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需要你待在离我不超过一小时车程的地方。我打给你,你就来。”

这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恐怖故事,叫作《哦,吹口哨吧,我的情郎,我会来到你身边》。

“好的,”我说,“不过查理……”

“怎么了?”

“我有两个月的时间给你,就这么多。到劳动节的时候,不论怎样我们都两清了。”

又一阵停顿,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听上去很吃力,让我想起阿斯特丽德在轮椅上的喘息。“可以……接受。”接……受。

“你还好吧?”

“中风又来了。”中……风。“我说话不像以前那么利索了,但我向你保证,我的头脑跟以前一样清楚。”

丹尼牧师,治治你自己,这不是我第一次这么想了。

“告诉你个消息,查理。罗伯特·里瓦德死了。记得那个来自密苏里的男孩儿不?他上吊自杀了。”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他听上去并不遗憾,而且连细节都懒得问。“你到了之后,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哪儿。记住,不超过一小时车程。”

“好的。”我说完挂了电话。

我在这个静得不正常的录音棚里坐了好几分钟,看着墙上装框的专辑封面,然后给身在罗克兰的珍妮·诺尔顿打了个电话。只响了一下她就接了。

“我们的姑娘怎么样了?”我问道。

“很好。没那么瘦了,还能每天走一英里。看上去年轻了20岁。”

“没有后遗症?”

“没有。没有癫痫,没有梦游,也没有失忆。我们在山羊山上的事儿她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觉得这倒是件好事儿,你说呢?”

“你怎么样,珍妮?你还好吗?”

“挺好,不过我得挂了。医院今天忙死了。感谢上帝我快要休假了。”

“你不会自己去度假,把阿斯特丽德一个人留下吧?这恐怕不妥——”

“不,不,当然不会!”从她声音里能听出点儿什么,有种紧张。“杰米,我接到一个传呼,我要走了。”

我坐在变暗的控制台前。我看着专辑封面——现在其实是CD封面了,跟明信片一般大的小玩意儿。我想起收到生日礼物,有了自己第一辆车——福特银河66之后不久的那段时光。跟诺姆·欧文一起驾车,他怂恿我在9号公路被我们称为“哈洛直路”的那段两英里的路上把油门踩到底。看看这车子会怎样,他说。开到时速80英里后,车子前端开始晃了,但我不想像个娘们儿似的——17岁的时候,像不像个娘们儿可是件大事,于是我踩着油门不松脚。时速到85英里后,晃动逐渐消失了。到90英里时,福特银河开始梦幻般轻飘飘的,因为它跟道路的接触少了,我知道再往下就快失控了。千万别碰刹车,这是我从父亲那儿学来的,高速下踩刹车可是会出事儿的,我松了油门,银河开始慢了下来。

真希望我现在也能这样。

喷气机机场旁的尊盛酒店,我在见证阿斯特丽德奇迹复原后住了一晚,感觉还行,于是再次入住。我想过在罗克堡客栈里消磨时间,不过在那儿遇到诺姆·欧文一类的老熟人的概率实在太大了。如果真发生的话,必定会传到我哥特里那儿。他一定会问为什么我到了缅因却不住在他那儿。这些都是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过了几天。到了7月4日,我跟几千人一起在波特兰海滨大道上看了烟花,人群啊啊大叫,看着牡丹、菊花和王冠烟花在头顶绽放,烟花倒影在卡斯科湾,随波荡漾。接下来几天,我去了位于约克的动物园,肯纳邦克波特的海岸有轨电车博物馆,以及沛马奎特角的灯塔。我参观了波特兰艺术博物馆,那里正在展出怀斯祖孙三代的画作;在奥甘奎特剧场看了《巴迪·霍利传》的日场演出——主演/主唱不错,但毕竟不如加里·布西。我狂吃龙虾,直到我再也不想看到它们。我沿着礁石岸边漫步。我一周去两次缅因商场的“百万书店”(Books-A-Million)闲逛,买平装书回来在房里读,读到困为止。我去哪儿都带着手机,等着雅各布斯来电话,但他一直没打来。有两次我想打给他,不过我惊讶自己居然有这个想法,真是疯了。为什么要去踢醒正在睡觉的狗?

天气就像画一样完美,湿度很低,晴空万里,气温70华氏度出头,就这样日复一日。偶尔下点儿阵雨,通常是夜里。有天晚上我听到电视天气预报员乔·卡波称它为“贴心的雨”。还说这是他35年天气预报生涯里最美的夏天。

全明星赛在明尼阿波利斯举行,常规棒球赛季恢复,8月临近,我开始暗暗希望不用去见查理就能直接回到科罗拉多。我曾想过,他可能第四次中风,而且是灾难性的一次,于是我一直关注着《波特兰新闻先驱报》的讣闻页面。说不上是盼着,不过……

去他的,没什么好掩饰的。我就是在盼着他死。

在7月25日的当地新闻中,乔·卡波遗憾地通知我和其他缅因南部观众,好景不常在,目前正在烘烤中西部的热浪,周末将会移动到新英格兰。整个7月最后一周,温度将会达到95华氏度左右,看上去8月并不会好些,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伙计们,检查一下你们家的空调还灵不灵吧,”卡波建议道,“俗称三伏天不是没道理的。”

雅各布斯那晚打来了电话。“星期天,”他说,“我希望你在早上9点之前到。”

我告诉他我会的。

乔·卡波对热浪的预测是正确的。热浪是周六下午抵达的,等我周日早上7点半,进我租的车时,空气就已经很潮湿了。路上没车,我很快就到了山羊山。去山羊山大门的途中,我发现去往天盖的岔道又开放了,厚重木门往里拉开了。

保安萨姆在等着我,不过没再穿保安制服。他坐在塔科马皮卡放下来的后挡板上,穿着牛仔裤,在吃硬面包圈。我停下车时,他小心翼翼地把面包圈放在餐巾纸上,然后踱步到我车旁。

“你好呀,莫顿先生,来得真早!”

“路上没车。”我说道。

“是的,这是夏天出行的最佳时段。稍后就有大拨儿的车上路,全是往沙滩去的。”他望着天空,蓝色褪去,变得白蒙蒙的。“让他们烤着去,不得皮肤癌才怪。我准备回家看球,享受空调去了。”

“马上要换班了?”

“不用再轮班了,”他说,“等我打完电话,告诉雅各布斯先生你来了,我就算交差了。没我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