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客厅的门开了,舅舅和阿泰走了进来。

母亲一见舅舅,立即奔了过去。“秋宜,我不许你动子安!”

舅舅尴尬地拍拍她的手臂,“姐,这也是为了查出他的死因,你看……”

“我不管!我不许你动他!”母亲打断了舅舅的解释,她又冲到唐震云面前,“我警告你!如果没经我的同意,你就随意处置子安的尸体,我就去告你,我告死你!”母亲的手指几乎戳到唐震云的脸上,他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妈,你别这样……”

她走上前去拉母亲的胳臂,被母亲用力甩开。

“周太太,我们必须得弄清楚你丈夫的死因,现在可以肯定你丈夫不是自杀。”

唐震云以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

此言一出,夏春荣顿时愣了神,她像是脑袋被人抽了一下。

“不是自杀?”她喃喃道。

“你说我爹不是自杀?”周希云走上前,“那你的意思是谋杀?”

唐震云没有否认。客厅的门又开了,姑婆扶着她哥哥走了进来。

“哥,你先去洗个手吧?”

姑婆道。

希云注意到叔公的手上、衣服上全是斑斑血迹,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寒噤。

“怎么回事?”

她道。

“这是怎么了?”舅妈也被他的模样吓得不轻。

“不,他只是”

姑婆说了一半,又停住了,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舅妈的脸上,“我哥刚刚给周先生验过尸了。”

“啊!”夏春荣瞪圆眼睛,一只手揪住了胸前的衣服,一口气没接上来。

“对不起,他只是想弄清楚周先生的死因。”姑婆略带歉意地说,还没等夏春荣反过来质问她,她又接着道,“周先生的死亡时间是昨晚九点十五分至十点之间,他是被谋杀的,而且他有可能……”

“他有可能是被这个家的某个人杀死的。”舅舅接下了她的话头。

希云觉得脑袋嗡嗡响。“这个家的某个人?”

“因为昨晚周先生是九点一刻回来的,十点左右,他的尸体被发现。这段时间,这个宅子里没有外人进来,所以凶手很可能是宅子里的人。”唐震云语调平静地说。

“这回可热闹了。”阿泰低声道。

夏春荣脚一软差点跌倒,幸亏舅妈扶住了她。

“你还是回房休息去吧!”

“我不去!我要听听他们怎么说!一会儿自杀,一会儿谋杀,现在又变成这个宅子的人是凶手……”

夏春荣说到最后又哭了起来。

“你赶紧坐会儿吧。”舅妈接着又道,“你们说这个家的某个人是凶手?这也太荒唐了!谁会干这种事?”

唐震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绢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里面赫然是一把手枪。

“我想问问你们,谁见过这把枪。”他首先把枪递到了夏春荣面前。

夏春荣一看到那把枪,立即发出一阵胆颤心惊的呻吟。

他又递到她面前,“周小姐。”

她连忙摇摇头。而当他把枪送到舅妈面前时,这位一向不露声色的妇人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好像是我的枪。”舅妈道。

“你的?”舅舅也很是惊讶。

“那是十多年前,父亲送我的。这事你不知道,我也懒得提。要不是上次去靶场,我也想不起它来。”舅妈拿起枪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她确定无疑地说,“是我的。不过这把枪已经丢了有一个月了。”

“这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舅舅有点不高兴。

舅妈白了他一眼,“那时你正忙着梅琳的婚事,再说那天章家的人要过来,我不想烦你。”她问唐震云,“这就是凶器?”

唐震云没有否认。

“你还能想起那时候的情形吗?”唐震云问舅妈。

“自然。”舅妈点头道,“那天中午从靶场回来后,我把它放在窗台上,等下午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大概是那天下午四点多,我回房休息,忽然想起窗台上的枪,这时候才发现它已经不见了。那天我的房间没有锁门。”

“你是说这个家的某个人偷偷溜进你房间拿走了枪?”夏春荣道。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小唐。”舅妈耐着性子说。

“胡说八道!”夏春荣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唐震云面前,手指着舅妈,“她是凶手!她肯定是凶手!要不然,她为什么要隐瞒丢枪的事?摆明了就是做贼心虚!”

舅妈听到这几句,又惊又怒。

“我是凶手?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干吗要杀你丈夫?”

“子安找你借过钱!后来没能还上,你就一直耿耿于怀!”

“你是不是疯了?”舅妈真的火了,“这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说,你还不上,就当我给希云买衣服了!哼,想不到,真是好心没好报!行,那你还钱!一共五百大洋!立时三刻给我还出来!”

“好了好了!别说了!让人笑话!”舅舅一把抓住舅妈的胳膊,把她推出几步远。

舅妈怒道:“你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吗?她说我是凶手!真是脑子被马蜂蛰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说?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夏春荣啥仍然不依不饶。

舅妈火冒三丈,“我丢条手绢也得跟你说吗?我凭什么告诉你?”

“那是手绢吗?那是枪!那是杀死子安的凶器!沈玉清!”母亲浑身发抖,“你,你知不知道,我老公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老公死了?你到底想不想让警察抓到凶手?”

“够了!给我住嘴!”舅舅吼道。

夏春荣终于闭上了嘴。

“谁也不想家里出这种事,尤其是梅琳就快结婚了,”舅舅说话时,梅琳正好走进客厅。

“又怎么了?”她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几乎跟她差不多时候,二舅妈银娣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哎呦,好热闹。”二舅妈说道。

舅舅朝她皱眉,她立刻明白自己多嘴了。

“梅琳就快结婚了,所以现在,我们一方面得找到杀死子安的凶手,另一方面,得注意保密。在这里,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对谁不客气!听见了没有!”舅舅大声喝道,这种时候没人敢吱声,只有二舅妈银娣小声说:“如果报巡捕房,还不是都知道了?那些小报记者一定会跑来问东问西的,然后又乱写一气……”

“银娣说得对。”舅舅朝她点头,“如果上海的巡捕房负责查案,一定会大动干戈,把这里搅得鸡犬不宁,我现在决定把这两件案子先交由小唐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