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进出出,看起来毫无秩序,但其实他们一定是依照平常的训练程序,各自采取行动。

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官过来,表明说要采集每个人的指纹,大家的脸上泛起了紧张的神色。

为了缓和大家的情绪,直之开口说:“这是消去法。从由香房里的指纹,消去相关人员的之后,剩下来的就是凶手的指纹。”

很有效的一句话,大家都松了口气。

一位名叫矢崎的警部,似乎就是案发现场负责人。他的模样看起来来不到五十岁,体型修长,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给人的第一印象颇有绅士风度;不过镜片后面的眼神,锐利得让人害怕,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外表威严,毋宁说具有学者般的冷静头脑。他看起来是个强敌——令我感到不安。

“昨晚有没有人听到什么声音?譬如说话的声音?”

矢崎询问大家,但没人回答。

接着他换了一种方式问:“那么,半夜有没有人醒过来?不管几点都没关系。”

还是没人回答。

我斜眼看看直之。真奇怪,昨晚他房间里明明就有声音。

直至开口问:“凶案发生时大约几点?”

“确切时间要等解剖结果出来才知道,大概在半夜一点到三点之间。”

或许不是什么侦查机密,矢崎警部爽快地回答道。

“当时我可是睡得很熟。”曜子喃喃自语着。

“我也是。”加奈江模仿妈妈的语气说:“那种时间,当然是在睡觉了。”

说完警部点点头,继而转向小林真穗。“最近,这附近是否看过可疑人物出现?或听到什么谣传呢?”

回廊亭的女主人犹豫了一下说:“可疑倒是没有。”接着说:“偶尔有外人会把车靠边停,盯着旅馆看。这家旅馆的造型特殊,常被杂志介绍,所以有些人会过来凑热闹。”

“这两、三天也有这种事吗?”

“可能有,我没注意。”

“那些人,目前为止有带来什么麻烦吗?”

“他们那样做就是带给我们麻烦,对我们的房客倒是没有危险。”

“昨晚住在这里的人好像全是被害者的亲戚,那其他客人呢?”

“不,其实……”苍介赶紧代小林真穗解释,说目前这家旅馆暂停营业。矢崎警部也发现这里没有其他员工,才恍然大悟。

“哦,对了,”真穗开口说:“昨天白天,突然有一位客人过来,他大概不知道我们暂停营业了,还说要住宿,不过等我解释过后他就走了。”

“那个人的长相,等会儿要请您再跟外面说清楚一点。”

矢崎警部指示年轻刑警,谨慎地将小林真穗的话记在笔记本上。她没问那位客人的名字,只记得容貌和体型。

“昨天各位是一起到的吗?”听完真穗的说明,警部问大家。

“除了本间夫人之外,”苍介回答,“我们先集合,再分三辆车过来,所以几乎是同时间抵达。”

“跟由香小姐同车的是哪位?”

“我和加奈江。”健彦说。

警部转向他。“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譬如说碰到谁?或由香小姐的样子很奇怪之类的?”

“嗯,我没注意。”健彦沉着一张脸看着加奈江,加奈江也摇摇头。

“没什么特别。”

“这样啊!”

“请问,”曜子战战兢兢地说:“由香不可能是自杀的吗?”

“不可能,”警部立刻否定了这个看法。“被认定是凶器的刀柄上,没有由香小姐的指纹。那把刀,是断气之后被人拔出来的。还有件事更奇怪,由香小姐的脖子上有被人勒过的痕迹,是她断气之后被人勒的。”

我的心脏狂跳了一下。由香的身上竟然还有我的勒痕?

“用刀刺杀,再勒脖子……凶手为什么要这样?”直之问警部。

“不知道,我们也想厘清。”

除了我之外,应该没人答得出来。现场气氛又再度凝结。就算是刺杀由香的凶手,现在听到警部的话也会毛骨悚然吧?

“昨晚,最后见过由香的是谁?”

“加奈江吧!”苍介说:“你们不都一直在一起吗?”

“可是泡完汤,我们就各自回房间了。”加奈江回答。

“从澡堂出来是几点?”

“十一点左右。”

“之后就没人跟由香小姐说过话了吗?”

对于警部的问题,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直之才有所顾忌地说:“应该就是我了,她十一点半左右来我房间。”

“为什么?”

“她拿了一瓶白酒和开瓶器过来,叫我帮她开酒。”

“葡萄酒吗?”

好像听到意外的事,警部一脸困惑。

“哦,对。”小林真穗说:“之前她来厨房,问我有没有酒,我就拿了瓶白酒和杯子给她。”

“还有开瓶器吧?”一旁的曜子说。

小林真穗点头说:“我问她要不要帮她开,她说她自己会开,拿了开瓶器就走了。”

“结果打不开,才去找直之。”苍介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那时候由香小姐的样子如何?”警部看着直之。

“我觉得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你们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我倒了点酒,她就出去了。”

“原来如此。待会儿如果还想到什么请随时告诉我。”

此时另一位刑警进来,交给矢崎警部一张看似相片的东西。他瞥了一眼后放在桌上,并对大家说:“由香小姐的腹部插了一把刀,这应该是一把登山刀,有没有哪位看过?”

大家都凑上前看。那是一张拍立得相片,照片里有把蓝色刀柄的短刀,刀刃上沾满血淋淋的黑色血迹。

“没有吗?”矢崎警部再问了一次。

“没见过。”直之说。

“这里没有人爬山吧?不过听说高显大哥以前有一阵子会去。”苍介说。

“当然没见过啰!这应该是凶手带进来的呀!”曜子一副很不满的口吻。她大概想到警方可能在暗示,凶手是内部的人。

“凶手不一定一开始就持有凶器,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大概不想刺激相关人等,矢崎警部很快地就收起了相片。

“听说房间被翻乱了。请问有东西遗失了吗?”苍介问。

“这点还不清楚。我们原本想请妈妈到房间清点由香小姐的行李,不过看来现在是没办法了。我们大致检查过,并没有发现遗留钱包之类值钱的东西。”

果真如此,几个人点点头。

“那……”健彦犹豫了一下开口问。

警部看看他说:“有什么事吗?”

“由香除了被刺之外,有没有其他伤口呢?我说的不是割伤,是……”

大家都知道他想要问什么,矢崎警部也了解似地点头说:“没有被强暴的迹象,至少遗体看来没有那种痕迹。”

能在相关人士前明快地说出这种事,真不愧是老经验的刑警。健彦听了立刻松了口气,但随即又保着头。他大概觉得人都死了,是否被强暴也无关紧要了。

一位制服警官走进来,在矢崎警部耳边低语。之后警部对苍介说:“有位叫做古木先生的人来了。”

每个人都抬起头来。

“他是家兄聘的律师,”苍介代表回答,“请让他进来。

矢崎点头,对旁边的制服警官使了个眼色,警官随即走出大厅。

“家族旅行竟然有律师参与,这是怎么回事?”警部满脸狐疑,似乎在怪大家并未说出实情。苍介惶恐地连忙解释宫部遗嘱等相关事宜,这位现场最高负责警官闻言随即脸色剧变。大概是多年办案的经验,让他觉得这件事颇有蹊跷。

刚才出去的警官,带进来两位男士。走在前面的是瘦得像鸡骨头似的老人,他是古木律师。我不禁伸直了背脊。

“一原先生,这究竟是怎么……”老律师走到苍介旁边,以炯炯有神的两眼看着大家。

“我也不知道。”苍介无力地回答。

“由香怎么会碰到这种事?”

“古木先生,专程把您请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今天大概不适合公开遗嘱了。”直之似乎有点惋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