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雪做完了记录和萧云天商议,要不要现在就提审那个男人,省得打草惊蛇,要是在调查过程中把他吓跑了,再实施抓捕就晚了。
萧云天摇了摇头,现在只是怀疑,还没有其他证据来证明董晓丹那个情夫就一定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如果现在抓他,他什么都不说的话,会让侦查工作陷入僵局,反而是打草惊蛇了。
不动他则已,一动他就要他再也回不了头。如果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时候提讯他,就要面临他拒不招供的风险,而且按照现在的证据,他不招供也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故意隐瞒,另一种就是确实不是他干的,他怎么能招得出来?
再分析一下这个作案过程,如果是那个男人作的案,可能会存在着帮手的问题。因为那个男人不仅与董晓丹认识,而且与董晓丹的丈夫温一田也认识。凭借正面一对一的较量,那个男人未必是温一田的对手。再说,绑架这种事情,一般是不能让人质认出来的。熟人绑架熟人的情况是有的,但在这种情况下,人质大部分在勒索钱财之前就已经被撕票了。因为人质如果认得实施绑架的犯罪嫌疑人,后果是十分危险的,因为犯罪嫌疑人会觉得人质以后肯定会将他指认出来。所以为了掩盖罪证,避免人质被释放后说出真相,这种熟人之间的绑架一般都会直接撕票。
像温一田这个案子,如果是那个男人直接实施的作案,恐怕温一田现在是凶多吉少,如果是那个男人找其他人作的案,他躲在幕后不出面,或许温一田还有一线生机。
勒索短信是他人用温一田的手机发给董晓丹的,再傻的绑匪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手机来跟人质家里要钱。但如果是要找帮手的话,肯定要用到通讯工具。对,就从那个男人手机的通话记录来开始查。
林玄鹤开始着手调查。那个男人与董晓丹之间通话频繁,这是早已料到的事情。再查查那个男人与其他人之间的通讯记录,主要查案发前一段时间和案发后到现在的通讯记录。
初步的调查结果令人遗憾,这些通讯记录都很正常,很多个来电或去电号码都是能够查到的人物,均没有作案可能、作案条件、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中的一样或几样。
不过这也正常,有哪个犯罪嫌疑人会用自己常用的手机号码作为作案联络的工具呢?像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些犯罪分子都是随身带着好几部手机,用不记名的那种手机卡来联络上下家。
假定那个男人是作案的犯罪嫌疑人的话,也有可能用其他的手机号码来和帮手联系。既然假定那个男人用新手机联系帮手,他的常用手机也应该会一直带在身上,那么在作案前的时间,两部手机的频率波段基站分布之类的定位数据就一定会非常近似。
根据这个原理,萧云天吩咐林玄鹤再找一下那个男人周边的信号源,看看有没有收获。果真,林玄鹤找出了一个奇怪的号码。这个号码和那个男人的常用号码有几天几乎一直是寸步不离,基本上可以确定也是那个男人使用的。只是奇怪的是,这个号码并没有登记机主,显然是那种在报刊亭购买的不实名登记的号码。还有,这个号码只在温一田失踪的前几天使用过,在温一田失踪的当天使用过,从那以后,这个号码就再也没有使用过。而且这个号码只联系过一个电话号码,没有给其他的人打过。
显然,这是很不正常的,没有人花几十元买一张卡才打了几个电话就不用了,那岂不是太浪费了。再者打几个电话就不用,说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长期使用,而使用这样的卡本身就可能有什么不纯的动机。
人都不可能想得面面俱到,总会有疏忽的时候。虽然那个人使用匿名手机号就是为了防止被查到,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帮手的手机并不是这种不记名的手机卡号。
本来以为线索又要断了的时候,林玄鹤查到了那个单线联系的电话号码的主人,也是海东市的一个人。
萧云天决定马上实施抓捕,先从那个男人的外围肃清障碍,一旦查实外围,那个男人到最后即使不说,也由不得他了!
12.帮手的供述
面对突如其来的重案侦缉队队员,张三胖惊呆了。他还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被几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脑袋。他觉得凭自己的那几把刷子,还没有能耐混到这种地步吧。
但现实就是如此。海东市重案侦缉队队长萧云天已带队突袭张三胖的住处,将正在睡梦中的张三胖从床上拽了起来。
抓获张三胖不费吹灰之力,抓获后立即押回警局突审。现在要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早点获知人质的下落,人质就少一分危险。
张三胖就是案发前和那个男人的单线手机号频繁联系的人,也是警方怀疑参与作案的人。萧云天亲自上阵审讯张三胖,还是由柳如雪在一旁记录。
“张三胖,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抓进来吗?”萧云天问道。
“我真不知道因为什么把我抓进来,我没干什么坏事啊!”张三胖显得很无辜。
“我告诉你张三胖,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这对你没好处。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你干的事,你想想,前天干什么去了?”萧云天使出审讯中常用的诈技。一般情况下犯罪嫌疑人做贼心虚,诈他一诈就什么都招了。
果然,经过这么一“提示”,张三胖好像想起来了:“警官,你说的前天那档子事啊,我错了,不该帮别人捆人。”
捆人?这个敏感词让萧云天大为兴奋,看来有线索!侦查的大方向没有错,很有可能和温一田失踪被绑架一案有关。
“好!这样就对了,也算你有一个好的认罪态度!把这件事情详细地说一下吧。”萧云天不露声色地让张三胖把他说的捆人的事情说出来。
张三胖接着说出了前天他所干的事情。
原来,几天前有一个以前因为偶然关系认识的男人打电话给他,问他要不要挣点外快。张三胖最近正好囊中羞涩,一听此话自是正中下怀,忙说想挣,但不知道要干什么。
那人说也很简单,他作生意,有个人欠了他的钱不还,怎么催也没有还钱的意思,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把他捆起来吓唬他一下,好催他还钱,就这么简单。
张三胖一听,原来是帮忙捆人啊,他有些为难,觉得这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他琢磨不准到底是该干还是不该干。那人觉出了他的顾虑,忙说,捆欠钱的人只是为了要账,不会把他怎么样,还不还钱最后还是要把人放了的。
听了那人的一番解释,张三胖有些心动,更主要是眼馋那些劳务费,便答应下来。那人愿意出五千块,让张三胖再找两个帮手,别到时候他一个人不是那个欠钱的人的对手。
前天下午,雇张三胖的那个男人把他们三个喊到了郊区一个有院子的出租屋里。对他们说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先把欠钱的那人骗进来,接着动手捆住。捆住后他们三个就可以走了,剩下的事情他们两人自己解决就行了。
于是,张三胖带着两个帮手在出租屋里埋伏好,就等着那个男人一发信号,他们三个就立马一拥而上,捆住人钱就拿到手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下午六点钟左右,张三胖的手机上传来了那个男人发过来的暗号。
张三胖把烟头一掐,悄声说道:“弟兄们,准备了,客人来了。”说罢,带着人埋伏在屋门的后面。
不一会儿,听到那个男人带着另外一个人说着话走近了。张三胖的心也是怦怦直跳,还没有干过这种勾当呢,没经验,就怕待捆的人再是个狠角色,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转念一想,咱们人多,三个对一个还拿不下来吗?
只听那个男人在门口说:“进屋吧,金老板在里面等着你呢。”话音一落,随着一同来的另外一个人就进了屋。
一进屋,张三胖他们三个人就从门后跳了出来,三人饿虎扑食一般把进来的那人扑倒在地。来人想喊,早被张三胖用一团布堵住了嘴,另外两个摁住胳膊摁住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来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让他动弹不得。
捆好之后,将人往墙角一扔,张三胖三人就出去了。在院子里,那个男人付清了余款。张三胖还问,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那个男人摇了摇头说不用。张三胖一看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了,就走了。临走时还嘱咐那个男人,只要被捆的还了钱就抓紧放人,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那个男人说没问题,就是吓唬一下这个欠钱的人而已,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的。
张三胖一看人家一直这么说,也没好意思多问,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人家以后再怎么做是人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了。再说看那男人挺精明的,应该知道做事情的分寸吧。
事情就是这些,张三胖知道的都向警方做了供述。
13.出租房的发现
萧云天听完张三胖的话,做出了三项工作部署。
第一,押着张三胖去指认现场。看看现场还有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物证留下,看看失踪的温一田是否还继续被关押在那个地方;第二,根据张三胖的供述,尽快抓捕另外两个帮手,抓到以后尽快组织突审,看看另外两个帮手的供述和张三胖的供述能不能最终印证起来。如果能够印证,说明张三胖供述的基本上都是实话;第三,严密监视董晓丹口中的那个男人,看和张三胖说的那个男人是否为同一人。一旦条件成熟,伺机抓捕,不让其有喘息之机。
张三胖虽然受人指使,但指使他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并不知道,只是张三胖在偶然情况下通过熟人认识的,没怎么来往过,只知道喊他“道哥”。
事不宜迟,萧云天他们在取得了张三胖的口供之后,就连夜押着张三胖去指认现场,说不定人质还囚禁在这里。
此时已近下半夜,张三胖凭着记忆来到了城乡结合部的一处民居。这是一处平房,房外有一个小院子。重案侦缉队的队员们悄悄包围了这处民居。楚剑雄带领突击队员在观察了地形之后准备潜入。
大门是锁着的,但现在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人,暂时不进行强制破拆。楚剑雄等人两人一组,准备从并不是很高的院墙翻入。这个院墙大概高两米左右,这样的高度对于楚剑雄来说不在话下,他一个冲刺,双脚在墙上连蹬两下,双手扒住墙头,一下子就翻过去了。
楚剑雄带人悄悄潜入,在院子里先静静观察了一下,确认院里没有其他人,才悄悄靠近房屋。屋内没有灯光,楚剑雄在夜色中观察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而已。
楚剑雄再看了一遍,确认整个院子里和屋子里都没有人,院内及屋内没有发现温一田的踪迹,然后通过对讲机向队长萧云天汇报了情况。萧云天随即令人将大门上的门锁破拆掉,带着张三胖进入院子。
其他队员们都把头灯打开,顿时院子里及屋子里亮如白昼。萧云天问张三胖道:“你确认这是捆那个人的地方吗?”
张三胖环顾了一下四周,“就是这个地方,应该没错的。”
“那人呢?”萧云天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道哥把那人放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在捆了那人之后,道哥说这里没有我们的事儿了,我们就走了。往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张三胖辩解道。
接到重案侦缉队通报后当地派出所警队过来了,并找来了这村子的村支书。这个城中村并不大,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村支书一看到这房子就把房东喊了过来。
房东名叫彭东超,这个院子是他的老院,由于新盖了大房子,搬了家,这栋宅院用不着了,就想着租出去,并在门上贴出了出租广告。
前几天,有一个三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子过来,说是做生意的,想租他的院子当仓库,看着那人开着一辆好车,不像是做小生意的,而且那人对租金不是很在乎,基本上没怎么还价,稍微看了看院子就租下了。彭东超把院子屋子打扫了一下就把钥匙给了对方。但是关于那个租客到底是干什么的彭东超也不知道。
到了前天下午,彭东超从自己的老院经过时,发现院子里有三个男子站在那里抽烟闲聊,他上前去问他们是干什么的,担心是小偷把人家租客的东西给偷了。
那三人说是租房子的人把他们喊过来说事的,他们现在在这里等租房子的人。彭东超一听,这三人和租自己房子的人认识,所以他也就没再问。
之后彭东超因为太忙,没有再从老院这边经过,也不知道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如雪此时带人将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温一田的任何踪迹。在院子里没有任何障碍物,一看就不可能藏着个人。
天色渐渐亮了,这个出租屋里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和夜里观察到的情况差不多。温一田没有在这里,难道另有囚禁的地方?
萧云天从屋里踱到院子里,一边走一边想。突然,院子一个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片土的颜色显得和周边的颜色不一样,看起来好像被翻动过一样。下面会不会有情况?
看到这里,萧云天令人找来几把铲子,在那一片好像翻动过的土里往下挖。结果,没挖多久,就有了情况。
挖着挖着,露出来了一只手!死人的手!挖掘的队员们吓了一跳,但长年的此类经验已经让他们看到这个情形,反而兴奋了,因为尸体的发现意味着此地很可能就是作案现场。
死者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头部被一个黑色塑料袋包住,手和脚都被人用尼龙绳死死地捆住。埋尸的坑里还发现了一堆物证,包括断成几截的木棍、断成两半的红砖,这些物证上面都明显有红色斑迹,疑似血迹。
扯下死者头上的黑色塑料袋,萧云天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正是失踪的温一田吗?可惜的是,人虽然已经被找到,但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看来温一田已被绑匪撕票了。
根据以前掌握的资料,重案队将提取的“那个男人”的照片分别让张三胖和彭东超进行混杂辨认,前者确认此人就是雇佣他绑人的“道哥”,后者确认此人就是来租他房子的租客。
14.谜底揭开
“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已经露出来了,抓捕势在必行。
其实,另一队人马此时已经对那个男人实施了二十四小时监控,防止他伺机逃脱。
在出租房的院子里面挖到了温一田的尸体后,萧云天认为对那个男人的抓捕时机已经到来了。
事不宜迟,在出租院里的大规模行动无法长时间保密,很可能传播出去。幸亏现在是凌晨,要是大白天的话估计早就围了一大圈子群众了。
那个男人其实这两天的心情也是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作案之前,心中只有一股强烈的念头,那就是除掉温一田,这种感觉越来越强,强得让他时刻有种作案的冲动,虽然知道是错的,但就是停不下来脑中的那个疯狂念头。
直到作案后,看到公安机关在追查这件事,他才感觉到了后怕。会不会查到自己?查到自己会怎么办?会不会枪毙了自己?一连串的想法使他坐立不安,不知道干什么好,就这样在惶惶不安中等待。
当重案队员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颓然地低下了头颅,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终于又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那个男人是一个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人,他竟然就是英达公司公关部部长李益新!
怎么可能是他?事后连吴英达等公司的人、甚至温卫国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为什么要绑架并杀害温一田呢?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使得他痛下杀手?他是怎么与温一田产生的矛盾?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重案侦缉队队长萧云天的脑海中,急需通过审讯一个一个地来解答。
李益新被带上警车之前,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妻儿,就此一别,可能是天人永隔!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最终还是由家人们来承担身后的骂名。自从心中那个欲望的魔鬼将自己控制以后,局面已经不由他控制了。
警车鸣着警笛一路呼啸着回到警局。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终于将犯罪嫌疑人李益新抓获归案,也算是有所收获。萧云天顾不得疲惫,立即着手开始对李益新的审讯。
时间对于刑事案件的审讯尤为重要。一般来说,犯罪嫌疑人被抓到的时候,还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牢固的心理防线并没有及时有效地建立起来,对于警方的讯问还没有完全的应对策略。这个时候如果侦查人员进行审讯,在一环扣一环、一波接一波的心理攻势之下,很可能将犯罪嫌疑人打懵了,觉得再狡辩下去也没有意义,干脆都招了算了。相反,如果审讯迟延,犯罪嫌疑人很可能从短暂的慌乱中反应过来,在了解到警方并没有多少证据的情况下,很可能会负隅顽抗,避重就轻,为查明整个案件带来障碍。
“李益新,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抓过来吗?”萧云天望着眼前这个在英达公司红极一时的人物问道。
“知道,我杀了人,我把温一田杀了。”李益新苦笑一声,并没有否认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