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智商高不可测的天才儿童?”茵蒂·福诺伊笑着对她亲爱的丈夫理察说:“真是无聊!是我们提供的环境让他的智能得以发展,他那个笨哥哥只是例外。我们要

把他当成一般男孩一样带大!”

  轰!福诺伊兄弟长大了!霍华就读维吉尼亚大学,以优秀成绩毕业,成为自由作家,收入颇丰!围绕在众多女伴间,枕边人经常更替!小心避免性病和药物中毒!买一

套三菱的立体音响!每周至少写信回家一次!出版两本相当畅销的小说!

  “无聊!”霍华说:“这就是我的生活!”

  一切就是这样,至少在鲍比突然出现,带来两个玻璃盒之前是如此。鲍比反穿一件画有物理学家芒福德肖像的T 恤,提着两个玻璃盒,一个装着蜜蜂窝,另一个则是黄

蜂窝。他虽处于天才和白痴的临界边缘,却像涨潮时快乐的蛤贝,完全自得其乐。

  像我弟弟鲍比这样的人,也许要两、三个世代才会出现一位,我想,他就像达文西、牛顿、爱因斯坦、甚至是爱迪生之类的人物。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就像巨

大的罗盘,长久以来在大海中茫茫找寻正北方,以无比巨大的力量指出正确的方向。在他们成功之前,都是世人眼中的怪物,而鲍比也不例外。

  当他八岁而我十五岁那年,他跑来对我说他发明了一架飞机。那时我太了解他了,骂一声“狗屁!”便把他赶出我房间。之后我走到车库,发现推车上有一个用木板钉

成的怪模怪状的东西,看起来是有点像战斗机,但是机翼的斜角却向前而不是向后。他把他的摇摇马的座椅拆下,装在飞机的驾驶座上。飞机上有一根操纵杆,但是没有引

擎。鲍比说这是一架滑翔机,要我把他推到华盛顿特区格兰特公园中最险峻的卡瑞奇山上,说那里有一条水泥铺成的便道,最适合当成滑翔机的跑道。

  “鲍比,”我说:“你的机翼装错了,应该向后斜才对。”

  “不,”他说:“机翼本来就应该这样才对。我在‘动物王国’节目中看过老鹰,当它们俯冲向猎物时,就是把翅膀向前伸的。你知道吗?这才是最好的模式。”

  “好吧,那为什么空军的飞机都不这样设计?”我得意地说,却完全不知道那时美、俄两国早已开始进行设计这种前斜式机翼的飞机了。

  鲍比耸耸肩,表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于是我们便出发到卡瑞奇山上,他爬进摇摇马鞍改装的驾驶座,握着操纵杆。“用力推,”他说着,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样的光芒是我熟悉的,老天,他在摇篮

期时我便看过好几次了。不过,我要对天发誓,如果我知道他这个玩意真的会飞的话,我绝不会那么用力把他推下去。

  但是当时我一点也不知道,于是便用尽力气将他推下坡。

  他坐在架在推车上的滑翔机里,一路欢呼狂叫,就像荒野里的牛仔找到小镇想冲去喝杯冰啤酒般兴奋。鲍比往下冲,吓得一位老妇人往路旁跳开,还差点撞上一位拄着

拐杖的老先生。推车冲到半途,他拉开滑翔机和推车连结的闩子,而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害怕而又惊奇地看着他的破滑翔机慢慢脱离推车。滑翔机一开始只脱离数寸,而又

重落回推车,之后一阵强风吹来,鲍比的滑翔机就像装上隐形的钢线般,一下子就被拉上空中。推车继续往下冲,冲入水泥步道末端的灌木丛中,而鲍比的飞机已离地十尺

,而后二十尺,之后上升到五十尺。他坐在这架前斜式机翼的滑翔机上,狂呼大叫着,滑过了格兰特公园上空。

  我跟在滑翔机后跑着,尖叫着要他下来,脑海开始浮现他整个人连同飞机摔落树丛或撞上园内雕像的悲惨画面,甚至浮现他葬礼的情景。

  “鲍比!”我尖声喊:“快下来!”

  “哇哈哈……”鲍比叫着,声音听来虽小,但却相当陶醉,在公园里下棋、玩飞盘、看书、谈恋爱和慢跑的人全都停下原本在做的事,一起抬头看着天空。

  “鲍比!你飞机上没有他妈的安全带!”我尖叫着。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讲粗话,至今我仍记得很清楚。

  “我不……会有……事的……”他使尽全力喊着,但我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我跑下卡瑞奇山,一路狂叫着。我已记不得我喊的是什么话,只记得第二天我的喉咙连

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记得那架滑翔机畸型的影子掠过公园草地,越过公园的树丛,越过一大群翘首上望的人们。我记得我追着他。我记得事后我向妈妈说鲍比的滑翔机发生的事,告诉她

鲍比的飞机如何被风吹上天空,如何被旋风吹得差点翻过来时,她的脸开始变得扭曲,而后大哭起来。鲍比的航空事业也因此正式结束。

  事情总会结束的。对大多数人来说,事情结束就没事了。

  然而,有时却不是这样。

  鲍比飞在卡瑞奇山上空,他握着操纵杆,小心避开地面上的杂物,滑向公园中央的一座小池塘。他慢慢降下,离水面五寸、四寸……而后开始在水面上滑行,刮起两道

白色的浪花,吓得池塘中的鸭子四处逃窜。他大笑着,滑过池塘边缘,越过两座矮灌木丛后,整架飞机便栽在树丛中。他跳下驾驶座,拍了一下脑袋,随后高声大喊起来。

  这就是鲍比的生活写照。

  有人说:并非每件事都有可观之处。事实上,我却不认为有任何事值得观之……直到鲍比的“镇静剂”发明之时。然而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事,是因为这次我认为,

最非凡的事情得从平凡面讲起:鲍比的一生总是充满出人意料的小事。在他九岁时,他已在乔治敦大学学习量子物理学和代数。有一天,他从阁楼找到一台旧电视机,把它

改装成宽频无线电发射站,然后在屋顶挂上一个晒衣架改装的天线。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附近四个街区的收音机和电视全被干扰收不到讯号,除了他的声音之外。他用自己

架设的站台播音,说一些自己发生的事,念几篇我写的小故事,讲一些低级笑话,又说烤豆子是我爸爸星期天在教堂猛放屁的原因。“不过他屁放得很安静,”鲍比对他将

近三千人的听众说:“他大多会尽量忍住,直到开始唱诗歌时才放出来。”

  至于我爸爸,他当然很不高兴。为了鲍比干扰电台这件事,他缴了七十五元的罚款,而且未经鲍比同意便把发射器丢掉了。

  鲍比的一生,噢……你看,我竟然哭了。不知道这是发自我内心的感伤,还是药物的影响?我想,应该是前者吧,天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但是,我想我最好还是赶快把

故事说完。

  鲍比十岁的时候就从高中毕业,不过他没有继续攻读学士学位。他脑中的那个大罗盘正不断转动着,寻找属于他自己的方向。

  他经历了一段物理狂热时期,而后又一阵短时间的化学期……最后由于鲍比对数学缺乏耐心,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两个领域。他原本可以学得很好,但是被称为科学根本

的数学,却使他感到乏味。到了十五岁那年,他迷上考古。他花了一个夏天的时间,挖遍惠特山的山脚,找到一些箭头、燧石和营地木炭遗迹,并且编出完整的中石器时代

印第安人的生活史。

  和其他学科一样,鲍比的考古狂热很快便消退了。他开始研究历史和人类学。他十六岁时,要求跟一群新英格兰的人类学家一起到南美洲探险,而爸妈犹豫了好久才答

应。

  五个月后,他回来了。他的皮肤晒成棕色,长高了一点,瘦了一些,安静了许多。他仍然是一副快活的模样,但是属于他年少的光采、年少的幼稚、年少的无知,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