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恶梦工厂上一章:
- 恶梦工厂下一章:混乱的终结
“不!”
“那你把这只表交给丁克保管,由他当公证人。”他翘起拇指比向后面的一个黑人。这个人坐在推土机上,吃着从麦当劳买来的苹果派,刚才便一直竖着耳朵听我们谈
话。
“他可靠吗?”
“你还能挑吗?”
“好吧,那就交给他保管。你真认为我不合适表就归你,我若能做到九月回学校教书,表就还给我。”
“那我的赌资是什么?”
我指着他手上的工作申请表。“签字,”我说:“请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你疯了。”
我没有回答,心里想的是杜雷和伊莉莎白。
“你要做的工作很苦,”布鲁克警告说:“要从卡车上铲下炽热的柏油,填平路面的坑洞,虽然我想要你的表,但不是因为这样才要你去做这些事,而是每个新来的人
都是做这工作。”
“没问题。”
“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小子。”
“我知道。”
“不,”布鲁克说:“你不知道,将来才会。”
前几个星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每天只知道跟在载满滚烫柏油的卡车后面,卡车一停,我们就忙着把柏油铲下来,填平路面的坑洞。偶尔我们也会进到城里修路,能
够清楚听到赌场里有人中特彩的铃声。有时候,我怀疑这个铃声并非真实存在,而只是我脑筋烧坏的警示声。只要我一抬头,便能看到布鲁克正以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他的
一张大脸在被热气烤焦的路上闪闪发亮。我有时也会看看丁克。他总是坐在推土机上的帆布蓬下,一发现我在看他,他便拿出我曾祖父的怀表,让怀表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
的光芒。
我咬牙硬撑着,无论工作多么辛苦,我也绝不让自己昏倒,勉强保持意识清楚。我撑过了整个六月,也撑过了七月的第一个星期。在一天午休时刻,布鲁克坐到我身旁
,看着我以颤抖的手拿起三明治来吃。那时,我的手会一直颤抖到晚上十点,这是热气造成的。不过,有时我只要一想起杜雷,我整个人也会愤怒地不由自主地颤抖。“小
子,你还是强壮不起来。”布鲁克说。
“也许是。”我说:“不过,应该比我刚来时要强多了吧?”
“我一直看着你,想看你什么时候会找机会躲起来休息。
不过我并没有发现。”
“我不会打混的。”
“是啊。不过如果你躲在卡车后面休息的话,我就看不到了。”
“我不会的。”
“真正的夏天还没到,小子。到时候会更热,丁克把那种热叫做‘烤人干’。”
“我能撑过的。”
他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那是我曾祖父的怀表。他把表丢到我的腿上。“把这他妈的表拿去,”他不屑地说:“我不要这个东西。”
“你已经和我谈好条件了。”
“我可以取消。”
“如果你开除我,我就要到仲裁会去告你,”我说:“你签了字,而且……”
“我没有要开除你,”他说,眼睛看向别的地方。“我要丁克教你怎么开挖土机。”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了解布鲁克心里怎么想,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去开挖土机。我猜他似乎肯定我了,同时又轻视我,不想再让我做粗重
的工作。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他心里的确实想法。“亲爱的,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我脑海里突然响起伊莉莎白的声音。“杜雷的事才是最重要的,记得,只要管杜雷的事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是问了。
他回过头,以愤怒和讶异的目光看着我。不过,我想是愤怒的情绪居多。“小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你到底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
“你以为我会为了一只烂表而想杀你?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从来没看过像你这样的混蛋。”
我把怀表放在一边。
“你根本就强壮不起来,小子。在太阳底下,有些人或植物能长得很好,但是有些就会枯萎而死。你就是正在枯萎的那种。你也知道你撑不住,但是你却不肯到阴凉处
休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找自己的麻烦?”
“我有苦衷的。”
“是啊,我打赌你当然有。若每个人都像你用这种方式,那就没有达不成的愿望了。”
他说完,起身走了。
丁克靠了过来,咧着嘴微笑着。
“你学得会开挖土机吗?”
“我能。”我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他说:“就算再笨的人也会这么说。”
“我会好好学的。”
丁克笑了起来。“就算是混蛋也会好好学的,对不对?”
“希望是。”我说。
接下来的夏日,我的工作便改成了开挖土机。到了九月我返回学校教书时,我整个人几乎变得跟丁克一样黑。其他的老师看到我,都不再嘲笑我了,虽然有时他们会用
眼角偷瞄我,但是已经不再笑我了。
正是我对布鲁克说的,我确有苦衷。我做到了,我并不是一时兴起才跑去做那地狱般的修路工作。你看得出来,我的计划正一点一点地成形。不管男人或女人,要为他
们挖掘坟墓并不需要费这么大的气力,但是这个人不一样。
这个人就是杜雷,我要把他连同他的凯迪拉克一起埋葬。
到了隔年四月,我开始每个月收到州政府公路局寄来的“内华达公路通讯”。在这份通讯里,关于公路修护预算、修路新工具装备、议会对公路品质的要求等部分,我
都略去不读,有兴趣的只在这份刊物的最后两页。这两页只简单印了下个月哪些路段要动工修护。我特别注意印有“路面重铺”这四个字的路段,根据我去年在布鲁克的工
程队里的经验,路面重铺往往会要求汽车改道行驶。虽然封闭道路是不得已的做法,但是真的碰上这种大工程时,就不得不这么做。我心里想着:总有一天,我会让杜雷死
在“路面重铺”这四个字之下。尽管是短短四个字,却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不过,事情没那么简单,机会也不会来得那么快,我知道我也许还得等好几年。杜雷是个恶人,恶人总是过着紧张小心的生活。要四个条件同时发生,我才能置他于死
地:一是他必须外出旅行,二是必须在我放暑假时,三是要国定假期,四是要一个三天的连续假期。
也许要等上一年,也许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巧合。但是我相当沉着,心里隐约知道这个机会总有一天会发生。当这个日子来临时,我老早就已准备妥当。事实上,这样的
机会并不是没有过,不是在那个夏天,不是之后的秋天,也不是第二年春天。而是在七月,我打开内华达公路通讯,看到下面这个日期:
七月一日至七月二十二日
七十一号州道四四○里至四七二里处路面重铺我的手微微颤抖,我翻开日历,发现七月四日国庆假日正好是星期一。
所以,四个要件一下子就符合了三项,当然,这么长的施工期,一定会要车辆改道的。
但是杜雷……关键就在杜雷的行程了。第四个条件是否也能成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