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去不了,这些天回老家去了。。

“噢,我要是早点邀请二位就好了。”嵯峨似乎十分遗憾地感叹道。

周六我去了大学的研究室。其实我不太想去,只是碍于已经答应了橘直子。现在还是老实一点吧。

这一天,若生给我作了个古怪的检查。我被要求戴上一副奇特的眼镜。眼镜上有活动遮板,可以遮盖左右的视线,在被遮住的一边眼镜内侧还能映出各种形象。眼前的桌子上杂乱地堆放着圆规、小刀之类的小东西,还有苹果、橘子之类的水果。在这样的环境设定下,若生对我说:“现在开始我只给你的右眼提示,请用左手把你看到的东西摸出来。”

第一个出现在有眼前的是剪刀。我瞬间就把握住了这个形象,然后左手伸向桌子摸索着,一下子就摸到了剪刀。

“OK,接下来换右手。”

右眼中出现的是苹果。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抓了起来。

接着是在左眼投影,然后是先用右手再换左手取物的实验,我完全不明白这些有什么意义,便询问这一检查的意图,得到的回答是:“这是一种检查是否有脑部损伤的方法,你看来没什么问题!”用这种骗小孩的检查能查出什么!

之后我又接受了例行的心理测验等环节,然后去了堂元博士的房间,前些日了见过的光国教援也在那里。我知道一定又会被询问最近的身体状况,就和上次一样说起我的人格变化问题。博士也照旧想尽方法岔开话题。我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去现得过于认真,和这些不想讲真话的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对了,工作怎么样?有什么新鲜事吗?”也许是我今天显得特别坦率,博士才会这么饶有兴致地问。

“我换岗位了。”

“换岗?哦,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就像卓别林在《摩登时代》里干的活一样。”我向博士说明了工作内容,以及由于单调重复导致我觉得头脑空空的情形。

听完,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问道:“看来工作相当辛苦,打算今后就一直在那里了?”

“恐怕是吧。”我回答。

博士跟光国教授互相使了使眼色,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教授了。”堂元博士刚说完,光国就皱着鼻子站起身来。

我对这个小个子男人说:“不好意思劳您费心了,我拒绝那个治疗。”

“为什么呀?”光国似乎很意外。

“不想做,就是这样。”

“但我认为,那是消除你心里种种不安的最好的方法。”

“那也要以我能够相信你为前提。”我这么一说,光国不高兴似的闭上了嘴。我继续说道,“要是在治疗过程中发起狂来就麻烦了。”

两位学者似乎都早已心里有数,垂下了眼帘。我趁机说了声“告辞”便推门出去。

正朝大学门口走去时,背后有人叫住了我——是橘直子,我心里一阵悸动。这个女人也许更适合穿白大褂。

“你来了我就安心了。说真的,还真有点担心。”她一边和我并肩走着,一边说道。

“我已经答应你了啊。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但我见到了最近召开的脑移植委员会紧急会议的资料。那份资料除了委员以外其他人都看不了,所以我们也还没看过。也许里面的内容和你有关。”

“真想看看。”

“拿出来是不太可能啦.光是偷看还是有办法的。也许你会觉得太夸张,那份资料被放在保险柜里呢。”

如果真是那么重要的支件,就更有必要看一看了。“希望你能帮我试试,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我试试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走到大门前,我停下来转向她。“对了,明天能见个面吗?”

“明天?什么事?”

“嵯峨道彦邀我去吃饭,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

“嵯峨,噢……”她似乎想起了这个姓氏,“叶村小姐呢?”

“她现在不在这儿,回老家了。”

“哦……”也许是困惑时特有的习惯,她眨了好几下眼。

“还有,”我继续说,“我想撇开医生和患者的身份试着和你见面。”

她倒吸了口凉气,短暂沉默之后,说:“我几点去你那儿?”

“他六点半来接我。”

“那六点见。”

“我等你。”我向她伸出右手,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我的手。

【堂元笔记 7】

七月二十一日,星期六。

检查结果令人吃惊。变化程度急剧加快。原因之一应该是成獭纯一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变化。根据他本人的话来推测,似乎是换了个加剧精神破坏的工作环境。我们不得不采取措施了。对于我的问话,他对答沉稳,但显然没有敞开心扉,甚至正好相反。患者对于他人的不信赖感和自我防卫意识正在逐渐形成,拒绝光国教授的精神分析疗法就是证据之一。

他的症状是否该判定为一种内因性精抻病,是争论的分歧所在。有必要把调查的范围限定在脑内分子的活动上,特别是A10神经的过剩活动这个观点最有说服力。可麻烦的是,引起精神障碍的原因恐怕不是患者的的脑,而是移植脑。移植脑引发的消极回馈和控制进而影响了大脑的其他部分。

总之,不能放任患者的这种状态继续下去,否则将会给我们的研究带来危险。

25

周日上午,我简单打扫了屋子。这种紧张仿佛是第一次迎接恋人来家里时那种特有的感觉。我想起了阿惠。那个时候应该也和现在一样。记忆还像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鲜活,我却想不起那种兴奋雀跃的心情和适度的紧张感了。

六点整,橘直子来了。依旧是衬衫加套裙的庄重打扮,金色的耳环给人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印象。我称赞这身打扮很适合她,她说“是吗”,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悦色。

“之后怎样了?”我询问关于调查的事。

“可能比想象中困难。在老师眼皮底下偷看资料,可没嘴上说说那么容易。”她皱了皱眉。

“能不能把电脑里的信息调出来看看?”

“我也在试,可不知道密码是弄不出来的呀。再试试也许就能破解密码了。”

“拜托你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呢。”她苦笑着,很快又恢复严肃,叹了口气,“我这么说也许有些不恰当,总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最高机密的项目,保密的部分也太多了。”

“想必有不想公开的部分,”我说,“那肯定与我身上发生的异常变化有关。”

“也许吧。”她小声说。

六点二十五分,我们走出房间,来到公寓前,一辆白色沃尔沃正好驶过来。嵯峨下了车向我们问好。今天在电话里我已经跟他说过直子会—起去。

“看来今天是蓬蔽生辉啊!”嵯峨说了句老套的喜气话。

我和直子坐在后排,嵯峨发动了车子。这样坐着感觉还不错。

我太太可盼着今天了,说要使出全力好好招待你们呢。当然啦,她本身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手艺。”

“您家就三口人吗?”直子问道。

“是啊,只有三个人。还想要个孩子可一直没能要成。”嵯峨的视线通过后视镜转向我,向我投来热切的目光,大概是想向我表达救了他们的独生女的感谢之情。我觉得这份感谢重得有些让人难以承受,故意移开了视线。

嵯峨家离市中心有些远,在一个有很多坡道的住宅区里。房子周围是围墙,院子里的树木茂盛得伸出墙外,几乎遮掩住外面的道路。在首都圈里能有这样的房子真难得。

我们下了车,站在门口,嵯峨夫人似乎已经等侯多时,马上开了门迎上来。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热情。“欢迎欢迎,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您邀请我们来做客。”千篇一律的寒暄。

“客套都免了吧,赶快进屋。”嵯峨在背后推着我们。

我们先被带到了客厅——一个大约十叠大的房间,摆着一张足以把整个身子埋进去自的沙发。我和直子并排坐在后边的长椅上。

“房子真不错啊!而且还很新。”我环顾了一圈说道。

“去年建的。在那之前一直都住公寓,但还是向往独门独户的房子啊。”

“再怎么向往,没有实力可盖不了这样的房子。”我坦率地说,“在这样的地方盖一幢新房,对普通工薪族来说简直就是梦境中的梦境。”

嵯峨用手挠挠头:“这可不是凭我当律师的收入就盖得起的。我已去世的父亲有片地,托那片地的福才有了今天的房子。”

“真令人羡慕!”我想起了被击中脑袋那天的情景。当时嵯峨夫人正兴致勃勃地和房地产中介的店长聊天,或许就是在聊怎样有效利用多余的土地。

夫人端着咖啡走进来。她开门的时候,从里面传来钢琴声。莫名地,我心里一阵痛楚。

“是您家千金在弹琴吗?”直子似乎也注意到了。

“是啊,三岁起就请老师指导她,只是一直没什么长进。”夫人一边把咖啡摆在我们面前,一边垂下眉角笑道,“过一会儿就结束了,等练完了我让她来问个好。”

“您不必费心。”说完,我又叫住正要走出客厅的夫人,“不如开着门吧,我想听听您家千金的演奏。”

“多不好意思啊,那孩子的水平可没到可以演赛给大家听的程度呢。”夫人口上推辞,离开时还是开心地照我说的让门敞着。

“您对音乐感兴趣?”嵯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