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胡闹了!”只有森医生一个人还在坚持,“难道一家人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啊?”照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回事,对吧?”森医生指着照美质问道。
“不只我,这事大家都知道。要说不知道的人,恐怕只有你了。”
“那……”森医生的手指开始颤抖,“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没有故意隐瞒啊,是你没问而已。”照美的嘴唇呈现出一个讽刺的角度,“你不是总对我说,你对遗产毫无兴趣吗?”
“灰浦警部补。”工藤久律师走到他身边说,“那张借据……”
“啊,我都忘了,这就还给你。”说完,灰浦便作势要伸手到口袋里。
“不用了,还是你拿着吧。”律师赶紧说,“由警察保管,我就更放心了。只要有了那张借据,凶手就没有继续作案的意义了——我想,凶手应该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吧。换句话说,那张借据就是我们生命的保证书。”
“原来如此。”警部补点点头,“明白了,我会妥善保管的。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再原样奉还。”
1 日本律师按规定必须佩戴律师胸针才能工作。
39 健二
“森医生手段不错嘛。”我悄悄为他鼓了鼓掌,“虽然没猜中,但我很佩服他的想象力。树里竟然会跟克莉丝的死有关系,而养父又因为这个遭到要挟,这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吧。”
苗木清了清嗓子。
“那个,律师和借据的事情……莫非你也知道吗?”
“当然啊,那是我们家很久以前就有的习惯。”
见苗木的右眼迅速瞪大,我赶紧补充道:“啊,不过我可不知道阿幸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律师哦。因为我们这些养子女是没什么机会跟律师直接见面的。”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苗木的左眼也开始瞪大,“我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之前一直隐瞒借据的事?”
“我只是忘记了啦。毕竟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几年我早就没把它放在心上了。”
当听到永岛弓子对森医生遮遮掩掩地说了一些“借据怎么怎么样”的话时,我错误地将其想象为森医生遇到金钱危机,被永岛弓子发现,并借机敲诈呢。
“人家以为森医生肯定也知道那个借据的事情嘛。看他们那神神秘秘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们说的是其他借据呢……”
“健哥你就是想太多了。”阿满插嘴道。
“你给我闭嘴。”我说。
“干吗呀,这么凶。”
“够了。”苗木不耐烦地说,“好不容易才前进了一步,你们却是这个样子,真是无药可救。”
“前进了?”我放弃与阿满大眼瞪小眼,将视线转向了苗木。
“真的吗?”
“当然。”苗木很不高兴地点点头,“知道森医生和永岛弓子是共犯后,我一下子想到了永岛弓子是怎么遇害的。”
“在不被任何人看到的情况下用刀刺死她的方法吗?”
“你要是朝着那个方向想就永远找不到出路。应该反过来……”
“我明白了!”阿满大叫起来,“那女人走进餐厅时,其实还没有被匕首刺到!”
“喂喂,你在胡说什么呢?”我问。
“你是因为知道了‘森医生和永岛弓子是共犯’才解开谜题的吧?”阿满无视我的问题,看着苗木说,“这样一来,最简单的答案就是,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在做戏!永岛弓子假装自己背上中了一刀——现在满大街都有卖那种特技刀的。她故意让我目击倒下的情景,然后被森医生以治疗为借口抬出餐厅。他甚至还让我搭了一把手,真是太不要脸了。”
“在我正准备发表案情推理的时候抢话说,你的脸皮也够厚的。”
“先等等。”我还是难以理解,“当时难得事件告一段落,他们为什么还要演这么一出戏呢?”
“那是因为事件并没有真正告一段落。”苗木说,“你还记得吧,当时我们至少可以肯定杀死内野健二的不是内野冬树。但灰浦那小子却擅作主张把事情给了结了。因此他们才有必要制造一些事端,好重新唤起人们的警惕。如果山庄里出现了内野一家之外的牺牲者,灰浦就不得不寻求县警的帮助了。而且新的事件还不是杀人,而是故意伤害。只要一想到必须马上将伤者送到正规医院进行救治,灰浦必然会拼了命地寻求救援。我认为,这就是他们所做的打算。”
“可是,后来永岛弓子不是真的死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或许是被真凶找到空当杀死了,也有可能是她运气不好,伤重不治而死……就像你一样。”苗木朝阿满点点头,证明他已经认同了阿满的推理。
﹡﹡﹡
此时,电梯从三楼降下,须势理和工藤久律师走了出来。
工藤律师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从她脚边还跳出一团白色物体,飞快地穿过我的视野。
那是一只白猫。
我本以为那是被阿满压死的猫,便瞥了一眼阿满,只见那家伙怀里也抱着一只白猫。
“喂,满。”这里有两只猫。我用手势向他示意,却从另一边听到了意外的回答。
“那只猫咪好像是裘莉的好朋友呢。”工藤久律师对照美说,“它一直藏在树里的床底下,我刚刚才发现的。”
“吓我一跳,还以为死猫变成妖怪了呢。”
照美夸张地抚摸着心口。
仔细一看,这只猫前脚的黑斑确实与裘莉的有些出入。
看来树里经常画的猫其实是这只。难怪当时裘莉跑到她身边去,她也没有任何兴趣……不过,两只猫真有这么大差别吗?
此时,图书室里的众人正因为刚才的事情骚动不已,但须势理一开口,周围的气氛就骤然发生了变化。
“各位,”须势理挺直身子说道,“经过多方考虑,我决定现在就发表新遗嘱。”
她静静地坐在餐桌首座上,工藤律师则在她身旁落座,从她抱着的箱子里取出状似遗嘱的文件递给须势理。森医生、照美、灰浦警部补则缓缓聚集在周围。
“不用叫树里来吗?”灰浦警部补问。
“她应该还无法理解这些内容吧,待会儿再叫人向她好好解释一番就好。”须势理回答。
40 灰浦警部补
“在发表遗嘱前,我还要告诉大家另外一件事情。”须势理手持那份状似遗嘱的文件抬起头来,看着照美和森医生,“今天下午,我的丈夫——内野宗也,在房间里去世了。”
灰浦仿佛看到一股滔天大浪拍到了众人头上。
“死……死因呢?”灰浦警部补口沫横飞地大叫,“莫非内野先生也被杀了……”
“不是的。”须势理的声音十分平静,“他只是病情加重,不治而亡。而他本人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长了。”
再仔细一问,宗也竟是在午饭后,警部补第一次找须势理谈话时去世的。这也就是说,第二次——他向须势理提议将剩余人员集中到图书室时,宗也已经不在人世了。想到这里,警部补不由得为须势理当时那镇定的应答方式感到惊讶万分。
照美走到须势理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我想看看养父,能让我上去吗?”
她此时又恢复了平时那种甜腻的声音。
“当然可以,不过你先等等。那个电梯空间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人。”
“他表情怎么样,很痛苦吗?”
“不,他的表情很放松。”
须势理温柔地拍了拍照美的手,让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我过世的丈夫先前就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特地抓紧时间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因此,他走的时候表情十分满足。”
当然也包括修改遗嘱在内,灰浦警部补在心中说道。
“所以各位不必如此沮丧。”
须势理递了个眼色,工藤久律师从箱中取出一瓶红酒和几个高脚杯。灰浦虽然并不熟悉红酒,但也看得出那是一瓶陈年佳酿。
“这是我过世的丈夫最喜欢的红酒。虽然已经开过了,但我还是想让大家分享这瓶红酒,为他祈祷冥福。”
工藤久熟练而迅速地给所有人倒了一杯酒。
灰浦警部补也接过满满的一杯。只是将杯子拿在手中,他就已经闻到了扑鼻的酒香。
41 健二
阿满站在警部补身边,闻着他本应闻不到的酒香,突然瞪大了眼睛,朝桌上的红酒瓶飞奔过去。
“怎么了?”我赶紧询问,之间阿满左手抱着猫,右手不断地向我指着那个红酒瓶。看来他由于太过惊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上前一看,印刷在红酒标签上的“1961”几个数字一下跳进我的视野。
原来是一九六一年的红酒啊,养父还真是藏了瓶老酒……
嗯?一九六一?
“罗曼尼·康帝!”我大叫。
因为苗木没有来,没有保护我们和养父的生命,才报复性地在这里将它喝完吗?
我看看苗木,他似乎没听到我的叫声,因为距离太远,他好像也没看到酒瓶上的标签,因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迈出一步,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苗木。
但很快,阿满的尖叫阻止了我的行动。
阿满怀里的猫从刚才起就挣扎着想要跳出来,终于忍不住咬了阿满一口。
(这证明G是可以咬到G的。)
阿满吃痛,扔开了猫咪。小猫像个排球一样朝灰浦警部补飞了过去,狠狠地撞上了他手中的酒杯——不过那只是表象,猫咪最后毫无阻碍地落到了地毯上。
“满!”你到底在胡闹什么?我正想抱怨一番,却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因为我看到,另外一只猫也向警部补飞奔了过去。而且还描绘出与第一只猫相同的轨迹——不过这只不是G,而是一只活着的猫。理所当然地,它狠狠撞上了灰浦的酒杯,把里面的红酒碰翻在地,留下一大摊污渍。与此同时,猫咪也落在了地上,却一滴酒也没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