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没命地跑上山坡,再跑到山另一边的小树林深处。这里很少有人来。

梅德仔细观察了周围,在确定没人后,他将单老师的衣服和凉鞋放下,抱了一把枯叶盖在上面,小声说:“你们哪个身上有火柴?”

“你想干什么?”袁滨问。

“当然是把这些东西烧掉!要快!我不敢确定这个地方一会儿会不会有人来。”

“你……你想,隐瞒这件事?”袁滨向后倒退了几步。

梅德向前一步,他紧紧盯着袁滨的眼睛:“你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其它选择吗?”

“我……我不知道。“袁滨使劲摇头,他的眼睛里充满慌乱。

“听着,”梅德转过身对李远和余晖说,“我们现在必须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改变。”

李远和余晖不敢说话,拼命喘着气。

“毫无疑问,单老师已经死了,虽然是一场意外,但起因却是因为我们的那个蠢主意!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了的话,我们不但会被学校开除,还会被追究刑事责任——我们的一生就完了!”梅德低着头说。

袁滨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淌下来:“可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难道不会有人知道?”

梅德用手做了一个姿态,示意他住口。

“我们从开始回想一下,我们四个人赶到单老师的宿舍——那个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的小房子时,我们都看到了,单老师是只有一个人在家里的。”

“然后,我们告诉他钟林落水的谎言,单老师立即冲到小山坡。我们就跟在后面,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发生这一过程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余晖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应该没人看见,我当时有意看了四周。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多数人都呆在家里。”

“好,接下来,单老师不慎跌入水中——一直到我们离开那个水潭。我也有意观察了,仍然没有人看见。”

梅德停了下来,另外三个人望着他。

“你们懂了吗?只要我们四个人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单老师的死和我们有任何关系。”

“可是,我刚才就说了,单老师被发现失踪,是迟早的事。”袁滨说。

“有一个细节,单老师为了救人,在入水之前就脱掉了衣服——这样的话,当有人发现单老师溺水身亡的时候,或许会认为他是到水潭游泳时淹死的,而不会想到和我们几个有关。”梅德说。

“那我们干嘛还要烧掉单老师的衣服?放在水边让人发现不就行了吗?”余晖小声说。

“傻瓜!我们烧掉衣服是为了在短时间内不让人发现单老师淹死在水潭!这件事越迟让人发现,对我们越有利。”梅德说。

“……单老师以前对我们这么好,现在我们害死了他,还要这样做,我实在是觉得……”李远又要哭起来。

梅德没等他说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说:“那你就把这件事说出去吧,我们几个人一起坐牢!”

李远吓傻了,他不停发着抖。

沉默了几分钟,袁滨说:“就照梅德说的办,我们处理掉单老师的衣服,然后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这件事!”

另外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分别点了下头。

“谁有火柴?”梅德再一次问。

几个人摸了摸裤包,没有谁身上有火柴。

梅德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说:“李远,你刚才不是在玩一块放大镜的碎片吗?把它给我。”

李远愣了一下,但立刻就明白——现在正是太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可以用放大镜聚光,点燃枯树叶引火。

五分钟后,一团火焰在小树林深处燃起。为了不让火势蔓延开来,几个人将周围的枯叶清理干净。不一会儿,单老师的衣服和凉鞋就化为灰烬。

四个人挖了一个坑把烧剩的残渣埋了进去,再抱来一些树枝和枯叶撒在上面。布置好一切,他们稍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记住。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回家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别露出什么破绽。”梅德吩咐另外三个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他们当中的领导者。

袁滨、余晖和李远分别点头。之后,他们各自回家。

回家之后,梅德装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他有意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大钟——如果他没有推测出错,单老师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七月十三日下午三点二十左右。

吃晚饭时,父母并没有发现梅德有什么异样,他们仍然在饭桌上谈笑风生。

晚饭后,梅德早早地回房间,躺在床上,他终于开始瑟瑟发抖——今天下午发生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可怕了。

都怪袁滨想出那个该死的“试验游戏”!单老师竟然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玩笑而断送了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可是,梅德忽然想到,当时是自己第一个支持袁滨这个计划的——现在,又能怪谁呢?

想着想着,梅德已有些泪眼模糊,他转过身,想拿书桌上的纸巾。

突然,他发现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梅德抬起头一看,竟然是单老师!他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梅德吓得魂不附体,他大叫一声,几乎从床上翻滚下去。这个时候,他睁开眼睛,醒了。

原来,进房后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梅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可是,下午发生的事却是完全真实的。梅德叹了口气,他想,要是整个都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啊。

他坐在床上发呆,过了几分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便下床找拖鞋。准备去倒杯水来喝。

突然,梅德的心狂跳起来,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想到一件事,一件被他完全忽略的事!

四人夜话(5)

第二天早晨,梅德早早地起了床,连早饭都没吃就径直跑到袁滨的家。

袁滨被梅德推醒,他睡眼惺忪地问:“梅德?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快起床!有重要的事!”梅德催促道。

袁滨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梅德又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了李远的家。

半小时后,四个人凑齐了。袁滨、李远和余晖不解地看着梅德,他们不明白梅德这么早把他们几个人聚集起来干什么。

“昨天的事,我们犯了一个大错误。”梅德神情严肃地说。

“什么?”几个人都紧张起来。

“我们昨天以为:即便是单老师的尸体被发现在水潭中,大家都可能会认为单老师是在水潭游泳,不慎溺水身亡的——但昨晚我突然想到,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袁滨急切地问。

“单老师当时听到我们说钟林落水了,立刻丢下了手中的钢笔。他当时正在写的一个本子也根本就来不及去关上;他甚至慌得连凉鞋都只穿了一只就跑了出去了。你们想想,哪个去游泳的人会慌得连笔都不盖上、本子也不关,鞋只穿一只就走了?”

袁滨的脸色又变白了:“你是说……”

“单老师的尸体被发现后,肯定会有人到他的宿舍去。只要发现了这些迹象,不要说是警察,就是普通人也会立刻发现——单老师根本不是自己去游泳而淹死的。这里面必有隐情!”

“而只要一调查起来……就有可能查到我们头上。因为这附近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和他最熟,那天我们又到学校去过……”余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警方当然会把我们几个做为重点来调查。”梅德说,“想一想,只要我们四个人中有一个露出了一点儿破绽……”

“天啊!那我们就完了!”李远一把抱住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袁滨也完全慌了神。

“别慌!”梅德用手势示意他们冷静下来,“我们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难道,你是想……”余晖有些猜到梅德的想法了。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有再次到单老师家去,将那几件东西处理妥当。”梅德说。

“什么?还要去那里?”李远面有难色。

“怎么,你怕了?胆小鬼!”梅德瞪了他一眼,“现在大白天的,你怕什么!我们可有四个人呢!”

袁滨咬咬牙:“就照梅德说的办,一不做二不休!”

几个人悄悄摸到学校,这个时候的校园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单老师所住的单身宿舍是一连串普通平房中的一间,门关着,但窗子却打开着一扇。

“快,翻进去!”梅德小声说。

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四个男孩就翻到了单老师的宿舍中。

他们定眼看了看这间小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和几个箱子,实在是简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