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知道是什么联系就好了,琼西想,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2
安迪·贾纳斯已经看不见他们分队的另外三辆卡车了——他把它们甩在了后面,因为那些人不习惯在这种烂天气里开车,而他却习以为常。他是在明尼苏达州北部长大的,所以你最好相信他已经习以为常。他独自驾驶一辆雪佛兰军车,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四轮驱动皮卡,今天晚上他用的就是四轮驱动。他父亲没有培养出蠢儿子。
不过,整体而言高速公路上积雪不多。大约一小时之前,军队的两台清雪车已经驶过(他估计自己很快会赶上它们,赶上之后,他就会放慢速度,乖乖地跟在它们后面),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水泥路面上的积雪不超过两三英寸。真正的问题是风,大风吹得雪花漫天飞舞,路上变成雾蒙蒙的一片。不过,你还有反射镜的帮助。要始终留意反射镜,可另外那些笨蛋却不懂得这一手……当然,如果是运输车和悍马的话,前灯可能位置太高,无法准确地照到反射镜。而当一阵狂风呼啸而来时,就连反射镜也消失了;这该死的世界一片雪白,你的脚就只好从踏板上移开,直到风平雪静,与此同时,你还得尽量继续往前开。他会没事的,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他也可以用无线电联络,然后就会有更多的清雪车追上来,保持从普雷斯克艾尔到米利诺基特的南下公路畅通无阻。
皮卡的车厢里,有两个包了三层的包裹。一个里面装着死于里普利菌的两只鹿的尸体。另外那个里面——这才是让贾纳斯觉得相当甚至非常可怕的东西——是一个灰人的尸体,那个灰人正在缓缓变成一种橘红色的流质。这两个包裹都将交给“蓝色行动基地”的医生,而“蓝色行动基地”则设在……
贾纳斯抬头看了看驾驶员遮阳牌。那上面用橡皮筋绑着一张便条和一支圆珠笔。便条上写着戈斯林商店,从16号出口下高速,然后左转。
他一小时之内就可以到达那儿。也许还不用一小时。医生们肯定会告诉他,他们已经有了所需要的各种标本,鹿的尸体将被焚毁,不过他们可能想要灰人,如果这小家伙没有完全变成软糊的话。低温可能会稍稍延缓这个过程,不过,至于到底能否延缓,安迪·贾纳斯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所关心的是到达那儿,把标本交上去,然后就等着某位负责人来询问隔离区北部边界——也是最安静的地方——的情况。这么等着的时候,他会弄杯热咖啡和一大盘炒鸡蛋。如果旁边碰巧还有某位相关人员,他说不准还能弄点什么东西给咖啡调调味。那可就太好了。兑进一点儿小酒,然后坐下来,就可以——
开过来
贾纳斯皱皱眉,摇摇头,挠了挠耳朵,似乎耳朵里面有什么东西——也许是只跳蚤——咬了他一口。这该死的大风几乎吹得卡车左摇右晃。公路不见了,反射镜也不见了。他的周围又是白茫茫一片。他敢肯定其他人又会吓得“哎呀糟糕”地直叫唤,可他才不会,他是明尼苏达州久经考验的开车高手,只需要把脚从油门上拿开(别管刹车,据他所知,在这样的暴风雪中开车,刹车是最容易坏事的),依靠惯性往前滑,等待——
开过来
“什么?”他看看无线电,但除了静电和模糊的背景音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开过来
“哎哟!”贾纳斯叫了一声,并用手按住突然疼痛欲裂的脑袋。橄榄绿色的皮卡一个急转,开始侧滑,但是他的双手又自动驾驶汽车顺势滑行,重新将它控制住。他的脚仍然没有踩在油门上,速度计上的指针快速回转下来。
清雪车在往南的双车道中间犁出一条小路。贾纳斯把车开进小路右侧更厚的积雪中,车轮搅起一阵雪雾,雪雾又被风迅速吹散。防护栏上的反射镜明亮耀眼,犹如猫眼在黑暗中闪光。
开到这儿来
贾纳斯疼得大叫起来。他远远地听见自己在喊:“好的,好的,我这就开过来!快住手!别拽我了!”透过泪水模糊的双眼,他看到前方不到五十英尺之处的护栏外面,有个黑色的身影站了起来。当车前灯正对着那个身影时,他发现那个人穿着风雪大衣。
安迪·贾纳斯的双手感觉不再属于自己。它们就像是戴在别人手上的手套。这是一种既怪异又令他极为不快的感觉。双手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就把方向盘向左急打,皮卡稍稍滑行之后,停在那个穿风雪大衣的人面前。
3
他的机会来了,因为格雷先生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此处。琼西知道,如果再前思后想,他就会失去勇气,所以他没有去想。他只是行动起来,用手掌跟推开办公室门后的门闩,然后打开门。
他小时候从未来过特莱克兄弟公司(而自从1985年的大风暴之后,它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他能肯定它绝对不是他现在看到的情形。脏乎乎的办公室外面,是一个琼西望不到头的大房间。头顶是不计其数的日光灯。日光灯的下面,是堆得像山似的纸箱,大概有上千万只。
不,琼西想,不是上千万只,而是上亿只。
没错,上亿可能更为准确。在这些纸箱中间,有几千条狭窄的过道。他正站在“无限”这个的仓库边上,要想去那里找东西简直是异想天开。这扇门通往他所藏身的办公室,如果他冒险离开这里,很快就会晕头转向。格雷先生将不必找他的麻烦;琼西将迷失在这无数纸箱所构成的令他难以置信的荒原上,流浪至死。
这不是真的。我在那儿就像在自己的卧室里一样,绝对不会迷路。我也不用东翻西查来找我需要的东西。这本来就是我的地盘。小伙子,欢迎光临你自己的脑海。
这是一个巨大的念头,使他一时觉得软弱无力……可他现在没有时间软弱无力或犹豫不定。来自天外的入侵者格雷先生不会与那位卡车司机纠缠太久。如果琼西想把这里的部分文件转移到安全之处,得马上动手。问题是,转移哪些呢?
杜迪茨,他的思想悄声回答,这与杜迪茨有关。你知道是这样的。你最近常常想起他,其他几个人也都在想他。正是杜迪茨才让你与亨利、彼得以及比弗心心相连——你一直都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你现在还明白了别的东西,对吧?
没错。他明白了自己三月份之所以发生车祸,是由于他以为又一次看到杜迪茨受到瑞奇·格林纳多那帮人的捉弄。只不过“捉弄”这个词并不合适那天发生在特莱克兄弟公司后面的事情来说,描述它太轻描淡写了,对吧?应该说是折磨。当他看到那折磨的一幕重新上演时,就不管不顾地一头冲上马路,然后——
他的脑袋掉了,比弗突然在仓库上方的扩音器里说话了,那突如其来而又响若洪钟的声音使琼西不禁哆嗦了一下。就扔在沟里,他的眼睛里满是泥巴。每一个谋杀犯迟早都得付出代价。真他妈的吓人!
瑞奇的脑袋。瑞奇·格林纳多的脑袋。不过琼西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他现在是他自己脑袋的闯入者,所以行动最好快一点儿。
刚才他第一眼看到这间巨大的仓库时,所有的纸箱都普普通通,没有标记。可他现在发现,离他最近的这排纸箱的最上面用黑色的铅笔写着杜迪茨。意外吗?偶然吗?没有的事。这毕竟是他的记忆,它们井然有序地存放在这上亿只箱子里,而既然是记忆,健康的思想就可以随意接近它。
得有样东西来帮忙搬,琼西想,他转头一看,发现一辆鲜红的手推车,可他并不怎么惊讶。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一个需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方,琼西觉得,最绝妙的事情就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他飞快地将一些标有杜迪茨的纸箱堆在手推车里,然后小跑着推进特莱克兄弟公司的办公室。他让推车向前倾斜,将纸箱倒在地上。看上去横七竖八的,但是整理房间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一边往回跑,一边去感觉格雷先生,但格雷先生还在皮卡司机那儿……那人叫贾纳斯。还有那团云,不过那团云对他没有感觉。它很蠢……跟真菌一样蠢。
琼西把标有杜迪茨的其他纸箱都放进推车,接着发现旁边一堆上也有铅笔写下的标记。那上面写着德里,但是箱子太多,不可能全部搬走。问题在于这里是否有他需要搬走的东西。
他一边把第二车记忆箱推进办公室,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标有德里的纸箱自然会挨着标有杜迪茨的纸箱存放;记忆不仅是联想的行为,也是联想的艺术。眼下的问题是,他关于德里的记忆是否重要。这一点他怎么会知道呢?他连格雷先生的意图也不了解啊。
但实际上他了解。
格雷先生想要南下。
德里就在南边。
琼西推着手推车飞快地跑回记忆仓库。他要尽量多搬一些标有德里的纸箱,同时希望自己不要搬错。他还希望自己能及时感觉到格雷先生的归来,因为如果他在这儿被逮住,就会像一只苍蝇似的被拍死。
4
贾纳斯大惊失色地看着自己伸出左手,打开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让冷气、大雪和无情的寒风一股脑儿地灌了进来。“别再折磨我了,先生,求求你别这样,你要搭车的话,尽管搭好了,只是别再在这样折磨我了,我的头——”
有什么东西突然冲了进来。冲进安迪·贾纳斯的思想。就像长有眼睛的旋风一样。他感觉到那东西正在查探他目前执行的命令,以及他到达“蓝色行动基地”的预期时间……还有他对德里的了解,这一点贾纳斯一无所知。他在执行命令途中经过了班戈,但是有生以来还从未去过德里。
他感觉到旋风撤退了,一时欣喜若狂地长嘘了一口气——我没有它需要的东西,它放过我了——但紧接着他就明白,他思想里的东西并无意放过他。首先,它需要汽车。其次,它需要他闭嘴。
贾纳斯短暂地竭力挣扎了一会儿。正是这出乎意料的抵抗使琼西获得了时间,得以至少搬走一堆标有德里的纸箱。然后,格雷先生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控制住贾纳斯的方向盘。
贾纳斯看见自己的手朝驾驶座一侧的遮阳板伸去。他的手抓住圆珠笔,把它拽了下来,绑在上面的橡皮筋也应声而断。
不!贾纳斯大叫一声,但是晚了。他瞪着眼睛,手里像握着匕首一样紧握着圆珠笔,随着这只手把圆珠笔戳进眼中,他瞥见一丝迅疾的亮光。只听见“砰”的一声轻响,他的身体在方向盘后面扭来扭去,犹如一个难以掌控的木偶,他的拳头还在将圆珠笔继续推进,先是推进一半,接着到了四分之三,这时,被戳破的眼珠犹如一滴奇特的泪水一般从脸上滚了下来。笔尖似乎碰到了薄薄的软骨,停留了片刻,然后穿进他脑袋里的肉里。
你这王八蛋,他想,你到底是什么,你这王——
他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道亮光,然后一切都陷入黑暗。贾纳斯扑倒在方向盘上。皮卡的喇叭响了。
5
格雷先生从贾纳斯那里所获不多——主要是因为最后那一刻贾纳斯出乎意料的挣扎——但是有一点他了解得很清楚:贾纳斯不是单独行动。由于暴风雪的影响,他所属的运输纵队的车辆彼此拉开了距离,但它们都将前往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在贾纳斯的思想中被确定为“蓝色行动基地”和戈斯林商店。那儿有一个贾纳斯很害怕的人,是负责人,但格雷先生对可怕的克兹/头儿/疯子亚伯丝毫不在乎。他也不用在乎,因为他根本就不打算靠近戈斯林商店。这个地方不一样,这个物种也不一样,虽然他们只有一半的感知力,并且主要是由感情组成。他们居然反抗。格雷先生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们的确反抗。
最好是尽快完事。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发现了一个绝好的传输系统。
格雷先生用琼西的手,将贾纳斯从方向盘后拖出来,扛到护栏边。他把尸体扔了出去,当尸体一路滚到结了冰的溪底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他回到车里,朝后面那两个包在塑料袋里的包裹定定地望了片刻,点了点头。动物的尸体毫无用处。不过另外那个……可以派上用场。里面满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他突然抬起头,在风雪中大睁着琼西的眼睛。这个躯体的主人离开了他的藏身之处。很容易受到攻击。太好了,因为那种意识已经开始让他心烦了,它总是在格雷思想的底层喋喋不休(有时甚至惊呼乱叫)。
格雷先生继续等了片刻,想清空自己的思想,他不想让琼西有丝毫的警觉……然后猛扑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期待过什么,但肯定不是这样。
不是这炫目林的白光。
6
琼西差点儿被逮住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用来照亮自己精神仓库的日光灯,他已经被逮住了。这个地方也许并不真正存在,但对他而言却非常真实,因而对刚刚到来的格雷先生而言也非常真实。
琼西正推着满满一车标有德里的纸箱,突然看到格雷先生奇迹般地出现在一条过道的尽头,那过道的两边是堆得小山似的纸箱。他看到的是在“墙洞”时站在他身后的发育不全的半人,是他在医院里拜访过的东西。那双无神的黑眼睛终于有了生气,有了欲望。它悄无声息地出现,正好赶上他出了自己藏身的办公室,它想抓住他。
可紧接着,那颗凸起的小脑袋缩了起来,在它用三根指头的手蒙住眼睛之前(它没有眼皮,甚至没有睫毛),琼西看到那张不太成形的灰色面孔上掠过一丝无疑是迷惑的表情。也许还有痛苦。它刚才还在外面,在大雪纷飞的黑夜里处理那位司机的尸体。当它来到这里时,对这如同折扣店一般亮堂的灯光毫无准备。他看到的还不仅如此:这位侵略者还从它的宿主这里借取了惊讶之情。在那一刻,格雷先生成了琼西自己的一幅可怕的讽刺画。
它的惊讶给了琼西充分的时间。他几乎是不自觉地推着手推车,同时觉得自己犹如某个悲惨童话中遭到囚禁的王子,一溜烟地冲进办公室。他感觉到而不是看到格雷先生伸出三根指头的手来抓他(那灰色的皮肤非常粗糙,就像是放了很久的生肉),但就在那双手即将抓到他之前,他“嘭”的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他转过身来,受过伤的髋部撞在手推车上——他已经自认是在自己的脑袋里,可这一切仍然具有百分之百的真实性——没等格雷先生扭动门把手并闯进门来,他就奋力把门闩上了。接着,他还按下了门把手中心的小锁。这小锁以前就在这儿吗?还是他加上去的?他记不清了。
琼西汗涔涔地退开一步,结果又一屁股撞在手推车的扶手上。他面前的门把手正在扭来扭去,扭来扭去。格雷先生就在外面,掌控着他其他的思想——还有他的身体——可他却无法进来。无法破门而入,既没有把门撞破的力量,也没有撬开门锁的智慧。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杜迪茨,”他悄声说道,“不得打球,不得玩耍。”
门把手还在“咔哒”作响。“让我进去!”格雷先生咆哮着,但是琼西觉得他听起来不像是来自其他星球的使者,更像一个要求没有得到满足而恼羞成怒的凡人。这是不是因为他在根据他自己——琼西——的理解,来解释格雷先生的行为?是在将外星生物人化吗?是在解读他吗?
“让……我……进去!”
琼西不假思索地回答:“你连我一根汗毛都碰不到!”并想着:你得接着说“那我可就要生气了……我会吹气的……我会吹倒你的房子!”
但格雷先生只是更加用力地摇着门把手。他不习惯以这样的方式(也可能是以任何方式,琼西猜想)被人阻拦,所以非常恼怒。贾纳斯短暂的抵抗都让他大感意外,而现在的抵抗更是截然不同。
“你在哪儿?”格雷先生愤怒地叫道,“你怎么进去的?快出来!”
琼西没有回答,只是站在横七竖八的纸箱间侧耳倾听。他几乎可以肯定格雷先生无法进来,但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为好。
门把手继续“咔哒”了几声之后,他感觉到格雷先生离开了。
琼西朝窗户走去,他迈过标有杜迪茨和德里的横七竖八的纸箱,来到窗边,凝望着外面的雪夜。
7
格雷先生让琼西的身体重新爬回到方向盘后面,关上车门,踩动油门。皮卡颠簸着向前冲去,但紧接着就失去控制,四个轮子飞转着,随着一声震耳的巨响,汽车一头撞在护栏上。
“我×!”格雷先生叫道,他几乎是不知不觉地运用了琼西的粗话,“他娘的老天!亲我的大腿!×他奶奶的!去他娘的蛋!”
然后他停下来,重新查询琼西的驾驶技术。琼西了解一些在这种天气里开车的信息,但是与贾纳斯掌握的相去甚远。不过贾纳斯已经死去,他的文件也被删除。只好用琼西的知识来对付了。重要的是要脱离贾纳斯称为“隔离区”的地方。只要脱离隔离区他就安全了。贾纳斯对这一点很清楚。
琼西的脚重新踏上油门,这一次动作缓和多了。汽车慢慢移动。琼西的手驾驶着雪佛兰返回清雪车留下的那条已经不太清晰的小路。
仪表板下面的无线电突然响了。“‘塔比一号’,我是‘塔比四号’!我这儿有辆车冲出了路面,在隔离带上翻了。你收到了吗?”
格雷先生查了一下文件。琼西对军事通信了解十分有限,主要是从书上以及他称为电影的东西上得来的,但也许还能对付。他拿起麦克风,摸索着琼西似乎认为应该在旁边的开关,推了一下。“收到。”他说。“塔比四号”会不会发现“塔比一号”已经不再是安迪·贾纳斯了?根据琼西的文件来看,格雷先生觉得不会。
“我们大家准备去把它弄起来,看能不能把它弄回到路上。车上有该死的粮食,收到了吗?”
格雷先生推动开关:“有该死的粮食,收到。”
这一次的暂停时间较长,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是否钻进了某种圈套,可就在这时,无线电又响了:“我想我们得等等后面的几辆清雪车,你还是继续往前开吧,通话完毕。”“塔比四号”听起来很不满。琼西的文件表明,这可能是因为贾纳斯虽然驾驶技术精湛,却把他们甩得太远,帮不上忙。这一切对他都很有利。他原本也打算继续往前开,但得到“塔比四号”的正式批准——如果那是正式批准的话——总是一件好事。
他检查了一下琼西的文件(他现在看到的正是琼西自己所见——堆在一个巨大房间里的纸箱),然后回答:“收到。‘塔比一号’通话完毕,退出。”接着又加了一句:“晚安!”
那白色的东西很可怕。很不可靠。不过,格雷先生还是壮着胆子稍稍加快了速度。只要是置身于可怕的克兹的武装部队所控制的地区之内,他就随时都有危险。但是一旦逃出了罗网,他就可以很快完成自己的事情。
他所需要的东西与一个叫德里的地方有关,而当他重新回到大仓库时,他发现了一个令他意外的情况:他那位不愿合作的宿主已经知道或感觉到了他的需要,所以当他突杀回马枪而差点儿逮住琼西时,琼西所搬的正是关于德里的文件。
格雷先生猛然一阵不安,他搜寻了一下剩下的纸箱,然后又放下心来。
他所需要的东西还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