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唤她的醇吟,他微笑时凝望的眸光,他从容地挫杀她的傲气,他拥抱她时霸道的力量,他生气时疏离的冷漠,他在情欲中带着怜惜的恣意……他享受她低着头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喜欢轻轻吻她的头发,他常常站在远处沉默地望着她……—别乱跑,走散了怎么办?
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一直等。
我不来找你,你等有什么用?
这一次,她又把自己弄丢了,换他等她。
那么,他可不可以一直等下去?
阳光灿烂。
他拉开窗帘,让那些温暖的金色代替他轻吻她的脸。
天气这么好,她怎么可以这么贪睡?明明答应他放晴了要一起去高地的。
“我讨厌等你。”低醇的呓语,吟诗般地迷离,“你知道我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
“你不要太过分。”他恨恨地叹气。
“听风……太阳这么大,我会晒黑的。”她一直不喜欢这么强烈的阳光,那样看不清他的样子。
向来锐利的眼神瞬间呆滞,他瞪着那张粉嫩的小嘴,怀疑刚才目睹的翕动是种错觉。
卷翘的眼睫如蝶扑般轻颤,终于轻轻张开。
“你总是威胁我。”她有些委屈地扁嘴,眼底有水光流动。
终于,她找到了回家的路。
千里迢迢,银河暗渡,原来,他在这里。
她想笑,弯了弯嘴角,却有眼泪自颊边斜斜地滑落,无声无息地沾湿被角。
然后她看见他幽深的眼眸蓦地泛红,为那张总是清冷的俊颜,添上让人难以置信的湿润。
“宝贝,你晚了一步,”他淡淡微笑,“女儿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
“叫什么?”她问,有些懊恼的样子,“如果不好听,我就改掉。”
“改不了,”他深深地望着她,“叶喜欢。”
她怔住。
“叶、喜、欢,”他在她耳边柔情地呢喃,“这辈子都改不了。”
夕阳将临,天际泛红,烈焰般的晚霞燃烧着高低起伏的远山,吞噬着一望无尽的海平面。满天橙云流涌,霞光万丈,自苍茫的天空泻入蔚蓝的深海,变幻成绚烂金涛。
“我喜欢这里。”冷欢坐在露台上眺望远处美得慑人的日落,忍不住慨叹。
怀里的宝宝咿呀几声,似乎是同意她的观点。
“好吵啊!”冷欢皱眉,瞪着这个肉鼓鼓的家伙—真是的,也太活泼了点吧,相比之下,还是她老爸的闷脾气比较可爱。
叶听风合上笔记本电脑,好笑地看着眼前较劲的一大一小。
“先生,晚饭准备好了。”管家太太走了过来。
“等等,”冷欢转过头,笑眯眯地望着他,“我突然想吃你做的三明治。”
他一愣,随即无奈地望着她,“你还惦记着?”
都几年前的事了—到如今他还想不通他当时中了什么邪,居然会自毁形象地跑到厨房去给她做三明治。
“记得,”她微笑,眼里有迷蒙的怀念,“怎么会不记得?Tesco的西红柿,Kingsmill的土司,不小心混了两丝青椒条,土司大概烤了20秒,稍微有些焦。”
关于他的一切,她从来都不会忘记。
他盯着她,喉咙哽住,心里有淡淡的酸楚弥漫,“还有什么要求?”
她莞尔一笑,歪着脑袋故做苦恼状,“还是忘了要加芝士。”
气恼她促狭的表情,他伸手在她额上轻弹了一记,认命地往厨房走去。
“味道还不错。”冷欢扬扬手中的三明治,不吝表扬,“要不要试试?”
叶听风摇头,将她怀里的小家伙抱了过来。
肉嘟嘟的白嫩小手在桌上寻到了有趣的目标,把一盘蔬菜沙拉搅得乱七八糟。
正要制止她继续放肆,一把胡萝卜丝猛地凑近他的唇边,顽强地往里塞。
叶听风整个人都僵住,郁闷地别开脸。
冷欢看着脸色不佳的他,笑得幸灾乐祸—他最讨厌胡萝卜。
小手的主人依旧不依不饶,以数倍于她父母的倔强向他的嘴进攻。
叶听风黑面,脸色难看到极点。
“冷欢!”他侧脸低吼,看不惯对面女人的坏笑。
“爸……爸。”奶声奶气的模糊呓语从粉嫩的小嘴里溢出,他一愣,听着这全然陌生的呼唤,瞬间心潮澎湃,完全不觉自己嘴里嚼着向来最反感的食物。
冷欢微笑,托腮望着他难得的失措,“听风—”
“嗯?”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你记不记得我那次唱了一首中文歌?
“你说没有中文名。
“其实是有的。”
他静静地凝望那张百看不厌的娇柔笑颜。
“就叫《听风》。”
他不语,笑得风轻云淡。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远处,云卷云舒。
耳边,是苏格兰高地的风声,自冰河世纪以来不变的旋律,苍凉、绵远。
第一章 番外 喜欢
月色朦胧,人影婆娑。大厅里是耀眼的灯火,彻夜的笙歌,而此处只有喷泉静静地喷涌,水声潺潺。
被人轻轻踩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破碎的声音。
“谁?”清冷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裴允珍抬起头—月光下的男子,一身黑色,衬衫的领子松开了一扣,袖口随意地卷起来,他右手掂着一只酒杯,左手慵懒地插在西裤口袋里。
四目相对,他似乎是一怔,微微失神,“欢?”
嗓音有些沙哑,只是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却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望。
杯中淡金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声音轻轻晃动了一下,她呼吸一窒,却不动声色,静静地望着他。
然而只是一瞬,棕色的深眸立刻回复清冽,不带一丝温度。
不是她。
虽然真的很像—如果头发再长一些,发梢再卷一些,眼睛再迷离一点,嘴角的弧度再俏皮一点—收回目光,他毫不留恋地转过头去。
“我叫裴允珍。”她试图阻止他的忽视。
叶听风将酒杯凑到唇边,轻轻饮了一口,淡然的视线再度落到她身上,“原来是裴先生的掌上明珠,幸会。”
“你刚才以为我是谁?”裴允珍盯着他,诡谲一笑。
她知道他为何失神,她像她—那个他终究失去的女人,像得连她自己看到她照片时都吃了一惊。
他淡淡一笑,似漫不经心地望着她,“裴小姐以为自己是谁?”
妩媚的眸里掠过一丝薄怒,裴允珍盯住眼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男人敢这样轻视她。
他的疏离,他嘴边勾起的嘲讽,彻底挑起她的骄傲与决心。
“我喜欢你。”她扬起下巴轻轻一笑,势在必得的样子。
“哦?”他静静地站在那,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裴小姐错爱了,我该算是你的长辈。”
锐利的目光扫向她,他的声音却轻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难道你不知道,你父亲恨不得要我的命么?”
“那是他的事情,”她挑眉一笑,“和我无关。”
视线落在他身旁的桌上,她伸手道:“土星打火机?”
“别动。”他抓住她的手腕迅速甩开,仿佛甩掉什么讨厌的东西。
“你—”裴允珍僵站在原地瞪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彻底惹火了她。
深刻的五官,冷硬的线条,夜色中这个男人俊美如神祗,而他的目光却比月色更冷。
“晚上好—”娇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以她熟悉的韩语问候。
诧异地转过头,一把银色的手枪抵上她的额,在她眉心轻轻游移。
“嘣!”嘴上模仿出枪响,精灵般的美少女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对她骤然吓一跳的反应十分满意。
“不要害怕啊,”少女坐上桌子,把枪搁在一旁,修长的腿一晃一晃,“根本没有子弹,我就是拿着玩的。”
“神经病!”裴允珍顿失冷静,失态地低咒,再看看一旁的男人,原本冷如冰霜的表情渐渐消融,正宠溺地把玩少女背后的发辫。
她一愣,随即明白了少女的身份,怒瞪了他们一眼,愤恨地离去。
“真的很像妈咪呀!”叶喜欢望着裴允珍的背影,悠然轻叹。
“只是像而已。”叶听风淡淡地开口。
叶喜欢转身夺过他手里的酒杯,轻轻啜饮一下,“到底是我爸,就连浇愁解闷儿的酒,都是这么贵的。”
“不是说今天放假么?”叶听风促狭地看着和自己相同的棕眸,“司机去接你,学校的人说你昨天就离开了。”
“那个啊……”她悻悻地笑。
“李乔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你对他未婚妻无礼,”叶听风决定不再和这个鬼灵精绕下去,“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个无礼法?”
“我昨晚是去柳姨家的宴会啦,”叶喜欢望着父亲调皮地一笑,“然后我不小心撞到李乔那个未婚妻。”
“嗯,不小心。”叶听风靠上椅背,听着她的说辞。
“酒杯洒了么,我就顺便拿李乔胸前的丝帕帮她擦啊。”她心虚地躲避那道锐利的视线。
“你确定你拿的是丝帕?”低沉的声音轻扬,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敲着桌面。
“嗯。”
“确定?”叶听风抬眼,望着微微泛红的笑脸。
“难得,叶喜欢,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会脸红。”他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为什么李乔说,你早就把他的丝帕换成了女式内裤?”
蓝蓟,Blue Sow Thistle.
公元十三世纪,苏格兰城堡遭到丹麦军队的突袭包围。这支丹麦军队在行进的途中,不小心误闯蓟花丛,由于遭到蓝蓟花的刺扎疼痛不已而发出哀叫声,结果苏格兰军察觉,随即起来反击,最后大获全胜。苏格兰人为了纪念这场胜利,而把蓝蓟花视为国花,所以蓝蓟花的花语是:老天保佑。
据说在这一天出生的人,受到老天的特别眷顾,不管在学业、事业还是感情方面都是一帆风顺。
狗屁。
关于她的学业—从小到大,时刻有人关心她上课会不会睡觉,作业完成得如何,有没有结交狐朋狗友,甚至问候她吃饭、上厕所,害得她连逃课的机会都很少,而这完全怪她出色的父亲,每一位女老师见到他之后都会变得格外热心敬业。
她的爱情,呵呵,更是糟糕,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前景惨淡。
事业?她毕生的事业就是玩,自娱、娱人。
胸前的蓝蓟项链,绚烂夺目,虽然自小当同学问起的时候她都说那是水晶。
当然那怎么可能只是水晶—如果送的人是华夏建设的李总裁的话。
据说她满月那天,李总裁亲手将项链送到她母亲手里,那时她的小脖子几乎承受不住那些钻石的重量。
有些讽刺—不知道他们是否清楚蓝蓟向来是为花境做贡献的,放在花坛里,只不过是布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