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图描绘的是古时候的群山呢?再怎么说古时候和现代的地貌多多少少都发生变化了。”陶瓷此刻能想到的,全是泄气的话。

  一直沉默的盘长生只盯着画看,若有所思:“用图画修改比对软件吧。”他迅速地打开了电脑,把拍成照片的女道士图里的群山放大,而后对全中国范围的古今地形进行比对,比对了许久终于定格在一个地方。

  他想的,果然没错,还是回到了那里。

  盘长生出奇地平静,信之和陶瓷相互看了一眼,虽觉疑惑,但也没说话。

  女道士图的秘密只破解了一半,但是杭城的连环杀人案却没有任何突破,Easun湖中别墅的门用的是指纹锁和钥匙两种锁,从指纹锁里抽取出来的指纹有三组,一组是Easun的,一组是陶瓷的,还有一组指纹十分奇怪,经比对和陶瓷的指纹十分相近,所以,警方请了陶瓷回去取了左右手的指纹来作比对。

  “你和信之要带她去北京?”李队表情十分严肃,“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这样做后果会多严重,她是不是凶手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所以我们有一半的机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盘长生眼风一扫,使李队都觉着寒气逼人。他移动屏幕,比对着两组指纹。

  李队认真地看着他,像盘长生这样的人才不当警察,一旦叛变真的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小顾,看来你真从唐宋元那儿学到很多啊!”

  盘长生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各行各业的同志都是我老师,我从鉴证科小黄那儿就学到不少东西,不过我会分清是非黑白,该做的事才做。”

  “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是好事情。”李队尴尬地岔开话题,“结果怎么样?”

  “我上来前已经和小黄讨论过,两组指纹的相似度达到了92.67%,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是血缘上极为亲密的人。”

  “但是我们很早就调查过她的背景底细,她不是陶叶集团董事陶子茗的亲生女,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上的亲人。”老李一脸严肃,总觉得案子又走向了死胡同,“整个别墅,包括别墅附近都是陶瓷、Easun和他佣人的指纹,再没有外人。”

  “怪也就怪在这儿,从Easun的供词来看,执刀杀人的手异常苍白,像一双死人的手,可以肯定的是,这只手绝对没戴手套,而且当时两人还有推搡,但Easun衣服上的指纹除了陶瓷的、救护人员的,再没有别的指纹,这又如何解释?”盘长生也陷入了沉思,其实可能性并非没有,如此接近的指纹那就是说陶瓷还有亲人,而且从血缘上来分析,是亲如亲生姐妹,甚至是孪生姐妹的人。

  他跟踪监视陶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从来没有发现身份可疑的人出现在陶瓷身边,而且就连陶瓷也未必知道亲生姐妹在世的事情。但那个人也没有在他和信之身边真正出现过,即使是孪生姐妹,无论她再怎么伪装,他也能分辨得出真假陶瓷。盘长生思索许久,李队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末了,他还是同意了盘长生的提议,放陶瓷出去。

  看到指纹鉴定结果后,盘长生觉得陶瓷的身世背景一定和这些案件有关,经过警方的介入,陶瓷曾找私家侦探的事情李队已经接手,知道了陶瓷暗中调查Easun情况的事。Easun的妈妈花轻裳在Easun七八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但关于她的死说法不一,大多离奇,且被唐家大力封锁,到底死亡的真相是怎样的没人知道,而警方数据库里的档案到了一定年数时间就会把记录销毁的,所以二十年前花轻裳究竟出了什么事?

  因为陶瓷曾向他提起,李悠在天秀被杀的那一天,她在九楼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玩美模特公司要举行一个旗袍秀,后来被证实,她的《碧云天》系列乃至当天开秀的时间都和二十年前的8月26日一模一样。陶瓷为什么会看见了过去发生的事,甚至还预测了未来的死亡?

  盘长生想得头都大了,由于信之在陆露死前一晚见过她,之后案发当天,他又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没去过现场。所以连信之也被牵扯了进来,而且他如此决意查鸽血红的事,他真的是无辜的吗?自己能相信信之吗?!盘长生知道,信之是个实心眼的人,真怕他为了陶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实在是怕信之会犯沈笙那样的错,被情爱蒙蔽了眼睛。

  正想着,陶瓷从后拍他的肩膀:“长生哥,想什么那么入神?”

  陶瓷穿得朴素,就是一套运动服,扎起了马尾,整个人精神了许多,看着太阳初升,映着她红彤彤的脸,他一笑道:“没什么,你准备准备,很快我们就要出发了。看着你脸色也红润了些,我们才放心。”走进客厅,信之已经在帮陶瓷整理行囊。

  等得他一切处理好,盘长生问起了米青之的情况:“她那边怎么样?她对女道士图志在必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放手。”

  信之听后脸有忧色:“所以我们更要快些起程。”

  一切本在计划之中,但另一件凶杀案却破坏了大家的行程。

  凶案发生的那晚,陶瓷原本是要去看Easun的,但最后却没有出现在医院里,而是去了天秀大厦。

  当时陶瓷接到了电话,脸上全是惊喜,在去医院的路上掉头去了天秀。

  “你在哪里?秀秀,你在哪里?”

  她的脚踏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那股寒似乎能透过鞋底传到身上来。

  “秀秀,别玩了!”陶瓷在空旷的走廊上寻找着,其实方才刚接到秀秀的电话时,是认不出她的声音的,毕竟过去二十年了,连她长什么样子的,陶瓷都不记得了。但唯一记得的是小时候两人互相陪伴的点滴,秀秀为了保护她,腿上被狗咬出深深的疤痕的事情,这些她都记得。而秀秀也记得,一点一滴地诉于她听。她真的不敢去想象,秀秀还活在这个世上,并且找到了她,联系上她。

  为什么会选在这里相见?难道秀秀一直在这里工作?尽管害怕,陶瓷还是来了这里。天秀大厦内很安静,因为最近不是秀期,没有服装公司来征用场地,而且董事长Easun又出事了,所以大厦越发冷清。

  秀秀约她在十楼见面。她搭乘电梯来到十楼,十楼的摆设仍是那样古色古香,摆放了好几件名人瓷在那里。师傅、女工们都不在,但是十楼的大门却是开着的。陶瓷不疑有他,悄悄地走进十楼展览厅。

  “别藏了,你在哪里?”陶瓷心里有些紧张,尽管开了灯,四周仍是昏暗的。她知道秀秀打小就喜欢玩捉迷藏,她躲起来,让自己去找。然而小时候的她总是找不到秀秀,急得要哭了,秀秀就会从后面跳出来,手突然搭在她肩上,吓唬着说:“找到你了!”

  陶瓷在许多套间的小办公室里进进出出,仍是没找到她的秀秀。她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前,手搭在把手上,扭了扭,锁住了。一股惊慌油然而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没人知道,只是第六感,告诉她,前方有危险。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门后面传来了和电话里一样的声音。

  “滴答”一声,里面的门锁开了,陶瓷一喜,扭转把手,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人,四周堆放了些杂物,陶瓷笑着摇了摇头,正想退出去,肩头却被扣住了,一慌,心脏差点跳出来。陶瓷连忙回头:“别玩了……”

  声音生生被掐断,在她背后的死角里还放了一只硕大的将军罐,与每次案发现场的那只青花粉彩将军罐一模一样,门大开着,只要一个转身,她就可以逃离这里。但她愣住了,灯光很昏暗,她不大看得清罐身上的图案了。

  过度的恐慌使陶瓷忘记了逃离,反而搬来了一张凳子,她站到凳子上,冷静地把罐盖慢慢掀开,她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往里面瞧,里面太黑,什么也没有看见,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突然,一道光束打在她身上。

  “谁?”

  陶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身子重重地撞到了罐身上,罐子剧烈地晃了晃,幸好没有摔倒。

  见是巡逻的保安,陶瓷连忙解释:“我是董事Easun的朋友陶瓷。”

  保安的脸霎时变得苍白,一双眼流露出极强烈的恐惧,她不明就里,疑惑地扭转了身。罐顶毫无预兆地溢出水来,顺着光洁的瓷身滑落下来,她手沾上那滑落的水,全是冰冷。

  一缕青丝随着水慢慢地、一寸寸地爬了出来,乌黑的发丝贴着洁白的瓷片往地上游走,那一幕是如此诡异、如此熟悉,仿若在梦里见过。但那疯长的青丝不是梦境,它正一缕缕、一寸寸地向她袭来,她想逃,却逃不出被魇住的梦境。

  保安大喊了一声,跑出了十楼。不多会儿就听见了警车的声音,陶瓷茫然地站在那儿,长长的黑发顺着水滑落到地面上,像河底里伸出的无数只鬼手,将遇溺的人拖向地狱……

  “怎么又是你?!”那是李队见到陶瓷后说的第一句话。

  出乎李队的意料,陶瓷的表情和反应都很奇怪,既无恐惧又无担忧,置身事外一般地看着他们把尸体从罐身里捞了出来。这不像是一个杀人犯会有的表情,但也说明,她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知道罐身里面有人,她的表情是那种:谁也逃不掉的绝望。

  法医做了初步检测,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四点至晚上八点间。

  “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面对李队的提问,陶瓷脸色煞白,她又被算计了。

  “早上和中午盘长生和信之都在我家里的,他们可以做证。”

  “我是说下午四点后你在哪里,做了什么,可有人证?”李队面露不耐。

  陶瓷一下子就泄了气:“因为晚上我要去看生病的Easun,所以出门前我要稍事准备,他们就先离去了。我还熬了鸡粥的,就放在车上,然后我七点半就出门了。你们要相信我,熬粥也是需要时间的。”

  “那你为什么来了这里,这里不是去医院的必经之路。”

  “我……”陶瓷无话可说。

  警察小伍跑了过来俯在李队耳旁说了几句话。李队眉毛一挑,严厉地看向陶瓷:“你车上没有任何探病的东西。”

  陶瓷一愣,抿紧了唇。

  李队翻开了办案用的记事小本,翻到了做了标签那一页,那一页记录了陶瓷第一、二本小说的杀人场景:《青瓷咒》《青花咒》里的结束段就是这样一个诡异场景。而随后本市发生的一连串凶杀案死者并非死在将军罐里,直到现在,所有的案件似乎已经完成了一个轮回,回到了原点。

第九章 障眼法

  盘长生受到了李队的严厉批评。

  “顾玲珑,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很大的错误。”李队发怒时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人,“下次不管怎样,她去哪儿你都得给我跟紧。”

  盘长生向李队承认了错误。如果不是信之拉着他一起离去,为了不引起信之的怀疑,他就不会留下陶瓷一人,他一定会跟紧她。但他没有解释,错了就是错了。

  鉴证科的同事很尽责,对每一项检测都处理得很细很认真。此时的小黄大皱眉头,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分析仪。

  “进展如何?”盘长生看了看分析仪。

  “很奇怪。”小黄指了对比数据,“你看这里,我们从死者身上、瓶罐上找到了指纹和毛发,都和陶瓷的相似度达到了92.67%,我们还是建议从陶瓷身上去寻找破案的关键。还有死者胃里也有安眠药成分、咽喉里有大量的水,从死亡时间来看,陶瓷是完全有时间去杀人的。而且她的指纹就是指证她的最好的证据。”

  计算机里的分析是不会说谎的,盘长生说道:“喂了安眠药她根本不会醒来,这样的情况下,陶瓷完全可以让我们做她的时间证人,在早上就把她放进装了水的将军罐里,而后就一整天和我们在一起,那样犯案手法不是更没破绽?何必要多此一举,让警察当场抓了个正着!”

  “这些就是李队的工作了,破案嘛,靠的还是警察。”经小黄一调侃,大家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重回天秀十楼,意外地撞见了来寻找破案线索的信之,这让盘长生心生不悦:“信之,私下进入封锁现场会影响破案的。”

  信之看着房里的挂机空调,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尽管是凌晨,但盛夏的空气里涌动着一股闷热,盘长生也是看着空调出神:如果凶手作案时把空调开了并设定好了时间何时关闭,那死亡时间也就起了变化了。

  信之看向盘长生露出了会心的笑意,他们都知道,关键在于如何确定有没有启动过空调。

  两人把头探出窗外,下面并没有晾晒的东西。信之无奈地摇了摇头。盘长生看得仔细,发现八楼的窗户是开着的,还有亮光,那就证明一直有人在办公室加班,他从桌面上取来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并且开到了最低。

  等待了许久,终于看到滴滴答答的水滴一直砸在八楼四扇大开着的玻璃窗上,声音不算太大,但不停的滴水声也足够让人心里烦躁。果然,不多会儿就有人来把窗户关上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来到了八楼写字间。盘长生作了简单的介绍后,向加班的男人问起了话:“你一天都留在了办公室里?”随意看了看他放在桌旁的盒饭,盘长生也就了然。

  “是啊!我们公司最近赶货上架,所以我一直都在忙着统计,这天气已经够热了,连窗户也不能开。”男人郁闷地看了看紧闭的窗户。

  “为什么不开窗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