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旗袍跟她设计的“香茗溪上”多像啊!她忽然害怕看女人的脸,一种说不出的恐慌梗在她的心间,Easun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密室?
她还是看了女人的脸,那是张精致美丽的脸,尽管有些年纪,却依然鲜活,就像女人还活着,只是睡着了,里面的液体是透明的,晃动着一股影青色,天青过雨的颜色多么美,女人就如一尊青花凤尾尊,静静地卧在那里,隐藏起她的绝世风华。
女人的眼睛闭着,她的眼线很长,眼睛稍稍地向两鬓横去,这样一双凤眼张开时一定是迷倒众生的。
她刚想着,女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一吓,失手打翻了蜡烛,密室内再看不到一点光亮,她抓紧画卷连滚带爬逃出了密室。
她轻轻地推开卧室门,对面Easun的房门是开着的,风翻动着阳台上的窗纱,她忍不住走进了他的房间。这里有他的气息,有他的影子,有她眷恋的一切。她轻轻地走过去,他竟然在床上睡着了,他拥着她的睡衣,静静地沉睡。
一刹那,泪流满面,他在梦中也蹙紧了眉,而后把她的睡衣抱得更紧,生怕连它也逃走了。她掩面而逃,她害怕他会醒来,害怕面对一切,因为她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响动吵醒了他,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你回来啦?”
就这样平常的一句话,使她再也迈不开脚,他耷拉着惺忪睡眼,站起来从后面环着她,轻声呼唤:“我梦见你不要我,走了,果然你要走了。”
她的泪滚落下来,滴在他手背上,他扳过她的身子,焦切询问:“你怎么哭了,我们谁也不说走,不要走。”
他紧紧拥着她,那样地用力,他身上全是酒气,他喝醉了,所以忘记了他曾说过的话:他不爱她。
陶瓷只想逃,她害怕承受他清醒过来后的再次羞辱,她承受不起。
推搡间,一道白光闪起,陶瓷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把匕首直直地向她插来,她脑子一片空白,刹那间一股温热的液体渐到了她的眼里,Easun就那样倒了下去。黑暗中,她只看见一道影子消失在房间里。
匕首从后背插入,很深,Easun被推进了手术室,陶瓷两眼无神地蹲在门口,她什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她只记得最后打了电话向信之求救,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信之办好了一切手续才回到她身边,把一杯热牛奶交到她手中:“喝点东西,手术没那么快的。”
她是那么茫然,她很害怕Easun会出事,他有事,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Easun一定没事的!”他握紧了她的手,那样紧,紧得痛了,才让她感受到原来她还是活着的。
直到手术门开了,见医生是笑着出来的,陶瓷才松了一口气,再漫长的等待也在一瞬成了永恒。
等Easun进了深切治疗室观察,一切安定下来后,信之对她说:“进去看看他吧!”
陶瓷一听,忽然就笑了:“不了,如今去看他,还有什么意思。画我交给你了,我知道你和长生都需要这幅画。”
过了些日子,盘长生和信之约好一起来看陶瓷。
陶瓷坐在自家花园里发呆,盘长生一路走来,远远看着她,发现这个曾经飞扬跋扈的小女孩变了,变得沉默寡言、郁郁不乐,她越来越瘦,瘦得脸上只剩一双眼睛了。
“我和信之都觉得有人要对你不利,这个人一直在你身边。陶瓷,相信我,这世上没有鬼,所以你的处境很危险。”盘长生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他已经替陶瓷报了案,警方在抓紧时间破案。
“谁要杀我?”陶瓷茫然地看向盘长生。
信之见她如此很是不忍:“小瓷,我们推测可能是有人嫉妒你和Easun,所以,才会对你下手。”
“那究竟是谁?”陶瓷无助地抓住了信之的衣袖,希望他能够告诉她。
见她激动,信之心里全是痛,他按住了她的手:“警察已经在Easun的别墅里搜集指纹、毛发等线索了,我想一有消息长生会告诉我们的。”
信之看了眼盘长生,他会意地点了点头。
陶瓷要求看看那两幅画,信之怕她太劳累,她则笑了:“再不找点事情做,我真怕自己会疯掉。”信之拗不过她,唯有答应。
信之把两幅画小心地叠在一起,人物错落有致,《巧捉花鬼》和《返璞归真》里的女道士同为一人,容貌相同,只是构图和人物的姿势不同。叠在一起,只能看出背景的山,但因为《返璞归真》是在水里,所以“之”字的山并没有显出它的特别。
“我记得以前上课时,教授说过,两幅画叠在一起对着太阳透视,会有其他的效果出来。”陶瓷一脸天真,真的以为这个方法可行。
信之摇了摇头,把画举起,透视的效果什么也没出来,仍是交叠的两个人。
盘长生没有把他在沈笙那里看到的《临山求道》和《巧捉花鬼》的相片的事告诉信之,沈笙的推测,这两幅同为“着山上”的图,重叠在一起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因为四幅图画里,一在水,一在地,只有那两幅是同在山、合为一体上之天的。
信之没有察觉盘长生的沉默,他只是安静地审视着两幅画。
“水之道,美之本。”信之念道。
“什么,你看见什么了?”陶瓷抢着要看,盘长生也吃了一惊,画里竟有这样的信息。
“你看这里。”对着太阳,信之指着透视开来的两幅图,“之所以能看见还得感谢收画的人没有把两幅图裱起来,所以看得通透。这两个人的身体重叠交织,在左下角处得出了这么一小行小楷,但是什么意思,却让人猜不着。”
陶瓷换了个角度,歪着脑袋看,打横的画面有些奇怪,但她没有说出来。
盘长生接过画,把画横着看,奇了,画面居然起了变化——横着的画就像一个奇怪的符号。
他们三人皆脱口而出:“九节杖!”三人相视而笑。
“看着不单像九节杖,还像另外一样东西。”盘长生抿了口茶。
“我看弯弯曲曲的怎么像一堆蛇啊。”陶瓷歪着脑袋感叹。
听了,信之只差没把茶给喷出来,着实呛着了。
“弯曲的符号可以代表河流。”他笑着看向陶瓷,他的眼睛很亮,里面有深深的宠溺,他的脸因呛着了有些微红,陶瓷忙转开了视线。
“《返璞归真》里已经有了水,而拼起来的两幅图再次提到了水,‘水之道’在这里包含的究竟是什么信息?”盘长生仍然猜不透。
“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信之顿了顿,“用九节杖画符,并把符水喝了,就能药到病除,长年益寿,永葆青春,这本是五斗米教的法术之意,仍然是强调了‘符水’的水,这‘水’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盘长生很认同他的话。陶瓷听到这儿全是佩服了,让她一个人想铁定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但这里还有个问题,这里明明是两幅图的重合,却露出了一片空白。应该还缺了一样符号。”盘长生眼尖,看出了问题所在。
“有人知道那些符号在哪里。”
三人看向说话的人,竟然是Easun的秘书老李来了。
陶瓷一想到Easun就觉得眩晕,信之稳稳地扶住了她。
“少爷说了,只要你去见他,他就告诉你。”
再见到Easun,陶瓷的心平静了许多。他仍旧躺在床上,但已移回了普通病房。他看着她许久不说话,还是陶瓷打破了沉默。
“你让我来是为了什么?”她说得小心翼翼,她不知道,此刻她还能说些什么。
“你瘦了。”他艰难地举起了手,想抚摸她的脸。他的手也很瘦,只剩下骨头,针管还扎在手背上。
陶瓷眼睛一红,忙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因着打了点滴的缘故。她把他另一只手捧起来,放在自己脸上,他不断地摩挲,闭着的眼睛,上扬的嘴唇露出一丝满足。陶瓷哽咽:“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你知不知道你会没命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说话呀!”陶瓷恼怒地看着他。
“为了你,值得。”他连呼气都是痛的。
见他牵引了伤口,却仍拼命地忍着痛,她恼了:“你并不爱我。”
他笑了:“同样的问题,那你爱我吗?”
陶瓷没有回答。
“你看,你也回答不上来吧!其实我和你都傻,”他睁开了眼睛,“你是不是刚发现,你心里面一直放不下的是上官?所以他想要什么你就想方设法地从我这里取得?”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但你必须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很疲倦,想睡了,但还是笑着对她说完了想说的话,“你当初是为了帮他寻找那幅画而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你爱我?”他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眼睛让她害怕。
“你不知道吗?但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爱你。”他看着她,一脸天真地笑了,眼睛弯着,像两轮皎洁的新月,弧度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陶瓷一把抱住了他,她不能回答他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在意他,很在意。他伸出了一只手,把她抱紧:“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就把符号给你!”
陶瓷茫然地点了点头,是的,他都知道,他知道她到了现在,仍不确定自己爱的究竟是谁。
“好,我给你!”他从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扣子,就是当初要用钥匙才能打开的鸽血红项链的扣子,“很意外吗?我一早就设好了圈套等你上钩,我知道你一直在找这个,你并不像上官想的那么简单,你在他身上不也发现了你一直想要找的女道士图的秘密吗!”Easun并不傻,他一早就知道,陶瓷在看到邀请册里有他的名字,她才会临时推掉时装秀的邀请,巧遇般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陶瓷惊讶,她确实是一早就想通了两幅画横着看的秘密,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是故意露出了疑惑,好引起盘长生的注意。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查到了唐家或者上官家拥有女道士图,所以她才会想方设法地引起Easun和上官信之的注意,一切的手段对于她来说,原本就是一场游戏,只是没想到她会陷进了这场游戏里,无法自拔。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找女道士图?”陶瓷艰难地眨了眨眼睛。
“现在这样不挺好吗,起码你仍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问?”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1637,这就是符号?当陶瓷用钥匙打开扣后,扣心处刻着这四个数字。
信之和盘长生研究了好一会儿,都觉得这四个数字其实挺像手杖的符号的,而九节杖的本来用途就是手杖。
信之找来了一张纸,把1637这个数字变换着位置排序画了好几种模样,终于有一张能拼出一个地形来,配合着那两幅图,“之”字的山形就出来了。而这四个数字的排布也犹如一柄小小的手杖。
“中国的名山大川多如繁星,这样的群山叫人怎么去辨认?”陶瓷顿时泄了气。
饶是好脾气又有耐性的信之见了也微微地蹙起了眉:“别急,我们把图里的群山输入计算机地图搜索库,一定能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