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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了。他长大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听到他谈论新闻……这真是令人沮丧的事。那一年是公元二○○三年,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外围团体“圣战之子”在伦敦丢
下喷射炸弹,污染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市区,而剩下的区域也变得极不健康,使得当地的人们再也不打算生小孩(他们大多活不过五十岁)。那一年,美国试图封锁菲律宾
,因为当地政府接纳中国“一小撮”顾问(根据我们的间谍卫星,估计人数约有一万五千多人),这明显表露出两个讯息:(a)中国说如果我们不撤退就要同归于尽的话
不是开玩笑的;(b)美国人民并非人人都疯狂到想去菲律宾参战自杀。在那一年,还有一群神经有问题的家伙,我想大概是阿尔巴尼亚人,想要在柏林散播爱滋病毒。
这些坏消息让人沮丧,但是鲍比却完全相反。
“人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有一天他问我。那时是八月底,我们在新汉伯郡的避夏小屋中,所有的东西都已打包好准备要回家。这间小屋看起来有些悲凄,有些荒芜,
因为我们离开后就要各分东西。对我而言,是回到纽约;对鲍比而言,是德克萨斯州的韦科市。他在这一个暑假中,读完了社会学和地质学——这些对做沙拉一点帮助也没
有,而他还说要在这里做一些小实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相当自然,但是我发现妈妈在最后几个星期中,一直以奇特的眼神看着他。我和爸爸都没起疑心,但我想妈妈可能
已经发现鲍比的罗盘已停止转动,开始要指出正确方向了。
“人到底怎么来?”我问:“这个问题能问我吗?”
“应该有正确的答案,”他说:“很快,和所有事情一样,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事情总是这样,一成不变,”我说:“我猜想研究这个问题的人,是无聊想找事做。如果你真要问,就去问上帝好了。”
“这都是胡扯,我绝不相信。即使是两条X 染色体最后也会变成狗屎。别告诉我说这都是经济压力的结果,介于有和没有间的冲突,因为这两者都无法解释它。”
“原罪,”我说:“我相信它,这是很好的旋律,你可以随他起舞。”
“好吧,”鲍比说:“也许它是原罪。但是,什么是乐器呢?你问过你自己吗?”
“乐器?什么乐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是水。”鲍比修正说。
“什么?”
“我说是水,水里面有东西。”
他看着我。
“或没有东西。”
第二天鲍比就到韦科市去了。从那时起我便再也没见过他,直到那天,他出现在我的公寓,反穿画有芒德福肖像的T恤,还带了两个玻璃盒来。那是三年后的事了。
“霍华,霍华,”他喊着,快步走进来,轻轻在我背上一拍,仿佛我们才三天不见。
“鲍比!”我叫了起来,展开双臂紧紧拥抱他。此时我感到有尖锐的东西刺着胸口,还听见忿怒的嗡嗡声。
“很高兴见到你,”鲍比说:“不过你最好放轻松点,你快毁掉这些生物了。”
我很快向后退了两步。鲍比放下他带来的大纸袋,放下肩上的背包,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拿出两个玻璃盒。一个玻璃盒装着蜜蜂窝,另一个则装着黄蜂窝。蜜蜂看
来已在玻璃盒内住了下来,随时可以出去采蜜;而黄蜂们则非常不安,看来十分愤怒。“好了,鲍比,”我对他笑着说。我无法停止微笑。“你这次又带来什么新玩意?”
他解开背包,拿出一个果酱瓶,里面装有半瓶清水。
“看到了吗?”他说。
“看到了。这不是水就是廉价的威士忌。”
“两者皆是,如果你相信的话。这是从拉凡塔的一个自流井取来的,这个地方在韦科市东方四十里处,我现在拿的这罐是浓缩后的水,五加仑浓缩成这么一小瓶。我在
那个地方蒸馏的,霍华,我想政府应该不会以酿私酒的名义逮捕我才对。”他笑着说,而且越笑越开怀。“水就是水,但也能变成威士忌,就像人类不停竞争一样。”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懂,不过你会懂的。霍华,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如果人类白痴般的竞争能稍停六个月的话,我敢打赌它一定能永远止息。”
他举起果酱瓶,睁大眼睛,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就是这个,”他说:“人类根源毛病的治疗秘方。”
“这是癌症新药吗?”
‘不,”鲍比说:“是治疗战争、酒吧殴斗、开枪滥射,一切混乱的药方。霍华,你的厕所在哪里?我快尿出来了。”
当他从厕所出来时,不但已把穿反的T 恤穿正,还梳了头发。不过,他不是用梳子梳头的,而是整个头伸到水龙头下冲湿,然后五指往后一拨便成了。
他看着那两个玻璃盒子,说盒内的蜜蜂和黄蜂都已回归正常。“即使近似于‘正常’,但黄蜂是不会把巢筑得太靠近的。霍华,黄蜂和蜜蜂、蚂蚁一样,都是群居的昆
虫。尽管也许有些会有点精神分裂倾向,但几乎所有的蜜蜂和蚂蚁都大致相同。黄蜂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绝对好战的。”他又笑了起来。
“就像我们人类一样。”他看着装着蜜蜂的玻璃盒说。
“告诉你,鲍比,”我说,脸上挂着笑容,但是笑得有点僵。
“先别讲这些,你等有空再发表长篇大论吧。我告诉你,我的房东是个女的,是标准的同性恋,她还会抽雪茄,而且……”
“你会喜欢这个的,”鲍比说,好像完全没听见我刚说的话。他很小开始就有这个毛病了,不过他也不是故意那么没礼貌,而是在他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如此
。我能阻止他吗?当然不。他来找我,我已经够高兴了,不管他又想做什么怪事,但只要我与鲍比在一起超过五分钟,他就能把我催眠。“事实上,你也许过去已经见过了
,杂志上经常会有这种照片,电视也一播再播。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这里面却大有学问,因为人们过去总是对蜜蜂有偏见。”
他说得没错,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我的确看过了。
他把手伸进装蜜蜂窝的那个玻璃盒中,不到十五秒,他的手便爬满了蜜蜂,变成了一个棕色的大手套。这个景样勾起我儿时的一个回忆:那时我穿着睡衣、抱着布娃娃
熊坐在电视机前,离上床的时间只有半小时,电视播的是一个养蜂人让蜜蜂爬满脸的景象,那种恐怖的情景,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烙下深刻的印象。
鲍比突然叫了一声,猛然把手缩了一下,随后又笑了。
“一只蜜蜂螫了我一下。”他说:“经过长程旅行,它们的情绪还有点不稳定。我从拉凡塔搭一位女保险经纪人的便车到韦科市,然后又搭飞机到新奥尔良。不过,我
想一定是最后搭出租车来的那一段路让它们发疯的。路况实在差透了,整条路面上都是坑洞。”
“鲍比,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赶快把手抽出来。”我说。我眼睛一直盯着玻璃盒,深怕会有蜜蜂飞出来。我可以想象自己拿着卷起的杂志,满室追着蜜蜂,花一个小时把
蜜蜂一只只打死的情景。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半只蜜蜂飞出来。
“放轻松点,霍华。你有见过蜜蜂会螫花朵吗?应该听都没听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