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逃出温德姆之前,扎克曾经对我说过:“我启动了一项计划,必须完成它。”但是现在他被卷了进来,就像被他自己运转的机器困住了一样。

  “无论如何,”主事人继续说道,“你在外面作为与抵抗组织对接的人,对我来说更有价值。”

  “我不会被你利用的。”

  说这话时我想到的是派珀,几天前他刚刚跟我说过:“你的职责是忍受这些幻象,而由我来决定如何利用它们。”男人们都把我看成可以利用的工具,对此我早就厌倦了。

  “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主事人说道,“我们要的是同样的结果。”

  “你错了,我们要的并不相同,”他的这种说法,比匕首给我带来的伤害还要大,“你想要的是解决我们,就像扎克一样,区别只不过在于,你并不赞同他所采取的手段。”

  “或许我们的目标最终会有分歧,但眼下,我们都想阻止正在进行的水缸计划。所以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件事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我不会帮助你的。”

  派珀插进来问道:“如果我们帮助你的话,你会给我们提供什么作为回报?”

  “情报。只有内线才可能知道的行动细节,能帮助抵抗组织阻止水缸计划。将军和改造者可能把我排斥在计划之外了,但我仍有途径获得你们梦寐以求的情报。”

  “光有情报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如果我们不能根据情报采取相应行动的话。”我说道,“或许以前把秘密情报收集到一起,然后躲起来就万事大吉了。然而,我们的人在自由岛上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如果你想阻止水缸计划,必须召集效忠于你的士兵,然后帮助我们。”

  “你要求得太多了,”他拒绝道,“如果我拿起武器反对你哥哥和将军,那会引发公开的战争,会死人的,你的人和我的人都一样。”

  “很多人已经死了,”我说道,“还有更多的人会被关进水缸里,最终所有欧米茄人都会如此,这比死还可怕。”

  “我很乐意帮助你阻止这种情况发生,你为什么就不能做同样的事呢?”他的嗓音很有说服力,我能想象他在议会大厅里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模样。“这些机器威力太强大了,我们根本没办法理解,天知道水缸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他的担忧是出自内心的。但我也很清楚,他只是在为阿尔法人忧虑,他所说的“我们”,并不包括被关在水缸里的欧米茄人。对他来说,我们只不过是背景噪音而已。同时我也不断提醒自己,他掌管着大部分军队。我想起在新霍巴特看到的士兵,他们用鞭子把一个欧米茄犯人打得皮开肉绽,就像熟烂的水果。我还想起攻击自由岛的那些士兵,他们是否会向他报告,听从他的指令?

  “把人们浸在药水里维持半死不活的状态,这样折磨人是错的,这才应该是你反对水缸计划的原因,”我愤然道,“因为这是无法言表的罪行。不应该是你害怕这些机器会造成什么后果,或者因为这违反了禁忌,所以你才反对它。”

  “我也并非毫无同情心,”他说道,“阻止这些机器,对欧米茄人也有好处。相比别人来说,你们是机器引发大爆炸的更大的受害者。”他看了一眼派珀的左肩。“我并不是白痴,会相信议会把你们描述成邪恶异形的说法。我很理解你们更应该得到同情,而不是憎恶。”

  “我们并不想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派珀说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的武器,还有你的士兵。”

  “我们都很清楚那不可能。”

  “那我们接下来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说。

  他认真审视我的表情,我毫不退缩,迎上他的目光。

  “你会改变主意的,”他说道,“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

  他准备转身离去,但我叫住了他。

  “你想让我们相信你,”我说道,“但你甚至都没有告诉我们你的真名。”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说。

  “不是你在议会的名字。你真实的名字。”

  “我已经告诉你了,”他的声音像花岗岩一样冷酷无情,“就算我告诉你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又会有什么不同呢?那个名字难道就比我为自己选的名字更真实吗?”

  我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那么,你为何要选择主事人这个名字?”我继续追问。

  他微微扬起下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在我还年幼时,”他缓缓说道,“一个演艺团经过我的家乡,他们献上了一幕精彩的演出,不仅有诗歌演唱,还有杂耍和特技表演。一匹马能伴着音乐节奏用两条后腿跳舞,有个大汉驯服一条蛇,蛇在他身上爬。似乎半个镇子的人都跑去观看演出了,那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当别人都在为跳舞的马和踩高跷的人欢呼雀跃时,我却在观察那个引介他们出场的人。我看到他如何让我们为每个表演着迷不已,而在某段表演没有吸引我们时,又如何迅速切换,将其尽量压缩变短。是他在精心安排这一切。表演者都以自己的方式引人注目,但主事人才是确保演出正常运转的幕后英雄。他让观众变得像跳舞的马一样兴奋,而到了最后,他们毫不犹豫地往他的帽子里扔满了铜币。”

  他俯过身来,就像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从来不想当踩高跷的人,或者玩蛇的人,我想成为主事人,是他让一切成为可能。这就是我现在的角色。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他说着往后退去,走向等候他的手下,他们几乎已隐没在黑暗中。

  “给我一个理由,我们为什么不现在杀了你?”佐伊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那是你哥哥才会做的事,”他转身对我说道,“我还没走出三步远,改造者就会在我背后捅上一刀。”他咧嘴笑了一下,嘴唇一张一合,露出闪亮的牙齿,就像刀锋的光芒闪过。“我猜问题在于,你们到底有多像。”

  说完他背对我们向前走去,这还是需要些勇气的。他的士兵离得太远了,没办法帮他。要取他性命,只是眨眼间的事。我清楚知道派珀会如何将手臂举到肩后,他扔飞刀的标准动作我都可以想象出来:手臂忽然往前伸直,匕首并非扔出去,而是脱手飞出,毫不动摇地插入主事人的后颈。

  “别这么做。”我抓住派珀举起的手臂,指尖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正在收紧。我用双手握住他的前臂,他并未移动,飞刀已经蓄势待发,他的目光也在追随着主事人的脚步,穿过残破的铁柱丛林。在他身旁,佐伊也举起一把飞刀,盯着远处等待主事人的士兵。

  “给我一个让他活下去的理由。”派珀说道。

  “不。”

  他低头看着我,就像首次听到我说话一样。

  “我不会玩那一套,”我继续说道,“这跟在自由岛时你问我的事情一样,当时其他人都希望我死掉。我不会把生命当成交易,衡量不同的人命价值有何不同。”

  “现在他对我们是个威胁,”派珀说道,“让他活着对我们来说可不安全。而且,拜托,他还是个议员!是个可怕的家伙。”

  这些都是事实,但我仍然没有放开派珀的手臂。

  “世界上到处都是可怕的人,但他是来谈判的,并非来伤害我们。我们有什么权利杀了他,还有他的孪生姐妹?”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主事人刚刚说的话一直在我脑海回响:我猜问题在于,你们到底有多像。

  主事人快要走到士兵中间时,派珀挣脱我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等一下。”派珀命令道。

  主事人转身面向派珀,他的士兵立刻冲过来把他围住。剑手的长剑已扬起,就连弓箭手也用颤抖的左手从腰带里拔出一把刀,举起来对着派珀,他的右手仍按着没入他肩头的那把飞刀刀柄。

  “你有一样我们的东西。”派珀说着倾身向前,从容不迫地把佐伊的飞刀从弓箭手身上拔下来。弓箭手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咒骂了两句,但在主事人无动于衷的注视下,他没有反抗报复,只是按在伤口处的手更加用力了。鲜血从他的手指间喷涌而出,从手指关节处滴落。

  主事人冲派珀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看向我这边。

  “什么时候你改变主意了,就来找我。”他说完转身离去,招呼他的士兵跟在身后。

  6 练习

  “你得学习怎么和别人战斗。”第二天早上佐伊对我说。派珀去放哨了,佐伊和我本应休息的,但前一天晚上与主事人的遭遇,让我们都有些紧张不安。

  “我不行。”我说。

  “没人想要让你成为什么超级杀手,”她说道,“但是,派珀和我不可能每五分钟就来救你一次。”

  “我不想杀人。”我记起自由岛之战中鲜血的气息,而且对我来说,每死一个人都是双重打击,幻象不仅让我能看到在战斗中被杀的人,还有他们的兄弟姐妹,也因他们的死去而同时亡故。

  “你没得选,”佐伊说,“人们和主事人一样,会不停来找你麻烦。你必须能够保护自己,而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旁,派珀也不能。”

  “我痛恨这种念头,”我坚持道,“我不想杀人,甚至包括议会的士兵,他们的兄弟姐妹也会死的。”

  “你认为我就喜欢杀人了?”佐伊平静地反问我。

  我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道:“除非我被人攻击了,否则我不会去战斗。”

  “按照你最近走的路来看的话,恐怕每周会有那么几次。”

  她扬起一道眉毛,那样子让我想起吉普。

  “拿出你的匕首来。”她说。

  我把匕首从腰带的刀鞘里拔出来,那是在自由岛时派珀送给我的。它几乎和我的前臂一样长,两面的刀刃都很锋利,刀尖闪着寒光。刀柄上裹着一层牛皮,经过常年的磨损和汗渍,几乎变成了黑色。

  “我能学习怎么扔它吗,就像你和派珀一样?”

  她笑着从我手中接过匕首。“那你很可能会把自己耳朵削掉。这毕竟不是一把飞刀,重心是不一样的。”她在食指和拇指间拨弄着那把刀。“我不会把我的飞刀送给你。不过你可以学习一些基本要领,这样如果我们没在旁边拯救你的话,你也不会完全无助。”

  我抬起头看着她。虽然我们有争执,但仍很难想象她不在身旁。对我来说,她挖苦的言辞如今和她宽阔的肩膀、闲不住的双手一样熟悉。每当深夜我们围坐在火堆旁时,她的小刀在指甲上摩擦的声音,就和蝉鸣一样司空见惯。

  “你是准备离开吗?”

  她摇摇头,但避开了我的目光。

  “对我说实话。”我说。

  “专心点,你必须学习使用这玩意儿。”她说着把匕首扔在地上。“现在你还不需要它。还有,忘掉高踢腿、后空翻之类看起来很花哨的动作。大多数情况下,打架都是近身擒拿,相当难看。战斗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知道的。”我说。在自由岛我已经见识过了,人们打起仗来绝望而蠢笨。长剑从滴血的手中滑落,尸体流尽了鲜血,变得像空麻袋一样。

  “很好,”她说,“这样我们就能开始了。”

  起初的几个钟头,她根本不让我碰匕首,而是教我如何利用手肘和膝盖近距离格斗。当一名攻击者从背后抱住我时,如何将手肘往后撞击他的肚子,还有如何往后仰头撞破他的鼻子。她还教我如何用膝盖猛击进攻者的裆部,以及如何聚集全身力量用手肘侧击敌人下颌。

  “不要想着击中敌人,”她解释道,“否则就没什么效果。要击穿他们,你必须用尽全力跟上,瞄准敌人皮肤下六寸深的某一点狠狠攻击。”

  当她让我试用匕首时,我早已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即便如此,一开始她也只教我如何防守,用刀刃抵挡敌人的进击,利用刀柄保护手部。还有诸如侧身站立,这样留给敌人的攻击目标较小,以及双膝弯曲蹲马步,这样不会被轻易击倒。

  然后她才进入匕首运用环节,教我如何突然进攻而事先没有预兆,如何直刺敌人腿上的大动脉,如何从下方猛击敌人腹部,如何在进攻过程中转动匕首。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苦着脸说。

  “我看你倒是很享受呢,”她说道,“至少这次你不再无精打采。过去几个星期你都没有此刻这般精神奕奕。”

  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每掌握一个动作,感觉这些招数越来越熟练,确实有一种满足感。但与此同时,我又因为把别人刺得头破血流的想法而感到厌恶。行动和后果真能分得很清楚吗?进攻的招数不允许拖泥带水,犹犹豫豫,必须毫不含糊,干净利落。整个上午我们都在重复这些动作,一次一次又一次。这种感觉十分舒服,就像咬指甲一样,这种无意识的动作能够缓解情绪,不过当我咬指甲时,最后只会造成手指破皮疼痛。而佐伊教给我的这些重复动作则会让别人伤筋断骨,头破血流。在某个地方,死者的孪生亲人也会流血致死,而正是我持刀的手造成两个人不幸身亡。

  佐伊恢复了战斗姿势,等着我做出同样的动作。

  “如果你不加以练习,那就毫无意义。”她说道,“只有勤奋苦练,你才能在意识到需要动手前,匕首已经握在手里。这种感觉必须无缝衔接,这样才能变成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我见过她和派珀出手战斗,他们的身体动作流畅,并非有了想法才行动,而是行动本身已不用经过思考,变成一种本能。她说得没错,战斗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清楚,无论佐伊和派珀的动作多么惊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会造成流血和死亡,苍蝇在黏糊糊的尸体上贪婪吮吸。不过,当他们用刀锋回应这个世界时,我发现自己也很羡慕他们身体所表现出来的坚定不移。

  到了午后时分,我们终于停下来。

  “够了,”她说道,这时我刚刚挡下她最后一击,“你已经累了,这种时候就会犯愚蠢的错误。”

  “谢谢你。”我说着把匕首插回腰带里,冲她微微一笑。

  她耸耸肩。“让你有机会可以避免更多麻烦,做出改变,这符合我的利益。”她说着已经走开了,就像一扇门,在我面前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从背后叫住她,“你为什么一直对我拒之千里,教我防身又扬长而去?”

  她回头看着我。

  “你想让我怎么样?”她反问,“你想让我握着你的小手,给你编辫子?我和派珀给你的还不够吗?”

  我无言以对。不止一次,她都不惜赔上性命来保护我。如今抱怨她没有同时献上友爱的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我不是故意要进入你的梦境的,”我说道,“我也无能为力。你不知道作为一个先知是什么感受。”

  “你并不是第一个先知,我猜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说着扬长而去。

  *

  两天后的黎明时分,两个吟游诗人不期而至。几小时以前,我们刚在佐伊和派珀熟悉的地方扎好营。这里是一座林木繁多的小山,能够看到路上的动静,附近还有一眼泉水。自从被主事人伏击之后,我们一直谨慎不安,稍有动静就溜之大吉。更糟糕的是,这两天雨就没停过,我的毯子早就湿透了,在背包里沉甸甸地往下坠,背包带蹭得我肩膀生疼。我们到这里时雨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但所有东西都湿透了,没办法生火。派珀值第一班岗,借助破晓时分的朦胧光线,他看到两个旅人正从大路上走来,跟我们来的方向恰好相反。他把我们叫过去。我已经在树林中找了个隐蔽之地,裹上毯子了,佐伊则刚打猎回来,腰带上挂着两只刚死没多久的野兔。

  从山上望去,新来的人仍是路上的小点,但我们已经听到音乐声。等他们走得更近些,透过稀薄的晨雾,我们能看到其中一人正用手敲着她身旁的鼓,奏出他们前进的节奏。另一个长胡子的男人拄着根木杖,一只手拿着口琴举在嘴边,边走边吹出断断续续的曲调。

  他们走到大路转弯的地方,没有沿路继续走,而是穿过高高的草丛,朝着山上我们躲避的树林走来。

  “我们得走了。”佐伊说着已经把水壶塞回背包里。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我问道。

  “跟我一样,”派珀说,“以前在这条路上走过很多次。他们是吟游诗人,一直浪迹在路上。这里有数英里范围内唯一的泉水,他们正是为此而来的。”

  “打包你的东西。”佐伊对我说。

  “等等,”我说,“至少我们能跟他们谈谈,把我们所知道的告诉他们。”

  “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更加谨慎呢?”佐伊不满地说。

  “以防他们把消息传出去?”我说道,“那不正是我们一直要做的吗?自从离开死亡之地以后,我们就试图把消息散播出去,至今都没什么进展。”

  “把避难所的消息传出去是一回事,”派珀说道,“关于我们的行踪被传出去又是另一回事。如果那天不是主事人,而是扎克找到我们,那现在我们早被关起来了,或者更惨。我正努力保护你,让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我们并不清楚,谁值得信任。”

  “你也看到在避难所发生的事了,”我说,“每天都有更多的人主动前去,把那里当成避风港。如果我们能把真实发生的情况散播出去,就可以阻止他们。”

  “你觉得这两个陌生人能比我们做得更好?”派珀问道。

  “没错。”我说道,“能帮我们散播消息的人,可以四处行走而不会惹起怀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一群人去倾听他们。他们能让消息变得流行起来,接下来传言就会无所不在了。”一个欧米茄吟游诗人,在任何一个欧米茄定居地都会受到欢迎,而一个阿尔法吟游诗人能在任何阿尔法村庄受到招待。吟游诗人是这个世界上流动的记忆,他们传颂的故事本来会随时光湮没,他们的歌曲传唱着人与人的爱情,家族的血统,某个村庄、城镇或者区域的历史。他们也传唱幻想出来的故事,像是伟大的战斗,还有各种逸事奇闻。他们在节日里表演,也在葬礼上哀悼,他们的歌声,就是这片大陆上通用的货币。

  “没人会听我们说些什么,”我说道,“相反,人们会去听吟游诗人唱些什么。你们也知道的,歌声传播起来就像野火,或者瘟疫一样迅速。”

  “它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佐伊指出。

  “但它们威力巨大。”我说。

  派珀仔细地看着我。

  “就算我们能信任这两个吟游诗人,对他们来说,我们也要求得太多了。”他说道。

  “让他们自己选择。”我说。

  佐伊和派珀都没再说话,但他们停止了收拾的动作。音乐声越来越近,我回头看着山下两人慢慢走近。长胡子的男人没有靠木杖支撑着走路,而是将它在身前挥来挥去,试探前面路上有没有障碍物。他是个盲人。

  当他们到达树林外边时,派珀冲他们打了个招呼。音乐声戛然而止,在一片沉默中,树林里的动静猛然变得大声起来。

  “谁在那儿?”女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