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躺着朝她伸出右手。她在旁边坐下,握着我的手,被我一下拉了过去,失去平衡,倒在我怀里。浴巾开了,露出湿润的肌肤。我吻了吻她的耳朵,有浴液的香味。刚才似乎还为气氛变化而不安的她像是因为我的反应放下心来。“又要?”她的眼神有些为难,表情却缓和下来。

“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

“和我远走高飞吧,去安静的地方,不用和别人来往。”

一丝困惑在她眼里闪过——我预料中的反应。她扭过身去,背对着我:“那样不好,还是应该尝试治疗,不要放弃。”

我亲吻着她白皙的背,手伸到她胸前:“你不愿意?”

“不是,我是想寻找能让你康复的办法。”

“没有办法。”

“会有的。”她转过身,“不要自暴自弃。”

“跟我一起走。明天就走,明天早上出发。”

“别胡说,这明摆着不可能。”

“可能。”我骑上她,她很配合地环抱着我的背。我坐稳了,让她无法动弹,然后说:“你的行李只有那个,有那个包就行了,对吧?”

“啊?!”她一脸茫然,眨了眨眼。

“那个包。”我说,“必要的想必只有复印机?”

“……你看啦?”她的脸上写满恐惧和困惑。

“为什么?”我俯视着她,“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爱上了你,而这也是因为你们给我做的手术。为什么对我这么过分?”

她的眸子在晃,嘴唇在颤抖:“不是的……你听我说,这里面有原因。”

我压着她的身子,双手挪到她的脖子:“你说吧,俄狄浦斯最后也被他母亲骗了吗?”

“求求你,听我说。我是爱你的”她开始哭。

我脑中火花四射。爱——她不该用这个词。这只能践踏我的精神。

我掐她的脖子,手指抠入皮肤,柔软中带着坚硬。她的脸因惊恐而变形,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球变得白多黑少了,现出无数血管,脸上的皮肤变成青色,口水从没了血色的脸边流了下来。

她不动了,我没离开她的身体。肌肤还有体温。她发呆似的看着空中,那虚空的表情和活着的时候相比有一种不同的美。

我站起身,抬起她的双腿细看。她失禁了,恶臭刺鼻,我却简直觉得甜美。

我离开她,赤裸着站起来,从流理台下拿出一瓶白兰地打开,独特的香味飘散开来。

我没找酒杯,对着瓶子就喝。久违的酒精毫无抵触地被全身吸收,就像往干枯的沙漠洒水。

我看着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但,不过如此,我没有任何感情,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当然,也没有后悔。

我站在床边拉开窗帘。今晚真安静,幸好杀了那条狗,看着如墨的夜色,我的心沉静了下来。

我猛喝一口白兰地,又把目光投向窗外。我的视线没有穿过玻璃,看着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那张脸毫无生气,没有一丝感情。以前我见过这张脸。

是那个有着死鱼一样眼睛的男人。

【叶村惠日记 5】

八月二十一日,星期二(晴)

不详的预感。那条电视新闻。

看到杀狗事件,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那是阿纯公寓后面人家的狗。阿纯讨厌它,也说过杀死就好了。

难道是他?这不可能。他连虫子都杀不了。

假如是他干的呢?怪我吗?知道他痛苦却逃走,我错了吗?

35

杀死橘直子已过了三天。这天,我吃完午饭回到车间看见留言条上写着有人在等我。看那笨拙的字迹,一定是那个轻狂的事务员留的字条。最近不管什么事她都用纸片传送,这种方式我也求之不得。

近来我尽量避免和别人接触,在周围全是机器的空间默默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只在开工前和收工后与班长商量时不得不和他对话,那时我也很少主动开口,只是听他的指示,被问到什么也尽可能简短作答。

班长觉得我是个怪人,不好沟通,但我在工作上没出过差错,效率也远远超过以往的工人,他对我无可挑剔。

工厂正门入口有个简易大厅,可以在那里和来访的同行交谈。正值午休时间,二十多张桌子空空如也,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客人——当然,即使在人群中我也不会认错——仓田警官。

“希望没打扰你吃饭。”他看着我的脸。

“像是有急事呀,”我一边用猎犬般的眼神回视他,一边在他面前坐下,“特意跑到这么臭烘烘的地方。”

“也不是多着急的事。本来想晚上去找你,又想看看你在哪种地方工作,就上这儿来了。”

“哦?”我靠在椅子上,抱着胳膊,“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他拿出笔记本打开,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身件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有。”

“哦,那就好……好像脸色不太好。”

“大概是干活累的,最近有点忙。”

“最好悠着点。”他的目光回到笔记本,“你知道橘直子吧,在东和大学医学部堂元研究室当助手的那个。”

我点点头。这是预料中的问题,我丝毫不觉意外:“她怎么了?”

“两三天前失踪了。”

“失踪……”我觉得这个词听起来很奇怪,大概是因为知道她在哪儿才这么觉得,“下落下明?”

“对。两天前她在老家的父母报了案。她母亲说,两天前的中午,堂元教授给她打电话,说她女儿没去大学,往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问她知不知道情况。她母亲慌忙去了她公寓,果然没人。以为是出去旅行了,可没有准备过的迹象,跟谁都没打招呼就走了也很奇怪。她母亲给能想到的人打了一圈电话,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听说本来她母亲想再等一晚上再报警,可担心得坐不住了,深夜跑到了警察局。”

“这样,”我说,“也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不能不管。可能是卷进了什么事件。特别是她和那个意义重大的手术有关,现在下落不明,必须考虑到那个方面。有关情况相当麻烦。我负责这件事,也是因为我多少对情况有所了解。”

他没说她可能被杀了。

“你想问我什么?”我歪着头,微微扬扬起下巴。

“首先是线索。关于她的失踪,你能想到什么吗?”

我慢慢转过脸去:“我不可能知道她的去向,对吧?”

“即使不知道,我想你也许从她那里听说了什么。听说你住院期间一直是她在照顾,出院后你们也多次在研究室之类的地方见过面,不是吗?”

我轻轻点头,他的话让我捉摸不透。他肯定问过堂元了,那些家伙应该知道直子经常单独和我见面。但从他刚才的话来看。他似乎还毫不知情。是明明知道却装傻呢,还是没从堂元那儿听说?如果是后者,堂元为什么不说?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他换了个提问方式。我说是去嵯峨家那天,已经很久了。他记录下来,说:“能回忆一下除了你的治疗之外,她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然后问:“关于她最近的情况,你没去问堂元博士吗?”

“当然问了。可他没有任何线索,说是只知道她前一天还和往常一样来大学,照常工作到傍晚六点左右回家,然后就消失了。”

原来是堂元在装傻。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如果说出真相,我一定会被怀疑。他为什么要遮掩?

“很抱歉,我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是吗?”他似乎也没怎么怀疑,略显遗憾地把笔记本放进西装内袋,“那我再问问别人。”

“你觉得她会出事吗?”

“怎么说呢?”他挠挠头,“觉得她可能会突然出现,也觉得可能会有最坏的结果。我也不知道。”

我沉默着点点头,知道已被他的后一个猜测所言中。

【仓田谦三笔记 2】

八月二十四日,为东和大学医学部研究人员橘直子失踪事件,去见了她曾照顾过的患者成濑纯一。每次见面,这人给我的印象都有些不同。第一次见面时,觉得他特别认真,现在已经没这感觉了。

没有要特别记录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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