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在他的早餐里放了那根香菇;他吃下后,便产生前所未有的灵感。后来他根据这个灵感写了那本书《兄弟谜情》。故事内容就和那天他和我说的一样,两个双胞胎兄弟
,一个是美国士兵,一个是德国士兵,他们在二次大战中遭遇。这本书一出,畅销的程度竟超过他过去写的那两本书。”
她停了一下,点点头说:“这是我从报上看到的,报上还登载了他死亡的消息。”
“他又住了两个星期。每天我进他房间打扫时,总是看见他埋在稿纸堆中拼命写作,身上老是穿着睡衣。我每天都会问施,是不是要我晚点再来,而他都会要我马上开
始打扫,但不要太吵。他说话的时候,头抬也不抬,一直注视着稿纸。每次我在进他卧房前,都会对自己说,这次不能再失态了。然而每天他的床单上都会有干掉的遗精,
而且我只要一进他卧房,先前的百般决心都会不翼而飞,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做那种事。这种感觉不是像戒毒那样,根本没有经历挣扎的过程,而是像停电。在一进房后,我
总是突然失去自制力,等我清醒过来,已经做完那件事了。还有,每天他总是抓着头发,好像被什么东西追杀一样。我们真是一对可怜虫!他让我每天早上失态,而我让他
晚上睡不好觉。”
“什么意思?”妲西问。
“我每天晚上都会自责白天的所做所为,而且总是猛喝开水,再吐上一、两次。在派克太太的关心下,我终于告诉了她实话,说我可能怀孕了,但是在我证实前,不想
告诉我先生。强尼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但我想他至少会感觉到我不太对劲。然而,他那时的心思全放在计划抢劫之上,完全不管我的死活。不过,我很高兴他不来烦我。
这样我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有天早上,当我再度走进一一六三号房时,杰弗瑞先生已经走了。他打算回阿拉巴马,继续写他那本关于战争的小说。妲西,你知道吗?当时
我是多么高兴!我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似乎一切都好转了,甚至觉得我已经可以告诉强尼说我怀孕了,而他会去找工作,做个好丈夫和好爸爸。我走进那间卧房,床上
的被单仍卷揉成一团。我一边把床单拉直,一边想:好了,就算今天再发作,也是最后一次了。然而,当我把床单拉开,竟然什么事也没有。床单是干净的,上面没有任何
遗精。不管那个巫婆对我们下了什么咒语,现在总算过去了。我心想;太好了,我可以安心生小孩,而他可以安心写作,总算不必受魔法折磨了。我根本不在乎谁是我孩子
的自然父亲,强尼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那天晚上,我把怀孕的事告诉了强尼,”玛莎说,然后冷冷地说:“他非常不高兴,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妲西点点头。
“他用浴室的拖把打我的肚子,连打了五下。我倒在地上,大哭大叫。他跨在我身上,凶狠地说:‘你疯了吗?我们不会有小孩!你一定是疯了,臭女人!’说完,他
便出门了。我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想起第一次流产的经验,害怕现在随时会发生。我想,这次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又想起我妈妈说的话,要我在强尼把我打伤住院之
前,赶紧离开。我姐姐寄来的那张车票,还好端端地放在抽屉里。我一想到自己可能流产,便马上爬起来,收拾行李,想在强尼回来之前离开。但我还没打开衣柜,就想起
迪米罗巫婆。我记得我曾对她说我要离开强尼,而她回答我:‘不必,他就要离开你了。你会看着他离开,就再等一下吧。你也许认为他会要你把孩子拿掉,但是他来不及
这样做。’这时,好像她又出现在我面前,在我耳边说出这些话。我走到衣柜前,不过不是我的衣柜。我打开他的衣柜,在他最喜欢的棒球外套里找到两样东西。一把刀子
和一把手枪。我把枪拿出来,看着它,那个被玻璃罩盖住的感觉又回来了。我走到厨房,把枪放在流理台上。然后打开储物柜,想把那个玻璃盒找出来。一开始摸到的都是
茶叶和香料的罐子,我有点慌张,害怕那个玻璃盒会不翼而飞。而后,我才摸到那个盒子。我把玻璃盒打开,看着里面的香菇。它的伞状部分很大,很厚重,给人一股温暖
的感觉。我右手拿起香菇,左手拿着枪。而后,我使劲全力紧捏香菇,香菇在我手中压成一团,而且还发出一声……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但是这个声音有点像尖叫声。
你觉得有可能吗?”
妲西轻轻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她只知道,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种事。
“我也不相信香菇会发出这种声音,不过那时听起来真的好像。还有一件事你一定更不相信,不过我相信,因为我看见了:就是香菇居然流血了!我看见鲜血从我的拳
头中流下,溅到了枪上。然而,血一碰到枪身,就马上不见了。等到血滴完了,我把拳头打开,原本我以为一定满手是血,但是在我手中只有被捏成一团的香菇,没有半滴
血。我的手、地板、香菇和手枪,到处都找不到血迹。我想,一定又是幻觉。我低头看着被捏成一团的香菇,竟然觉得它的样子有点像男人的那个玩意儿。我想到刚才鲜血
滴出的样子,想到老巫婆说过的:“女人会怀孕,当然是靠男人射出的精子。小女孩。”就在这时候,我手中的香菇竟然自己扭动起来。我大叫一声,把它扔进垃圾桶。这
个时候,我听见强尼上楼的声音。我连忙把枪拿进卧房,塞回他夹克口袋,然后倒在床上,衣服鞋子都没脱,拉起毯子直盖到下巴。他走进来,我知道他一定会找我麻烦。
他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我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但我知道他又想拿棍子揍我。
“我不要小孩,”他说:“你过来!”
“不要!”我说:“你不用拿棍子,孩子已经没了。混蛋!孩子已经被你打掉了!”
我知道骂他是很危险的事,但为了让他相信,不得不这么做。结果他真的相信了,脸上居然露出笑容。告诉你妲西,那时候我真的恨死他了。
“打掉了?”他问。
“没错。”我说。
“那些东西呢?”他问。
“你想看吗?”我说:“现在大概都在化粪池里吧。”
他走过来,想要吻我。老天!这时候他居然还想吻我,我把脸别开,他粗暴地在我额上吻了一下。
“你等着瞧吧,”他说:“以后有的是生小孩的机会。”他说完便出门去了。两天后,他和朋友去抢劫那间杂货店,而他的手枪走火,击中他的脑部,使他当场死亡。
“会不会是你在枪上下了符咒?”妲西问。
“不!”玛莎平静地说:“是她……你只能说,她是借由我的手下咒的。她知道我无能为力,所以她帮了我一把。”
“但是你知道那把枪有问题,对不对?”
“我不知道。”玛莎平静地说。
妲西起身,倒了杯水,她突然感到十分干渴。
“故事就是这样,”待妲西回座,玛莎便接着说道:“强尼死了,而我生下彼德。一直等到我怀孕,我才发现身旁有那么多好朋友。早知道,我早就离开强尼了……或
许也不一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应该不止于此吧?”妲西问。
“没错,还有两件事,”玛莎说:“两件小事。”
从玛莎脸上的表情,妲西看出这绝不是什么小事。
“在彼德生下四个月后,我又去找迪米罗巫婆。我虽不想去找她,但我还是去了。我把二十块钱装在信封里,虽然我也需要钱,但我知道这是属于她的。她公寓的楼梯
仍然又黑又小,好像比我上次去的时候更糟。我爬得越高,越能闻到强烈的气味:那股她特有的气味,结合了蜡烛、发霉壁纸和肉桂的味道。
这时,那股像大梦初醒、像被玻璃罩盖住的感觉又出现了,那是最后一次出现。我走到她门前,伸手敲门,没有人回答,于是我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回答,最后我
不得不蹲下来,把信封从门缝下塞进去。突然,她的声音却从门缝中传来,好像她在门那边也蹲下来一样。我被她吓了一大跳,从未这么害怕过,因为她的声音非常阴森,
隔着房门,就好像棺材里的死人发出的声音。“他会是个好孩子的,”她说:“就像他父亲一样,像他的自然父亲。”
“我带东西来给你,”我说,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塞进来,亲爱的。”她低声说。我把信封塞入门缝,她接了过去。我等在那里,听见她撕开信封的声音。
“这就够了,”她低声说:“你可以走了,再也不要来这里,知道了吗?”
于是,我转身尽可能快跑离开。
玛莎走到书架那里,一会儿后拿了一本精装书回来。妲西一看,就发现这本书和玛莎儿子彼德写的书很像。这本书是《天堂之火》,是彼德·杰弗瑞写的。封面是一群
军人攻陷一座碉堡的情景。玛莎把袋子里的那本书也拿了出来,打开包住的卫生纸,把两本书并排在一起。
“这就是第二件事。”玛莎说。
“是吗?”妲西有点迟疑地问:“这两本书看起来好像,不知道内容……这……”
她迷惑地抬起头,看着玛莎。玛莎正对她微笑着。
“你想说,我的孩子会不会抄袭这本书?”玛莎问。
“我没有这个意思。”妲西有点心虚地回答。
“这两本书除了都是讲战争外,没有半点雷同之处,”玛莎说:“这两本书完全不同,就像黑和白一样。”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不过,这两本书却同样让人产生
一股温暖的感觉,就像阳光一般,让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
“你孩子的灵感会不会是受彼德·杰弗瑞激发的呢?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在大学的时候,就看过杰弗瑞的书……?”
“没错,”玛莎说:“我想彼德一定读过杰弗瑞的书,因为除了书名相像以外,故事给人的感觉也很相像。不过,就算彼德看过,也不能解释这两本书相像的原因……
还有其它难以解释的因素。”玛莎拿起杰弗瑞的小说,注视了一会儿,然后又看着妲西。
“我是在彼德出生一年后去买这本书的,”她说:“这本书那时还在印刷,我是通过书商预先订购的。后来,当杰弗瑞先生又来投宿时,我鼓起勇气,拿了这本书请他
签名。我想他也许会拒绝我,但是他还是签了。看看这里。”
玛莎翻开《天堂之火》,翻到献辞那里。
妲西读了一下献辞,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本书献给我的母亲,阿提娜·迪西蒙·杰弗瑞,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在这几行字下,是杰弗瑞用黑色钢笔写的
一句话:“献给玛莎·罗斯沃,感谢她一向毫无怨言地为我清扫房间。”他写完这句话,还在下面签了名,并注上一九六一年八月的日期。
一开始,妲西觉得这句话有点嘲弄人的感觉……之后又觉得怪异。但是,在她还来不及思考之前,玛莎便打开她孩子所写的《荣耀之火》,翻开献辞那页,和杰弗瑞的
献辞摆在一起。妲西再看了一遍彼德的献辞:“谨以本书献给我母亲:玛莎·罗斯沃。妈妈,若没有你,我便不可能完成此书。”在这几行印刷的文字下,还有用笔写上的
一行草字:“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爱你的彼德。”
然而,妲西并没有用心读这些句子,她只是看着这些字。
她的目光游移着,在两本书的献辞间移来移去;一个是一九六一年八月,另一个是一九八五年四月。
“明白了吗?”玛莎柔和地问。
妲西点点头。她看出来了。
在这两本书上,两种字迹同样削瘦、倾倒而有点潦草,简直是同一个人的笔迹……除了献辞所题的人名不同之外,更不可置信的是签名的笔迹,几乎完全一样。只有语
气上的不同,妲西心想,这之中的差别,就像黑与白那样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