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拿走了。”
谈心故作淡定:“没事没事,拿走了也没用,她又不知道密码。”
我:“我怕忘了密码,所以在卡的背面写了‘生日’两个字,意思是密码是我生日。”
谈心洒脱一笑,说:“没事没事,她又不知道你的生日。”
我掏出手机,刚好来了一条短信,显示银行卡支出了两万元。
我说:“看来她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她知道我的生日。”
谈心骂骂咧咧地叫嚷道:“你是小孩子吗?竟然会把有关密码的重要信息写在银行卡上,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密码啊!”
我:“我记性没那么差,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
谈心:“我可不管那么多,反正说好诊疗费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我耐着性子问道:“先别急,距离诊所最近的ATM机在哪儿?我估计她取完钱应该走不了太远。”
谈心琢磨了一下:“我想想……出门左转半条街就有一个!”
下一刻,我和谈心赶紧离开诊所,开车寻找黄文芷的踪迹。遗憾的是,取款机附近早就没了她的身影。
我考虑了一下,然后重新启动了车子。
谈心叼着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说:“算了吧,你找不到她的。”
我专心开着车,说:“我知道她的家庭住址,离这里不算远,她迟早要回去的。”
谈心:“我现在严重怀疑黄芪会不会是个骗子,她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讹诈你?”
我:“能不能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她已经很可怜了。”
“好好好,不说黄芪,那就说说你吧。”谈心冲我吐了一口烟圈,“你既然有病人来访,那也一定有自己的心理诊所吧。”
“有……”不知怎么回事,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谈心随手扔掉烟蒂,对我露出了一个“狼看见羊”的奸诈笑容。“我有办法了,拿你的心理诊所抵账吧!”
我赶忙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谈心:“这样,反正你欠我十万,正好我自己的心理诊所又房租到期了,干脆咱俩合伙吧。以后你可以给我打工,我一个月给你开五千,这样二十个月后你就能还清欠款了。我大发慈悲,就不要利息了,你正好还年轻,给我打两年工不算什么。”
我感到一阵头昏脑涨,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葩。
谈心:“对了,聊了这么久,你叫啥?”
我说:“齐宣。”
谈心:“齐宣王的齐宣?”
我:“齐心协力的齐,心照不宣的宣!”
谈心:“无所谓,都一样。以后你就是我的助手了,不过我这人比较忙,平常应该没空去诊所,所以还是你主要负责给来访者进行咨询治疗。”
我顺着话题问道:“那你干什么?”
谈心:“我就负责收钱,给你发工资,然后再收债。”
在理智还未完全丧失之前,我果断将车停在了马路旁边,转头看着一副无赖嘴脸的谈心,咬牙切齿地说:“做人不能太不要脸!”
谈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说:“可是那十万是给你的治疗费,你压根就没有治好黄文芷,凭什么管我要钱!”
谈心:“我没说不治她啊,可你倒是把她带过来啊。”
我最后狠狠瞪了谈心一眼,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无赖,于是干脆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谈心对我喊道:“哎!你去哪儿啊!”
我说:“找人。”
谈心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你别走,我不会开车。”
我没有搭理他,直接转身走人。
下车走了没多远,一座尚未建好的大楼映入眼帘,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一个烂尾工程,里面到处都是建筑废料,而且连个干活的工人都没有。可是,这个地方偏偏就是黄文芷给我留下的联系地址!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我试着拨打她的手机号,结果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我顿时感到一阵沮丧。
随后我给银行打电话挂失了银行卡,心不在焉地回到了车上。谈心正低头摆弄手机,看我回来之后装作不在乎地问道:“找到人了?”
我说:“没有,她是个骗子,预留的信息全部都是假的。”
谈心:“我仔细想了想,她也有可能不是骗子。”
我:“什么意思?”
谈心:“我和她谈过半小时的心,所以对她的那个人格还是有所了解的。在我看来,她并不是骗子,问题只是出在她的人格分裂上,比如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太妹。”
我:“请注意,小太妹的人格可不是莫名其妙出现的,而是你对她动手动脚才出现的!”
说到这里,我忽然灵光一现。
谈心:“明白了?”
我:“没错,黄文芷体内有不止一个人格,但是向我求助的人格只有性成瘾的她。而突然出现的第二个人格则没有进行治疗的意愿,所以发生了意外也是情理之中,不能断定她就是个骗子。”
谈心:“知道就好,实话和你说吧,像是黄文芷这种双重人格那是相当罕见,或者说压根就不可能见到。我估计这小姑娘要么是影后级演技高手,要么真是病得相当严重,总而言之,你治不了,还是放弃吧。”
我反问:“我是治不了,但不是说好由你来治吗?”
谈心:“她连诊疗费都出不起,你凭什么傻乎乎地替她出钱,你当什么滥好人,有病!”
我顿时怒火中烧:“没钱就不能治病了?!”
谈心的嗓门也提高了八度,冲我甩着唾沫星子:“没钱就赶紧去挣钱,治病那是手头有钱的人才能干的事儿!这就是社会,懂不懂,你个小菜鸟!”
我抬手冲他眼睛就是一拳:“我去你姥姥的小菜鸟!”
身高一米九的谈心有着和身高相同层次的身手,他毫不费力地躲过了我的拳头,并且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狞笑道:“你敢和我动手,老子精通跆拳道、柔道、剑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干心理医生这行的谁不知道我谈心。”
我没空听他吹牛,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怒火燃烧。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放开我的手腕,有些忐忑地问:“喂,你到底怎么了?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
我不说话。
谈心:“要不……我给你减点债务?”
我仍然不说话。
谈心:“咱们都是心理医生,可不能让自己犯精神病的错误,心里有事就要直说嘛。”
我深深吸气,沉声说:“我妈是精神病,重度抑郁症。小时候家里很穷,连一盒盐酸舍曲林都不舍得买,后来她去精神科求医生看病被推了出来,回家就自杀了。”
在我亲眼看见母亲被医院赶出来的那一天,我无比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她,同时无比渴望出现一个能够对我们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然而,并没有。
因为母亲的缘故,我选择当一名心理医生。可是学了四年,毕业工作也两年多了,我始终打不开自己的心结。
我所在的心理诊所叫“草谷心理诊所”,是老师吕草谷拜托我和大师姐骆语冰照看的。老师说“草”“谷”(古)二字合二为一就是“苦”字,他希望来到诊所里的人,还有打理诊所的人,都能在离开诊所时放下心中的苦。
可我实在是做不到,因为现实中的心理治疗远比教科书上描述的残酷。
身为一名心理医生,我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钱。
到目前为止业内也没有对各种病症在治疗费用上进行过统一,所以来访者也就一无所知。其实很多时候,昂贵的治疗费用不仅不会治好来访者,反而还会使病情加深。可是如果不收钱,把心理诊所当成免费的公益机构,那心理医生也就不用活了。
真是矛盾。
谈心不愧是经验老到的心理医生,一下子就看出了困扰我的问题,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齐宣,你仔细想一想,自己当心理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治病救人。”
谈心:“不对,那是医生该做的事,心理医生虽然也是医生,但还是有所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