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一辈子不管倒也罢了,后来听说老婆不能生,又来找你,把孩子要了回去……”

太太道。

“他说这样对孩子好……”

“他只不过想要自己的骨肉罢了!”太太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还为他哭!我觉得你该买串鞭炮放才对!当年他带给你的晦气还不够吗?他就是个自私透顶的臭男人!”

她抹去眼角的泪。

“我已经不恨他了……”

她低声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事是谁干的,是谁那么狠心……”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弥漫了她的眼。她又想起昨天收到的那张字条。她看了看墙上的钟,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十点,新新戏院离这里也有几站路,差不多九点,她就该出发了。到底是谁呢?会不会是向她要钱?可她哪来的钱啊。

“别发呆了!”太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我得跟你说一件事。”

她仿佛从梦中惊醒,忙问:“什么事?”

“我的枪不见了。”太太轻声道。

她一惊,“枪!”

“你平时负责打扫我的房间,只有你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它就在我的抽屉里。”太太压低嗓门道。

“太太,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抽屉里?”她几乎叫起来。

“嘘!”太太朝她瞪眼。

“我从来没见过你说的那把枪。”她也把声音降低了。

“你没翻过我的抽屉?”

“你说什么哪?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这回轮到她瞪太太了。

太太盯了她一会儿,才慢慢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这就奇怪了。”

“您上次看到它是在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那天下午去靶场回来,我把它拿出来放在窗台上晒一晒。”

“晒一晒?”

“那是我出嫁时,父亲给我的,一直没用过。我拿出来,是因为发现上面有几个白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发霉。”太太泰然自若地看起了报纸。

“你放在哪里晒?”

“我房间的窗台上。那天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进过我的房间。”

“我下午四点半去收被子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她想了想道,“太太,你的房间虽然门关着,但没锁门,谁都能随便进去。再说,谁都知道,你下午总是不在自己的房间,在小客厅看书。还有那天章家人来谈亲事。”

经她提醒,太太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好像是章家人来的日子。你的记性真不错……”

太太琢磨起来,“这么说,有人在你去收被子之前,就把那把枪拿走了。”

“这事也没准……”

她不敢乱猜。

“那天家里都有谁?”

“好像大家都在,我不记得了……”。

“会是谁呢?”太太轻声自言自语。

“太太,还是把这事告诉警察吧。”她道。

太太迅速瞄了她一眼,“随便你吧。”太太问她。

“可这件事得你去跟警察说。”

“对他的事你比他老婆还上心。”太太装模作样地翻动着报纸,“我记得那时候,他住回来再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你真贱。”

太太说得一点都不错。她也觉得自己够贱的。

她忍不住朝窗外眺望,从她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墓地里的那个白色尖塔。

那是为纪念夏家的太祖公而建造的。夏家的太祖公曾是状元郎,又是兵部侍郎,她搞不清那到底有多大,但应该也是大官了。

“咦,那是谁?”太太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她一看,果然有人正朝墓地奔去。

“是那个警察吗?”太太问。

她现在也看清楚了,就是昨天饭桌上的那个警察。

唐震云醒来时,夏漠不在房里。

他立即开门出屋。一个老妈子告诉他,姑小姐扶着少爷出门散步去了。

散步!夏漠一定是去看周子安的尸体了。

他快步下楼,直奔墓园附近的石屋。

当他赶到石屋门口时,发现夏秋宜和他的儿子阿泰就正站在石屋外面的大树下。

“这是怎么回事?”他快步朝夏秋宜走去。

“姑姑说,夏漠想看看周子安的尸体……我让一个小子在里面待着,如果有什么事也好照应。”夏秋宜注意到他脸色不对,“看看尸体也没什么关系吧?再说,你也知道,夏漠本来就是医生。我找的那个人,现在还在广州呢。”

石屋门开了,一个男佣模样的人捂着嘴冲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夏秋宜问。

唐震云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说不动尸体,就是看看!他冲进石屋。果然发现夏漠已经在周子安的肚脐中间,开了一条大口子,他的妹妹捂着鼻子,躲在石屋的角落。

“夏漠!”他大声喝道。

夏漠低头正将钳子伸进周子安的腹腔。

“你在干什么!你给我马上放下!”

“嘘!”夏漠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混蛋!他拔出了腰间的枪,对准夏漠,“放下!”

“哥!”夏英奇叫了一声。

“夏漠!”

“快了,快了!”夏漠终于抬起了头,他的钳子里夹着一个东西,他妹妹立刻递上一个盘子,只听得当地一声,那东西掉入盘子,他这才发现那是一颗带血的子弹,“他死了大约十个小时,看他身上的尸斑就知道了……”

夏漠指着尸体表皮的青斑,“还有他的眼睛,”夏漠朝他招招手,意思是让自己走近些,“看见他的角膜了吗,里面很浑浊,这说明他死了至少十小时,但应该不超过十二个小时,现在是……”

“上午八点。”他妹妹答道。

“往前推十到十二个小时,那他应该是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死的。”

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相信夏漠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