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案子?”一直在旁边没说过话的姑婆插了一句。

“其实应该是三件事,第一,昨天我们收到两封恐吓信,一封是给大姐的,另一封是给我的,信上说要对子安不利;第二,我放在书房柜子里的烟土不见了;第三,就是子安被杀,这几件事发生在同一天,所以很可能有关联。”

原来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希云忽然想起了梅琳提到的那张字条。

“舅舅……”她道。

舅舅朝她看来,“什么事?希云。”

“其实,”她朝梅琳看,后者朝她耸耸肩,那意思很明白,随便她怎么做,“其实昨天,梅琳也收到一张字条,那好像也是恐吓信。”

所有人都朝梅琳看过去。

“这是真的?”舅舅问。

“是有这么回事。”梅琳站起,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条子递给她父亲,“这就是。”

舅舅看完条子就把它递给了唐震云,后者念道:“周子安你作恶多端,今天就拿你的女儿开刀!”

“他的仇人可真不少。”舅妈插了一句。

“我是昨天上完家政课后,在我包里发现的,吓得我直接去找希云了,结果她根本没事。”

“这么说,昨天共收到了三封恐吓信。”唐震云道。

“真奇怪。”

舅舅皱眉看看他,“你说这是一个人写的吗?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等案子结了,自然就清楚了。今天最好封门做一下大搜查。”

“行。”舅舅答应得很爽快。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唐震云问。

“这种事阿芳最清楚,”舅舅回身看东张西望,“阿芳呢?”他看见汪妈,“去把阿芳找来。”汪妈快步离去。

“你也不用问阿芳。”舅妈道,“要说这个宅子里,不包括周子安的话,主人有八个,司机两个,园丁一个,厨房两人,打杂的两人,女佣四人,外加女管家阿芳,下人一共十二人。”

“好,我一会儿再跟她确认。”唐震云道,“至少三天内不要让任何人离开这栋宅子,”

“可是每天都要买菜。”舅妈道。“那就两人同行。”

“好,我会关照阿芳的。”舅妈点点头。

这时,芳姑和汪妈一起走进客厅。芳姑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了。

“竺芳,我要你把下人们都集中起来。”唐震云道,“分成四队,巡查整个园子,看有哪个地方墙倒了,哪个地方有狗洞。总之就是查一下,有没有什么疏漏处能让外人悄悄地进到园子里来。”

舅妈很赞成这个做法,她吩咐芳姑:“你别耽搁,马上去做。说不准是有外人爬进来干了这事!”

总算这次夏春荣没有反对。

“在他们巡查园子的时候,我要搜查你们每个人的房间,其实是搜查这栋楼的每个房间。我要知道那批烟土是否还在这栋宅子里。”唐震云道。

“谁会拿这鬼东西?”

母亲首先提出了异议。

“我在搜查的时候,请你们留在客厅或者走廊上,不要打扰我就行了,夏先生可以跟我一起。”他对舅舅说。

“你看从哪间开始?”舅舅问。

“当然是从他们开始!”夏春荣指着姑婆和叔公大声道,“他们来了才多久!子安就死了!这个混蛋不经我同意,还破坏了子安的尸体!秋宜!秋宜!”她走到舅舅跟前,眼看着就要跪下,被舅舅一把拉住。

“你这是干什么!”

“秋宜,赶他们走!他们只会这个家带来霉运!”

姑婆板着脸站了起来,“别担心,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舅舅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姑姑,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你看这样如何,你再待几天,等这事结束后,我另给你们安排个住处。”

看起来,舅舅也不想留他们了。

姑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谢谢。”她低声道。

客堂的气氛凝重而尴尬。忽然,夏春荣又大叫:“希云,快给你干外婆打电话,我今天本来要去的,现在是去不成了。”

说话间她又呜咽起来。

“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打。”她道。

她看见姑婆扶着她哥哥走出了客厅,唐震云和舅舅跟在他们身后。

“根本不应该让他们来!”母亲道。

6.搜查

夏英奇的衣柜里挂着一些新衣服。睡衣、旗袍、西洋裙样样都有。

衣柜下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两条绣花床单和一条素色毛毯,唐震云猜想,这都是昨天夏秋宜夫妇在百货公司为她购置的。她自己的东西都还在那两个竹编大箱子里。

他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都是衣服,那应该都是她平时穿的,里面不仅有旗袍,更有袜子、内衬和肚兜,他不好意思多翻,因为她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他伸手进去随意翻了一下,本想尽快缩回手的,谁知却触到一个可疑的硬物。他拿出来一看,竟是一个用层层叠叠的绸缎包裹着的一个小算盘。算盘用纯金打造,虽然只有巴掌这么大,但应该很值钱。她既然将其藏在随身衣物里,应该也是怕被人知道,趁夏秋宜没注意,他赶紧把算盘又塞回了原来的地方。

另一个箱子里放的都是杂物。最上面是几本书,其中一本是古方手抄本,另一本则是记事本。他翻开记事本,发现那其实是一本账簿。她好像把每天的开销都一笔一笔地记录了下来。他翻到记录昨天的那页,那上面有两笔进账,数目是4元,再往前看,三天前,也有一笔2元的进账,再往前两天,则每隔一天就有一笔进账,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有,但数目都不大,不过1元2元,最多的也不过只有5元。

“你给过她钱吗?”正好夏秋宜朝他走来,他问道。

夏秋宜摇头。

“没有。不过倒是给她买了些东西。你看这些都是我给她买的,”夏秋宜站在衣柜前,看着里面的新衣服。

如果夏秋宜没给她钱,她又没有工作,那这些钱又是哪儿来的?

箱子里有个小布包,唐震云打开一看,里面有三个瓷罐,每个瓷罐上都贴上了字条,第一个上面贴的是“轻身蜜丸”,第二个是“白面丸”,最后那个瓷罐里塞着一包黑色药粉,瓷碗上贴着“煅荷叶灰”四个字,跟这三个瓷罐挤在一起的,还有十几个小布袋。他摸了摸,有几个布袋里装着药丸。

他大致已经猜到她是在干什么了。她抄录明清古方,然后根据药方自己加工成各种蜜丸,或者煅烧成灰,再装入那些小布袋,卖给别人。

当铺被人夺走后,她就是这么挣钱的吗?他心头一阵酸楚。随之而来的是愤怒。要不是大伯收走了她的当铺,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了这件事,他也曾经当面质问过大伯,但得到的永远是那句话。

“她嫁过来,那些仍有她的份。”

大伯当他是傻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怎么还会嫁过来?而且那两家当铺又不在他的名下,它们早就成了大伯那两个儿子的私人财产,怎么还会有她的份?

现在想想,她恨他,恨唐家,也不是没道理。

他把账簿翻到前一天,那一页的页脚上有一行字:“钢笔2元,0.5元,1.5元,4元,3.5元”。这一串数字既不属于支出也不属于收入。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她的账簿全都是用毛笔写成,难道她记录这些数字,是为了买一支合适的钢笔在比较价格?

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钢笔。但她既然在最贵的那支钢笔下面划了一道线,他想,应该就是它了。

“有什么发现吗?”唐震云听到夏秋宜在问,连忙合上了账簿。他不想把让夏秋宜知道太多她的事。她失去的,他永远都无法弥补,但他至少可以为她留一点秘密。

“没什么。”他道。

他把账簿又小心翼翼地塞进箱子,藏在原来的地方。

接着,唐震云又按照惯例,检查了床底和屋子的各个角落。她的房间理所当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走出她房间时,他禁不住松了口气。

接下去是夏漠的房间。

夏漠的房间就在隔壁,他昨晚已经检查过夏漠的行李,现在只不过重新再检查一遍,也好塞住夏家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