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爸去世以后,才有过联系。”

“你父亲病逝于去年的十二月二十日,孟少强是哪一天和你联系的?”

小孟茫然想了一会说:“具体的时间我不记得了,反正还没有出头七,就在一个星期内。”

“他怎么和你联系的。”

“打电话。”

“说了什么?”

“他约我第二天到龙腾山庄贵宾楼一零二房间见面。”

“你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和孟少强在龙腾山庄见的面,所以打电话那天应该是十二月二十四日了。”

“对对对……”小孟连声附和,同时为自己没能算出这个时间而感到惭愧。

我早就看出小孟长了一副不够使的脑子,对这样的情况已经习惯。我真的有些怀疑小孟是否真的和大孟是亲生兄弟,因为这两人无论从智力、气质还是性格上都相差太远。不过他们两人都长着一张标志性的国字脸,这又的确是遗传自他们的生父孟国富。

话又说回来,虽然同样是国字脸,长在大孟身上,活脱脱就是一个威严尊贵的美男子;而小孟则苦脸塌眉,显出一副潦倒的贫贱面相。

又听公诉人继续问道:“你们在电话里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他就是告诉我,张叔和嫂子他也通知过了,到时候会和我一块去。”

我知道张叔就是张大伟,是和孟父一起创业的伙伴,后来成了孟氏财团中最得力的外姓助手,其地位应该和大管家差不多吧。嫂子指的是?对这个词我却略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随即我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前竟有些晕黑。

虽然好几年过去了,我还是很难接受那个现实:自己钟爱的女人已经嫁为了他人妇。

那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时尚靓丽,脖颈处的露出的皮肤如奶油般细腻。可我真的很想告诉她:我的视线只是无意间掠过她而已,我根本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兴趣。因为我曾经遇见过另一个女人,我的整个心灵早已被她完全占据。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不是一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只是在于婷离开我之后,我却常常会低吟着这句古诗,独饮至流泪。

小孟也会暗恋于婷,这一点我毫不奇怪。我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那个女人的魅力。我发出“嗤”的讥讽声,是因为小孟在于婷面前,简直就连一只癞蛤蟆都不如,他那不自量力的情感在我看来无异于是对女神的亵渎。

可我自己又是什么呢?当大孟想到我的时候,会不会也产生看到癞蛤蟆一样的感觉?我无奈地翻眼看着天花板,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

公诉员的声音及时响起,打断了我的这番痛苦思绪,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被告答辩的现场。

“第二天,也就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你们是几点钟到达的龙腾山庄?”

“我哥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我们提前了一些,大概是三点五十刚过就到了。”

“孟少强当时已经在一零二房间里等着你们了吧?”

“对。”

“这是自孟少强离开龙州之后,你们兄弟间的第一次见面吗?”

“对。”

“见面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让张叔和他……嗯,和嫂子离开,说有事情要和我单独商议。”

小孟的话语在中间断了一下,我听出他原本想说的是“和他老婆”,可又改口变成了“和嫂子”,也许后一种称呼能让他觉得自己和于婷关系更亲近一些。

完全是自欺欺人的可怜虫想法,就像我要把孟少强的名字简称为“大孟”,只是为了躲避那个名字给我带来的痛苦压力一样。

公诉人不停顿地继续发问:“然后其他人都离开了吗?”

“对。”

“屋里只剩下了你和孟少强两个人?”

“对。”

“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哥拿出一份文件给我看,还要我在文件上面签字。”

“什么内容的文件?”

“他要我把父亲留给我的遗产都交给他来管理。”

“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份文件。”公诉人一边说,一边操控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相关信号被传输到他身后的大显示屏幕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页文件稿的照片,因为字数不多,所以全部内容都很清晰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遗产委托协议

本人孟建云,自愿将从父亲孟国富处获得的全部遗产委托哥哥孟少强管理。孟少强有权决定所有遗产的支配和使用方式,本人在此过程中没有任何限定性要求。

委托人签字:

2008年12月25日”

看着这份文件,旁听席上响起了一片议论声。很显然,大家全都认为这是一个无理而又荒谬的要求。如果小孟在这文件上签了字,那就意味着大孟将独占孟氏家族的所有财产。

公诉人注意到了大家的情绪波动,于是他刻意向小孟多问了一句:“孟少强为什么要你把遗产交给他?”

“他说我什么都不懂,不会做生意,连怎么花钱都不会,拿着那么多钱就像拿着废纸一样,还有可能被坏人骗。”小孟喃喃地说着,“所以他就让我把钱交给他保管,缺钱的时候就找他拿。”

“嘿。”我冷笑一声,也就是面对小孟这样的傻瓜,大孟才会抛出这番只能骗鬼的理论吧?被坏人骗?对小孟来说,最危险的坏人正是他的哥哥大孟。

“那你同意签字了吗?”公诉人问小孟。

小孟摇头道:“没有。”——看来大孟的那番言论连鬼都骗不了。

“你不同意签字,孟少强有什么反应?”

“他把房门关上了,然后逼我签字,我还是不签,他就开始骂我,说我什么都不懂,后来还骂我妈妈……”小孟的声音越说越低,似乎那段回忆正让他痛苦不堪。

公诉人却偏偏要戳向他的痛处似的:“你当时什么感觉?”

“我……我想哭……”

“想哭?”公诉人皱起眉头,这个词从一个粗老爷们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怪异。

“是的。因为我很害怕……也很生气……”

小孟痛苦地闭着眼睛,我忽然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博得同情。因为我看到旁听席上的几个中年妇女已经在摇头叹息,很显然她们柔弱的神经已经被触动了。

公诉人又问:“那你为什么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