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主意好。你说你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的事是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你等着要告诉亨特里斯小姐的事是什么——是那件枪击吗?”

他又微微一笑。

“听着,马洛,不管玩什么游戏,都有很多方法。我玩的就是收取赌博抽成,因为我赢了那些就够了。我到底怎么就很刻薄了?”

我在手里转动着香烟,试图用两根手指让它在我的酒杯外壁滚动。“谁说你刻薄?我总是听到关于你的最好的赞誉。”

马蒂点点头,看起来有点想笑。“我消息来源多,”他平静地说,“当我有50000美元的投资存在一个男人身上时,我总要对他调查点底细。老基特之前聘请了一位叫加斯特的人给他做点事,可他今早死在他的办公室,被22式枪杀的。这可能与基特的事没什么关系。但是你去那儿时有人跟踪了你,发现你并没有报警。现在你和我能做朋友吗?”

我舔舔杯沿,点点头。“好像没什么问题。”

“从现在起,不要再去烦哈丽特了,知道吗?”

“好。”

“所以现在我们知道了怎么做才能互惠互利。”

“嗯。”

“好吧,我要走了。彼弗,把鲁格尔手枪还给他。”

那个常礼帽来到我身边,猛地一把将我的枪拍在我手里,气大得就不怕拍断我的骨头。

“还在这儿?”埃斯特尔问我,一边走向门口。

“我再等会儿吧。霍金斯等下就会上来找我要10美分,到时我就走。”

埃斯特尔咧嘴一笑。彼弗表情呆滞地走在他面前,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埃斯特尔走了出去。门又关上了。房间里一片沉默。我闻着越变越淡的檀香气,一动不动地站着,环顾四周。

有人疯了。我疯了。每个人都疯了。所有事情拼接在一起都不成立。正如马蒂·埃斯特尔自己说的那样,他没有令人信服的杀人动机,因为那将彻底抹杀掉他讨回那笔债的可能性。即使他有杀人动机,他又怎么会选蜡鼻子和弗力斯科那两人为他干杀人这种事。我和警察关系还搞僵了,20美元经费已经花了10美元了。而我又没有足够的能力能让雪茄柜台后的钱跳到我这。

我喝完酒,放下杯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已经吸第三支烟了。我看了看表,耸耸肩,烦躁不安。套间的内门关着。我走到其中一个套间,想着那天下午小基特一定是从这溜进客厅的。我打开门,看到象牙卧室和玫瑰灰烬,里面有一张没有踏足板的大双人床,床上铺着锦缎。打开仪表板照明灯,内置的梳妆台上放着些盥洗用品,闪闪发光。靠门的桌子上放着一盏小台灯,灯还开着。推开梳妆台旁边的门,看到浴室瓷砖清凉的绿色。

我进去看了看,里面有一面白铬浴镜,一间玻璃淋浴小隔间,架子上挂着绣字的毛巾,浴盆下面有一个玻璃架子,上面放着香水和浴盐,一派精致典雅。亨特里斯小姐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但我希望她自己支付房租。对我倒没什么影响,我只是喜欢这种方式。

我回到客厅,停在门口,又愉快地看了看四周,发现一些我一踏进房间本就该注意的东西。我立马闻到了空气中有烟火的味道,快要消散,但残留一丝气味。然后我注意到其他东西。

床被搬过,床头抵在壁橱门上,壁橱的门没有关紧,而是靠床重重地压住。我走到那边去看为什么壁橱门自己撑开。我慢慢往前走,走到一半时,发现我手里拿起了自己的手枪。

我斜靠在壁橱门上,门没有动,我就更使劲地抵住它,仍然没有动静。我手撑在壁橱上,后脚用力推开床,然后慢慢后退。

里面一个重重的东西倒向我,我往后退了30多厘米左右,但什么也没发生。然后一切突然就发生了,他跌了出来——侧着身子倒下。我又更使劲将门压紧,这样抱了他一会儿,看着他。

他还是一副大身板,金发碧眼,仍然穿着简单的开领衬衫和运动装,戴着围巾。但他的脸不红了。

我再次后退几步,他从后面的门滚下,有点像游泳运动员在冲浪,砰地撞在地板上,几乎平躺着,眼睛还看着我。床头灯照在他的头上,闪闪发亮。粗糙的外套上有一圈焦黑,一片血晕——在心脏附近。所以他终究拿不到那500万。没有人会得到任何东西,马蒂也不会得到他的50000美元,因为小杰拉尔德先生死了。

我回头看他藏身的壁橱,此时橱门完全敞开了,架子上衣服琳琅满目,是一些漂亮的女式衣服。他一直背靠这些衣服,可能还举起了双手,因为一把枪抵住了他的胸口。之后他就被击毙,杀他的人要么是时间紧迫,来不及把壁橱门关上,要不就是力气太小没法关上。或者因为害怕只好猛地拉过床来挡住门,然后就这样离开了。

地板上什么东西闪闪发光,我把它捡起来,是一把25口径自动手枪,大小刚好可以装进女人的钱包里,枪头雕刻精美,上面镶嵌着银子和象牙。我把枪装进我的口袋。这么做似乎很奇怪。

我没有碰他。他和约翰·D·加斯特一样死了,他看起来死相更惨烈。我没把门关上,而是竖起耳朵听着,然后迅速穿过房间,回到客厅,关上卧室门,一贯地把门把手上的指纹擦掉。

钥匙插进锁孔,叮当一声。霍金斯又回来了,来看我为什么还逗留在屋里。他用总钥匙把门开了。

他进来时我在倒酒。

他走进房间,定定地站住,冷眼看着我。

“我看到埃斯特尔和他的副手离开,”他说,“却没看到你下来。所以我上来了。我要——”

“你必须保护客人。”我说。

“是啊。我要保护客人。朋友,你不能待在这里。小姐没回家时不行。”

“但是马蒂·埃斯特尔和他苛刻的副手怎么就可以。”

他靠近我,眼神犀利。他总是有这种眼神,只是我现在感受更加强烈。

“你不会不理解我,是吧?”他问我。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来,喝一杯。”

“那不是你的酒。”

“亨特里斯小姐给过我一瓶。我们是朋友。马蒂·埃斯特尔和我也是朋友。每个人都是朋友。你不想成为朋友吗?”

“你想蒙我,是吧?”

“喝一杯,别计较上次的事吧。”

我找到一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他接过酒。

“如果有人闻到我的酒气的话那也是我的工作。”他说。

“嗯。”

他慢慢地喝,酒在他嘴里停留一会才慢慢喝下去。“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啊。”

“你不会是第一次品尝这酒吧,是吗?”

他又开始一副刻薄表情,但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妈的,你就是爱这么油嘴滑舌吧。”他喝完酒,放下酒杯,拿出一条皱巴巴的大手帕擦了擦嘴,叹了口气。

“好了,”他说,“但现在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

“好。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看到他们出去了吗?”

“她和她男朋友。是的,出去很久了。”

我点了点头,走向门口,霍金斯跟在我后面。他看着我下楼,离开酒店,但他没有看到亨特里斯小姐卧室里的情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重新回去检查一下。苏格兰威士忌酒劲一上来的话,他真要回去也不好使吧。

我钻进车里,开车回家——路上在跟安娜·哈尔西打电话。

没有任何新的案子——给我们。这次我把车停在离路边很近的地方,心情糟糕。我乘电梯上去,打开门,点亮灯。

蜡鼻子正坐在我的最舒服的那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未点燃的棕色手卷香烟,跷着瘦骨嶙峋的二郎腿,他那把长长的护林者手枪稳稳地放在他的腿上,面带微笑。这不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微笑。

“嗨,伙计,”他拖长声调说道,“你那扇门还没修好。只是稍稍关上了,是吧?”尽管他是慢吞吞地说,但字字都让人瘆得慌。

我关上门,站在房里看着他。

“是你杀了我的朋友吧。”他说。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穿过房间,将22式枪指着我的喉咙。他笑着,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很呆板,他的笑容就跟他的蜡鼻子一样苍白无力。他平静地伸手摸我的外套,掏出鲁格尔手枪。

这枪我还不如就把它留在家,因为镇上的每个人似乎都能把它从我身上拿走。

他又走过房间坐回椅子上。

“站稳了,”他说,“老兄,站在那儿,好好站着,不要动。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你就倒数时间吧,我们一会就要说再见了。”

我坐下来盯着他看,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之前说弗力斯科的枪没有子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