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重头戏,由韩冷来唱主角。
“首先我概括的对案子做一些说明:本次连环杀人案,不包括先前的“九·一二柳纯案”,凶手的最终目标至少会有十个;从目前发展的情形看,凶手会在社会上十种职业中,选择具有道德缺憾的从业人员,作为加害对象;凶手的作案时间具有固定模式;谋杀的整个过程其实都是一种仪式,一种关于佛教中‘因果轮回’的仪式!”
韩冷的开场白足够震撼,接下来他将详细解剖凶手杀人的过程,并且一步步揭开凶手的面纱。
“佛教素来信仰,一切事物均从因缘而生,有因必有果报,因和果辗转相生,谓之因果报应。而善恶之果报,是由众多善恶因业来决定的,即众生行善业则得善报,行恶业则得恶果。众生皆无法逃脱因果报应的轮回,而轮回之所为‘三善道——天道、人间道、阿修罗道’,以及‘三恶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其中尤以恶道中‘地狱道’为最苦。佛教认为:行‘十恶业’者,死后必堕入地狱经受惩罚,方能轮回转世。
“所谓十恶业,即身、口、意,造下的十种罪恶的行为。分别是:杀、盗、淫、妄语、绮语、恶口、两舌、贪欲、嗔恚、愚痴。凶手偏执的认为,正是因为现世中某些人不断的犯下此十种恶业,从而让社会充满阴霾和腐化,以至于他自己要不断经历挫折和失败,所以他要对他们进行审判和惩罚。而他也幻想自己具有那种身份和义务。其根本在于宣泄自我的焦虑和愤怒,以及寻找生存的安全感。
“‘阎王’,我想大家都知道,在一些宗教与民间传说中他是阴间的主宰,掌管人的生死和轮回。阎王的称谓,是来自梵语音译,本意是‘捆绑’有罪的人。凶手在被害人身体上象征性的施以捆绑,其用意是为了彰显他阎王的身份,他幻想自己是阎王的化身;而将被害人置于各种能呈相的镜前,摆成跪姿,将舌头拔出割掉、以及挖出眼球等残害器官的行为,表示在对行恶业者进行审判之后,对其施以相应的地狱惩罚;不过地狱虽恐怖,但也并不是永恒的,阎王会根据恶业者经受惩罚和消业表现决定其下次往生的界别,所以裸体其实是代表着轮回超生;至于整理衣服,我认为那是一种刻意地尊重,一种凶手对生命本身的尊重,他想告诉世人,他惩罚地是罪恶的灵魂。”
韩冷停下话,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两下,会议室墙上悬挂的投影幕布上,立刻显示出目前为止六个被害人的照片。韩冷转头望了一眼,然后转回头说道:“下面我具体说一下已发生六起案件的情况,在说案子之前我先简单介绍一下关于佛教中的‘地狱’文化。
“在佛教的诸多着作中,对地狱都有描述,流传比较广的主要有三个版本:比如我们熟悉的、民间流传很广的‘十八层地狱’;也有把地狱分成四大类的,即八热地狱、八寒地狱、游增地狱、、孤独地狱,每一个大地狱中都有若干的小地狱;还有中国佛教比较认同的版本,说地狱一共有十殿,每一殿有一位阎王掌管,故有‘十殿阎王’之称,而在这十殿当中设有诸多的地狱惩罚……总之,虽版本不尽相同,但其义相通,也被凶手尽数运用在作案中。
“回到案子上:
第一起,发生在八月二十日,阴历七月初一,被害人:于梅,职业:律师。凶手在现场留下一张暗示谎言的CD,在随后的调查中也印证了凶手的暗示,所以于梅是死于谎言,也就是十恶业中的‘妄语’,所受惩罚为拔舌地狱——凡人世间,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者,死后堕此地狱。
第二起,时间是八月二十七日,阴历七月初八,被害人:王益德,职业:医生。凶手将一把手术刀放入他手中,暗示他为杀人者,相对应十恶业中的“杀”,所受惩罚为挖眼地狱——凡人世间,身居要职,昧其良心、见利忘义、辜负信嘱、助人为恶者堕此地狱。
第三起,时间是九月二日,阴历七月十四,被害人:孔家信,职业:教师。凶手在现场留下一本淫书,暗示他身为教师却口出邪淫、不正之语,相对应十恶业中的‘绮语’。但孔家信之罪孽不止如此,我们在调查中还发现,他在教学时故意将关键知识点漏掉,从而引诱学生付费补课,所以凶手在他周围又堆放一圈有关教学方面的书籍,含义是指:孔家信必须先‘补经消罪’,罪毕再发配到地狱受罪消业,其所受惩罚为舌犁地狱——凡人世间,诽谤圣贤,坏人心思,造谣生事,诈骗老弱、善良者,死后堕此地狱。
第四起,时间是九月六日,阴历七月十八,被害人:高亚仁,职业:职业评论人。凶手在他脸上带上一幅脸白嘴黑的京剧脸谱,暗示他的死是因为利用被人尊敬的身份威胁他人、用恶毒言论攻击他人,从而谋取利益,乃是行了十恶业中的‘恶语’,所受惩罚为拔舍穿腮地狱——凡人世间,惯习刀笔,唆讼害人、颠倒是非、讹诈钱财,死后堕此地狱。
第五起,时间是九月十一日,阴历七月二十三,被害人:杜善牛,职业:公司总裁、慈善家。凶手在他手上画了一幅图案,我们原本以为那是一只鸡,其实画的是只鸽子。在佛教中,流传一幅描绘众生在六道中生死轮回的图解,称之为六道轮回图,也叫做生死之轮图。在这幅图的正中央,亦即大轮的轴心部份,画了三种动物:鸽子、蛇、猪,分别代表了佛教三毒:贪、嗔、痴。凶手留下鸽子的图案,暗示杜善牛的恶业为‘贪欲’,所受惩罚为割心地狱——为争名夺利,不择手段欺诈,诱惑大众,泯灭良心者,死后堕此地狱。
第六起,时间是昨天,也就是九月十二日,阴历七月二十四,被害人:马敬民,职业:公职人员。凶手留在镜子上蛇的图案,我想大家现在已经知道了,意味着十恶业中的‘嗔恚’,所受惩罚为抽肠地狱——计较名利,欺善怕恶,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损人利己者,死后堕此地狱。
韩冷缓了缓神,歉意的笑笑说:“不好意思,关于宗教方面的问题,我只是临时突击了一天一夜,有些地方可能解释的不够准确,不知道大意大家听明白没?”
项浩然点点头,又冲他摆摆手,示意没问题,让他继续。
韩冷摆弄几下电脑,身后的投影幕布上原本被害人的照片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图表。
“我身后屏幕上的图表,是在开会前临时画的,粗糙之处,请大家见谅。大家可以看一下上面标记的时间。由于佛教日期以阴历计算,所以下面要说的时间我们以阴历为主。在刚刚我已经说了,已发生的六起案子的时间分别是:七月初一、七月初八、七月十四、七月十八、七月二十三、七月二十四。据《地藏菩萨本愿经》所说:每个月阴历的,一日、八日、十四日、‘十五日’、十八日、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三十日,是诸罪结集定其轻重的日子,民间常称为地藏菩萨十斋日。而已发生的六起案子的案发时间,其实就是十斋日当中的六个斋日;而七月,民间常称为鬼月,传说这个月鬼门关会打开,阴气最重,是超度亡灵的月份。所以可以推断:凶手的作案时间是一开始就谋划好的,他要在鬼月中十个斋日里,对十种职业中行十恶业者进行审判和惩罚。”
韩冷停顿下来,知道这时候肯定有人会提出疑问,果然项浩然随即问道:“不对啊,少一个!九月三日,农历七月十五那天,没有相类似的案件发生?”
“是!我对此也很疑惑,不过我相信凶手一定不会漏过,可能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让我们现在还没发现尸体。”韩冷答道。
项浩然点点头,冲老徐说道:会后马上对全市各县市区分局、派出所等单位,进行广泛的寻查。查询有无漏报的恶性案例,或者是与九月三日时间相契合的失踪案,又或者是一些比较奇怪的有勃常理的案件。
项浩然说完望向尹正山,是要征询他的意见,尹正山表示同意又补充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可以咨询周边城市的兄弟单位,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相类似案件发生。”
老徐等人连声说是。
“那么接下来我要说说罪犯的心理轮廓描述……”
韩冷话未说完,只见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局长丁学隽带着几个人走进来,那几位都身着便装,挺着肚腩,腋下夹着黑色公文包,一副领导派头。
老徐眼尖,一眼看到其中一个是郭德清,手在桌子底下捅了一下项浩然,项浩然反应过来后,不禁皱了皱眉头。
丁学隽热情的介绍道:“正好大家都在,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同志是省厅的办案专家,是来指导我们侦破八·二零大案的,我相信在专家的指导之下,我们一定能如期破案。”丁学隽说完,带头鼓起掌来,会议室中便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拍手声。
掌声停下之后,丁学隽依次将几为专家介绍给大家认识,介绍到最后一位时,他以一种隆重推出的姿态,将那人拉到身前,说道:“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大家应该很熟悉,咱支队的原副队长小郭,现在人家可是省厅刑侦处的大处长了,也是这次专家组的组长!”其实郭德清只是副处长,丁学隽故意隐去那个“副”字,算是给他很大的面子。
郭德清站在最后早就跃跃欲试了,这会儿便用力冲大家挥挥手,一副志德意满的样子,“大家别客气,都是自己人,我回到这里就跟回到家一样,满眼都是我的亲人。”郭德清抬手指了指,“老徐、小项这可都是当年和我一起奋战的好搭档,还有尹局,帮助我、教育我的老领导,说实话我是真想你们啊!郭德清说着话,可能觉得不够煽情,又主动走过去,一通握手、拥抱,弄的几个人很是不自在。
韩冷看在眼里心想,要不是那一脸毫无皱褶的假笑,要不是听方宇说过这几个人之间的纠结,看眼前的情形,还真以为他们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脏的好兄弟呢。
“好了,老尹,人我交给你啦,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案子上还要好好的和专家配合,多听听人家的意见。”丁学隽冲尹正山说完,又拍拍郭德清的肩膀,“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和老尹提,别外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您忙,您忙……”郭德清扶着丁学隽的胳膊,一直把他送到门外。
等回过头再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郭德清便换了一副嘴脸,谦虚和蔼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脸的傲慢,他操着领导的语气指示道:“你们接着开会,我们刚来还不熟悉情况,就先旁听吧。”说完便和同行的几个人,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
韩冷看了项浩然一眼,项浩然作了个不屑的表情,示意继续,韩冷便拿出一份报告摊在眼前,沉吟片刻,抬头说道:
“凶手连续作案是在追求一种掌控自我,惩罚他人,进而拯救社会的权利。年龄应该介于35岁到50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经历比较丰富,对责任、成功、失败,表现的尤为敏感和歇斯底里。
“目前发生的几起案件中,很明显凶手对被害人的情况非常熟悉。他一定长时间跟踪过被害人,而且有过细致、近距离的观察。他知道被害人在何时会出现在何地,他知道什么时间作案不会有人打扰,而且有充足的时间来履行所谓的杀人仪式。所以,凶手可能和那些被害人一样,有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或者说起码和他们处于相同的阶层。因此,他的跟踪、他的观察才能够如此的细致和隐蔽,也因此掌握了很多不被外人知道的内幕。
“凶手应该是一个脑力工作者,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心思缜密,有组织力,智商高于常人,对作案时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深思熟虑过,以致于能够很好的规避风险。
“凶手对宗教有很深的迷恋,并且是个偏执狂。而偏执狂都具有比较罕见的妄想型人格。不过和精神分裂症不同,他的智力功能不发生退化,因此妄想表现的非常系统、有条理。所以在正常社会交往中,他不会显露出攻击性,而且比大多数人都还要守规、守法。他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甚至工作和约会也从不迟到,更加不会有犯罪的前科。
“偏执狂都有一种自己无法察觉的自卑心理,体现在现实生活中便是相对的保守和没有安全感;而没有安全感,又会导致一些强迫性的行为。所以,他平日给人的感觉是低调不张狂;待人处事也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不过他并不善于与人深入沟通,所以他的朋友会很少;同样,他的穿衣打扮、出行消费,也是中规中矩,不会奢侈。他的私家车,一定是那种经济实用中低档的车子,颜色偏保守的黑色,车子里面会非常干净。其实不单单是车子,他的办公室、他的家同样是异常整洁的。如果有一天你到他家里,你会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井然有序,甚至会类似与OCD病人那样,在一些物品上编上号码。你在他家中的某一个房间里,会看到很多被害人的照片,还有被翻了无数遍的各种描写地狱的宗教书籍,你还会发现一本日记,上面记载了凶手无数的怨恨、幻想、以及作案时的感受。
“凶手应该是单亲家庭长大,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可能和老人同住,或者单独居住,婚姻可能已经解体。
“还有最后一点:凶手在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必定反复经历过一些挫折,而这种挫折应该主要来自于家庭和事业两个方面……”
“这位小同志请问你是?”韩冷的描述在接近尾声时被郭德清打断。
韩冷笑笑,答:“我叫韩冷,在省警官学校犯罪心理学教研室工作,在队里属于挂职身份。”
“哦,是教犯罪心理学的,我还以为你是算命先生。”郭德清轻蔑的说道。
韩冷压着火,脸上仍然笑着说:“这可能是您的误解。”
郭德清显出不屑搭理韩冷的样子,腾的一下站起来,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们就是这样办案的吗?不注重实际,不出去侦查,坐在办公室里听这么一个满嘴空想的人侃侃而谈,就能抓到凶手吗?难怪凶手会这么猖狂!”
“小郭你先别急,听我给你解释……”尹正山刚想解释,见项浩然在冲他使眼色,便收住话。
项浩然等郭德清得瑟够了,从座位上站起,环视众人说道:“韩助理的解释和剖绘大家都听清楚了吧,首先我强调一点,对于案件的细节一定要严格保密,对任何与案子无关的人都不能透露;至于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在轮廓描述的范围内,仔细的对所有被害人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还有,老徐,会后立即安排将轮廓描述报告分发到各个分局乃至派出所的每一个警员手中。好,如果没有什么疑问,那就散会吧!”
项浩然吩咐完毕,众人呼呼啦啦鱼贯的走出会议室,郭德清显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直冲到项浩然面前,急赤白脸的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
项浩然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材料,并不搭理他的大呼小叫,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起材料直接向会议室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才转身抛下一句话,“郭副处长,你要搞明白,你只是来指导办案的,不是来领导办案的。”说完摔门而去。
剩下悻悻的郭德清站在原地,牙关咬的紧紧地,眼睛里仇恨的火苗熊熊燃烧着。
散会之后,项浩然和韩冷驱车又来到东山镇。
这次返回来,目的是想找马敬民身边的人谈谈,包括他的家属、司机和秘书,了解一下他最近的工作行程、接触的人等等。如果可能的话还想与一些曾经和马敬民闹过矛盾的拆迁户见见面,当然他们不会是凶手,不过也许曾经把自己的遭遇向某个人倾诉过。
两人去派出所找白大年,想让他派个民警协助一下帮着引路,这样可以省去一些时间。白大年答应的很痛快而且主动请缨,项浩然也正好想从他那儿多了解一些马敬民的情况,便未作推辞。商定好路线,由白大年开车,三人即刻上路。
吉普车行驶在乡村公路上,两旁都是一幅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蓬勃景象。原本的农田被钢筋水泥占据,三角架、大吊车随处可见,乒乒乓乓敲击砖头、石块的声音,响彻村落。此情此景往年城市里比较多见,近来逐渐蔓延到农村,所谓大城区、大发展。可是它究竟是一种进步、发展,还是盲目、短视,谁也说不清楚。
项浩然递给白大年一支烟,又把打火机送上,白大年谦让一下还是点着了。吸了两口,便主动提起马敬民。
“昨晚现场人多不方便说,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我仔细跟你们说说马敬民这个人。这两年因为拆迁工作,我和他打交道的地方比较多,对他也算了解。说实话,派出所没少让他当枪使,可也办法,你在人家地盘上混,多少还得给人家些面子。”提到马敬民,白大年表情复杂,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马敬民这个人没什么素质,由村治保主任做起,靠一身虎劲、靠经营关系,一步一步坐上副镇长的位置。他生性狂妄、脾气暴敛,尤其对老百姓如仇人似的。为了政绩工程,为了私下的黑色利益,他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穷尽一切手段强征、强拆村民的土地房屋,镇上十里八村的拆迁户,对他是深恶痛绝。”
“这种人怎么能做领导,还越做越大?”韩冷在旁边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在老百姓眼里那是胆大妄为,可在镇里领导眼中那是有工作能力、有工作效率。领导注重的是结果,至于过程怎样,至于老百姓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不会在乎,还经常夸马敬民是解决困难的好手呢!有领导纵容,马敬民便更加嚣张跋扈,动不动就亲自上房揭瓦,甚至光天化日当着记者的面也敢打骂老百姓。”说到这,白大年不免唏嘘一声,“唉……你只有亲身经历过,你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老百姓有多么、多么的弱势。如果你是那些老百姓,你会发现自己用尽毕生积蓄盖起的房子、你辛辛苦苦种了一辈子的土地都不属于你。你无法主宰它们。只要上面有需要,你要么接受、要么接受、要么还是接受。你不能拒绝。选择拒绝,就会有各种莫名奇妙的、不公正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甚至连你的房子也会在睡梦中变成废墟,尽管那里面还有老人的哀嚎、还有孩子的啼哭,统统都会被推土机的轰鸣淹没;好吧,你反抗,你上告,派出所和精神病院的大门会为你敞开;你会发现中国原来这么小,不管是火车轮船总能遇见熟人,而他们都毫不例外的用各种原因把你从首都带回来。所以这种情形下,频频出现的自焚事件,就不难理解了。
白大年吸了下鼻子,“有时候我站在那样的现场,心理就总害怕,我害怕如果有一天老百姓不选择自尽,而是与我们同归于尽该咋办?”
白大年语毕,车子里的气氛有些悲怜,此时再看窗外“翻天覆地”的景象,不免会让人心里有一丝隐忧——上帝欲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这是最后的疯狂吗?
有了白大年的鼎立协助,约谈便顺利的多了,只用了几个小时该谈的都谈完了,不过未有过多的收获。中午,离镇之前,项浩然想请白大年吃个饭,感谢他的协助。三人找家干净的小馆子,饱餐一顿农家菜,不过最后还是白大年抢着付了账。
回城的路上,两人谈起白大年,都觉得这个人不错;韩冷还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一时想不起来。车子刚入市区,项浩然接到队里的电话,说已经搜集到几个失踪案例,有两个比较有嫌疑,等着他和韩冷回来作判断。
放下电话,项浩然问了一个问题,看似随便一问,其实在他心里已经考虑了一上午。
“凶手‘七月十五’没作案,会不会是因为他把小纯算作那天要惩罚的对象?”
“不会!”韩冷回答的很肯定,看来同样的问题他也考虑过,“凶手对自己的杀人计划很迷恋很享受,他一定会严格执行的。柳纯遇害当日,阴历不是七月十五,而且她也是公职人员,与马敬民的身份重叠。再说,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凶手一定会做点什么,展示给我们,展示给世人看。”
“也是。如果变态的是我,也许我会去把坟掘了……”
项浩然的一句话,让韩冷一下子安静下来,眼睛再一次呆住,显然又受到某种启发。
“东山公墓归哪个派出所管辖?”韩冷突然转了话题。
韩冷的问题与先前的话题有些跳跃,项浩然冷不定没反应过来,“东山公墓……怎么了?”
“七月十五那天,在东山公墓就发生了一起掘坟案,当时我和我爸去上坟看到的。”
“你是怀疑……东山公墓不就在东山镇吗?归白大年管啊!”
“啊!对啊,那天那个老警察就是白大年啊!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咱赶紧回去找他问问具体情况?”
项浩然立马调转车头再次奔向东山镇,而韩冷早已等不及拿出手机给白大年挂过去,可是挂了很多遍也没人接。
这一天还未结束,但对白大年来说,已经足够漫长了。陪刑警队在现场勘察了一宿,上午又奔波了一上午,五十多岁的他身体真的有些吃不消,胃疼的老毛病也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