蒙特正要回答,就在此时,走廊里的门开了,他猛地住了口。伯纳德神父边走边系外套的拉链,眉头紧皱。
“到底怎么了?”他问道。克莱蒙特冲他挥挥手,让他坐在楼梯上。
“是帕金森和科利尔,神父。新年刚过,他们就去了科德巴洛,弄掉了遮住塔楼的木板,敲响了那座该死的钟。结果一两天之后,塞萨利就亮起了灯,然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发生了。”
伯纳德神父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克莱蒙特。“什么事?”
“他们不让我再来这里。”他说,“他们说,我要是不听话,就会像上次一样,把我送回海弗利基。但我必须来一趟,提醒你们他们都做过什么。你的狗撞破了那个瓶子,现在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你是说餐厅里的旧陶罐?它与整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知道它是什么吗?”
“不知道。”
“有了那个陶罐,女巫就来不了这栋房子作恶。”他说,“但必须保证罐子密封。现在陶罐破了……”
“克莱蒙特,”伯纳德神父道,“你需不需要我们找人来帮你?或许为你请个医生。待会儿我们回到你家,你母亲在家里吗?我应该和她谈谈。我们一起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从现在的困扰中走出来。”
克莱蒙特垂下头。
“你不明白,神父。”他说,“你必须离帕金森和科利尔远点。”
“为什么?你觉得他们都干了什么?”
但是,克莱蒙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有节奏地敲响了前门。
汉尼走出餐厅,抓住我的手臂,希望我去开门。大家都走进走廊,我们一起听着外面传来的歌声。
“是谁呀?”母亲说,她侧身从众人之间穿过,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