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还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院子里用铁门锁着,毅然就是翡翠发给他看的视频里的那所小院落。盘长生也没进去看,看着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用外衣裹着她,登船离开小岛。
“我们这一行看来得多留几天,有一个人在蠢蠢欲动了。”
谷清阳抬头看他,他那种杀伐决断的果敢神色是她很少见到的,那深邃的不见底的眸子,有时让她害怕,他面对人时总会很自然地伪装成另一个人,一个温和谦逊的人。他为她裹紧了大衣的领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有些慌张失措:“我只是,”她在努力措辞,“只是觉得有时不是很了解你。”说完她低下了头。他把她尖尖的下巴扳起,让她认真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在暗海的衬托下,黑如点漆。
“我只是你心里的普通男子,你我皆是那么平凡,平凡得可以每日坐在海边静看日起日落,潮涨潮退。”
“你真的这样想?”
他微微一笑:“当然。”
“那我们离开这儿,不管这件事了。你的家在江南,我们回江南?”
“清阳……”
她眸子一暗:“我知道你放不下。”
“清阳,你讲点道理好吗?这件案子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差一步,一步就可以找出真相了。幕后黑手绝不是钱剑锋一个学生那么简单。”
“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谷清阳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已经害死了归溷、陈晨和严心,据我们的推测连李可居也可能是他害死的,他甚至还要加害你。但我问他为什么要害沈老板时,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惊慌、不信、疑惑我一直都记着,因为我想不通,他害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承认多害了一条人命。这样一来,沈晓茹和小薇的自杀就更存了莫大的嫌疑了,所以……”盘长生迟疑了,最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所以我们可能冤枉了他。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我们一来到这儿,就险些出事,我估计幕后黑手也跟着来了。”
谷清阳眼睛一弯,露出甜美的微笑:“那我会陪着你直到查出真相。”
他感动地握起了她的手,她的手那么冷,他细细地帮她揉暖和。她总是在他身边默默地付出,她的情他都记在心里了。
谷清阳如同快活的孩子,凑近他,鬼灵精地说:“我最喜欢看《幕后大老爷》,那沈君博长得和你多像,整天满脸傲气,其实是草包。那部片里皇帝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幕后大老爷呢,连聪明过人的男主角也不过是在皇帝的算计之中。”
一番活跃气氛的话,在盘长生听来却是灵光一闪,她仍絮絮地说:“我们分析案情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意,就像在闲聊电视剧。我们就把这个行动称为‘抓住大老爷’吧。这样多好玩啊。你猜幕后大老爷是谁?”
“你就知道好玩,”他也认同这一提议,“还敢说我是草包是吧。”伸了手去痒她。
她笑得肚子也痛翻了,流出了泪水,融在嘴里,原来是那么苦涩。
大家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一直平安无事,盘长生不是不急切,他怕拖得越久,抓住幕后大老爷的机会越渺茫。谷清阳在一边宽慰:“能拖这么久,证明大老爷已经在部署了。”
进了村子后,大家都结束了艰辛的露营生活,住进了小旅店里。谷清阳和盘长生的房间还带了个小小的露台,露台下就是蜿蜒的小河,对面薄雾青山,漂亮极了。
谷清阳在卫生间洗澡,盘长生接到了馆长的电话。原来经过十多天的开挖,学校明墓里出土了许多文物,而在陪葬的女尸里,解剖后她们的身体里还残留了西瓜籽和死前未消化的生杏仁,这一考古发现也证实了归家纪事里的关于明墓的交代是真实的。而且棺椁里还有一具身着明黄的男婴尸体,原本为母子合葬墓,但女墓主被丢弃在外面了。而甬道套神道,据推测,暂时得出的结论是,晚清民国时的归家想修建明墓,但遇到了外事搁下了这个计划,导致那条道不够开阔,误以为是甬道;再者,那里还有一条逃生秘道就是隐藏在被误解的“甬道”里,应该是归家拿来躲藏追杀或逃走的通道。这又是一次考古界的重大发现了。
盘长生又想起了和谷清阳在古墓里看湖底游鱼的情景,心底一片温柔。
“长生……”馆长唤他。
他回过神来,忙道:“我在听。”
“刑队让我跟你说,他们查了和钱剑锋在论坛上商量做交易的‘婴灵’的IP地址了,用的是公用网,也就是在网吧上的。”
盘长生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但对方话头一转:“用的虽然是公用网,但上网的网吧却是在广播大学的附近。”馆长停了停,意味深长地说,“而且在清阳差点出事的那天晚上,‘婴灵’留言让钱剑锋到904门口放下东西,说会把钱剑锋想要的东西准备好。更让人意外的是,网吧里的监视器虽然不能录下网吧里所有的人,但刚好在网吧大门处安了个内置摄像头,能录下所有进出网吧大门的人,老板的本意是要监视收银员会不会偷钱,连员工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盘长生一听,来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着。
“当晚的网吧进出里,竟然有两张我们大家都熟悉的面孔……”
放下电话,盘长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回头,只见谷清阳只裹了浴巾站在那儿,宽大的浴巾太大了,越发显得被裹住的她娇小可爱。雪白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脸上晕着娇美的红晕,她不料他会回头,一时急红了脸。
“我、我忘了拿衣服,喊了你好几声了,也不答应。只好、只好自己来拿……”她羞得低下了头,声音已小得听不见了。
他一把抱过她,转了好几个圈:“你猜谁是幕后大老爷?猜到重奖!”
“哎,”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夜都深了,该睡了,别吵醒了大家。”
一说完这话,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又上他恶当了。
果然,他玩味着“该睡了”这句话,只下一秒钟,就缠绵地吻了上来,吻得她身体发软。她娇笑着推开他,轻声道:“我从没听过你唱歌,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他一愣,红了脸:“我只会说些文物的故事,不会唱歌。”
“唱吧,唱吧。”她软软地求着。
他笑了:“那我唱首《江南》吧。”他的声音沉缓温柔,其实是很好听的。他唱得很轻,如江南的风,慢慢地、温柔地拂过耳边:
风到这里就是黏
黏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
你在身边就是缘
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点
圈圈圆圆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
深深看你的脸
生气的温柔 埋怨的温柔的脸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
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
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离愁能有多痛 痛有多浓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
心碎了才懂
“爱有万分之一甜,我也是情愿葬在这一点的。”谷清阳看着他轻轻呢喃,手指抚在他眉心间,能抚平那皱起的眉,她是情愿葬在这一点的。
他的吻覆盖了上来,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傻瓜,别说傻话。我们很快就可以一起去江南了,这首歌,我永远只为你一人而唱。”
第二天,是个明媚的好日子,阳光灿烂,越发衬得一汪大海碎金坠银,美丽而宁静。文博一班的学生浩浩荡荡地往各个村寨闯去,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而盘长生和谷清阳则问了村长关于谷氏宗亲的一些事情,查看了当地的族谱和大致了解了一些风土习惯。果然是和归府纪事提到的相差无几,而成亲穿冥服在这里也不算稀奇的事。
盘长生致电了当地派出所,查和礼仪队有关的事。这支礼仪队尽管很神秘,但始终是人扮演的,这里每到晚上就会起雾,隔远了看,就如没有脚一样,难怪会吓跑外来的人。
“听村长说,海湾处的小岛上还有座土堡,下午大家一起去里面看看吧。”盘长生忽然提议。
大家听了都很兴奋,谷清阳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她知道,他是想引蛇出洞。
由于土堡丢空许久,多少留了几分阴森。进入堡内不久,一声尖叫,大家都被吓着了,跑去看,林七月呆呆地站在那儿,而地上碎了一地玻璃。谷清阳疑惑地捡起地上的相框,里面是一张照片,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在微笑。
那是归溷。大家显然因着这张照片,而感到分外阴森。
盘长生把照片放在里堂供桌上:“村长说起,归溷从小就是住在这儿的,难怪会有她的照片。”
立着的照片,里面的人在阴暗的堂内,连眼神微笑都是诡异的。仿佛她就在那儿盯着你看,看得你心里发毛。谷清阳打了个寒噤,昨天明明没有这张照片……
由于傍晚时分海上起了风,不便出海,大家只能留在土堡住宿一宿。谷清阳趁着大伙都在,就和宿舍的一起聊天,她也有好多天没和舍友黏一起了。
“你有了帅哥,还顾得上我们吗?”稀月首先拿她开刷,开起玩笑,“不单你,连那小猫都失踪了好几天。”
这一提,谷清阳才想起小猫玲珑确实是失踪很久了。
聊了一会儿,大家就分散在土堡里逛逛。土堡很大,大家分散后,就显得特别静,几个同学拿着相机东拍西拍的,有些就跑上阁楼去研究它的来历。
只正堂内没人愿意逗留,因那里立着归溷的照片。
忽然,不远处又是一声尖叫。盘长生与谷清阳对视一眼,立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叫那么大声见鬼了啊,哪有那么漂亮的女鬼?你看,她真美得像神仙一般。”
盘长生与谷清阳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晚风中,高大的石墩上立着一个袅娜的身影。她长长的雪纺披肩随风而扬,高挑的身段衬着一张柔和冷艳的瓜子脸,真真是谪仙一般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