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老楼三年没有维护过,走廊挂灯的线路早就坏了,由于只住一个星期,学校也懒得维修,反正宿舍的灯能亮就行。又赶上印度能热死人的夏季,学生们累了一天,匆匆洗个澡回宿舍就睡,也都不太讲究。
没有老生的渲染,新生虽然觉得这栋老楼阴森森的看着很不舒服,倒是也没多大意见。有几个新生和老生原来是亲戚朋友的,也只是匆匆听罢这些传言。还有些胆子大的女生,兴冲冲地表示这样的老楼最适合玩排灯游戏。
二
维萨看着几个舍友在寝室里忙来忙去,心里有些恐惧。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住进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连生理期都紊乱了。尤其是回宿舍的时候,地上明明没有东西,她却莫名其妙被绊倒,膝盖擦破了好大一块皮,到现在还疼。
梵妮指挥着卡玛、朱恩在寝室中间的空地上摆着蜡烛,维萨几次想阻止,却又找不到借口。
天知道梵妮哪里来的好兴致,居然要玩“排灯游戏”,卡玛和朱恩跟着响应,眼看蜡烛就要摆成圆形,维萨终于忍不住:“前几天刚在课堂上死了个男学生,现在做排灯游戏太危险了,容易把鬼魂招来上身。咱们能不能不做这个游戏?”
“没有胆量玩这个游戏就没有资格和我们住在一起哦。”梵妮举起蜡烛点了根烟。
这也是维萨厌恶她的原因之一。梵妮的体毛特别浓密,体味也大,刚住进来没几天,寝室里就是一股子须后水、除臭剂和香烟混杂的味道,让她觉得好像是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
维萨下定决心:换了宿舍楼一定申请搬走。
“摆好了!”身材娇小的卡玛有些兴奋。
朱恩擦着手上的蜡油:“梵妮,什么时候开始?”
梵妮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二点,按照位置坐好。”
维萨很不情愿,但是这种集体行动如果不参加,必然会受到排斥,只好下了床盘腿坐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让她小腹有些刺痛,更让她烦躁不已。
四个人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坐好,梵妮双手合十,闭目说道:“一起请求排灯神到来吧。”
维萨自然没有默默请求,只觉得肚子越来越痛,下体隐隐有种湿热感,腿脚无力,推迟了好几天的生理期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维萨顾不得什么“排灯游戏”,睁开眼捂着肚子,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没有按照游戏仪式入座。
三
朱恩把食指竖在唇前,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蜡烛。维萨这才发现,蜡烛原本黄色的火苗,变成了碧绿色,忽闪忽闪地跳动着,映得整个寝室都是绿油油的。
朱恩微微一笑,牙齿上闪着一层绿色的寒光。
诡异的现象让维萨一时间忘记了疼痛,就在这时,手机闹钟在12点准时响起。
梵妮和卡玛睁开眼睛,看到蜡烛的颜色,同时惊呼了一声。
“排灯神真的来了!”梵妮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们该怎么做?”卡玛看来是真害怕了,向朱恩的方向靠去。
“嘭!”蜡烛的火焰猛地蹿高,瞬间爆出耀眼的光亮,又慢慢暗淡,绿色的火苗变成了蓝色,隐隐透着几声“嘶嘶”的呼吸声。门窗关得很严实,屋子里却刮起了一阵寒风,把火苗吹得紧贴着蜡烛。烛影在地上杂乱地晃动,慢慢连成一张人脸。
“啊!”四个女生尖叫着跳起,手忙脚乱地挤到梵妮的床上。慌乱中,维萨看到朱恩眼睛中居然透着兴奋。
“请来排灯神如果没有请求,会被恶鬼缠身的。”卡玛忽然失控地哭了,“我们不该做这个游戏的。”
屋子里寒气越来越重,阴风吹向女生,烛影组成的人脸也移到了她们床前。
女生们这才想起,本来因为好奇才做的游戏,以至于谁也没有想问题!
“排灯神…请…请问,那个男生是怎么死的?”朱恩忽然问道。
寒风消失了,走廊里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门板上响起指甲划过的窸窸窣窣声音,蓝色的火苗越来越微弱,一圈蜡烛在瞬间熄灭,寝室顿时陷入了黑暗。
维萨已经说不出话,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胳膊,冰冷坚硬,像是一截死人的肢体。浓密的体毛让她知道,这是梵妮。
“是…谁…抓我右手?”梵妮的声音沙哑干涩。
维萨刚想回答,忽然意识到不对。挤到床上时,由左至右的顺序是朱恩、卡玛、她、梵妮。
梵妮的右边,没有人!
“唉。”黑暗中传来一声男人的叹息,又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有鬼!”卡玛凄厉地叫着,疯了般跳下床,全然忘记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推门而出。
昏黄的廊灯照进寝室,卡玛往走廊冲的身体硬生生顿住,轻轻颤抖着,越来越剧烈,终于向后仰倒,后脑重重砸在蜡烛圈中。黏稠的鲜血从散乱的头发中慢慢渗出,融进了还未凝固的蜡油里。她抬起手,指了指维萨,“啪”地落下。
一串血脚印从维萨刚才坐的位置延伸至门外,无数个杂乱无章的血脚印层层叠叠,堆积在走廊里。
维萨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生生钉在墙上,全身僵硬,挤在她右边的梵妮,不见了!
朱恩蜷缩在床角,晕了过去。
四
警察把卡玛的尸体抬上了救护车,朱恩送进医院,只留下维萨做现场口供。校长卡西铁青着脸,烦躁不已。前段时间死在教室的男生已经把学校搞得鸡飞狗跳,结果没几天又出现这样的事情,看来他这个校长的名衔也挂了不几天了。
维萨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件事情叙述得支离破碎,还时不时尖叫。围观的学生们已经被疏散,纷纷回寝室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这栋宿舍楼。
“是否应该请僧侣镇邪?前段时间听说死了一个男学生,导致女宿舍楼闹鬼。不知道学校怎么处理的?”警官做完笔录,吩咐女警陪同维萨出了宿舍楼,这才询问卡西。
卡西的太阳穴跳了跳,强忍着怒气:“虽然我们信奉湿婆神,但是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和鬼神有关。”
“为什么这么肯定?”警官停止记录,笔尖在本子上洇出圆圆一块墨迹。
“这关乎学校的声誉!”卡西挥着手吼道,“这件事情肯定和失踪的梵妮有关,她看到排灯游戏惹出了祸,偷偷溜了!”
“这个解释太牵强。”警官明白卡西的苦衷,如果传出百年老校闹鬼的谣言,负面影响力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
女警夹着档案急匆匆走进现场,看了看校长,有些犹豫。警官点了点头,女警把资料递到他手里。警官一页一页翻阅着,眉头锁成了疙瘩:“卡西校长,学生名单里根本没朱恩和梵妮。”
“这更不可能!”卡西如同燃爆的火药桶,脸涨得通红,“难道这两个人是鬼吗?”
说完这句话,他自觉失言,索性闭口不语,兀自喘着粗气。
警官把卡玛的手机递到卡西手里,里面有一张卡玛、朱恩、梵妮的合影,卡玛在三人中间笑得很灿烂:“这几个人你认识吗?”
卡西不耐烦地匆匆看了一眼,把手机丢给警官:“学校那么多学生,我怎么可能谁都认识!”
“你和卡玛种姓都是婆罗门,这可是高贵的姓氏。”警官收拾东西,随口说了一句,“据说这栋楼最初是敬奉湿婆神、给信徒们修建的休息场所,后来发生骚乱,死了不少人,最后经常出现闹鬼的事情才封闭的。不知道是不是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卡西昂着头,骄傲地笑了笑:“既然知道我的种姓是婆罗门,你就应该对我保持应有的尊重。”
“法律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警官嘲讽地看着卡西。
“除非你的种姓是首陀罗,否则不可能对婆罗门如此不敬。”
卡西的话让警官脸色一变,合上了笔录本:“我的姓氏与这个案子无关,而且我的种姓也不是首陀罗!”
“我叫布德,随时保持通话畅通。”警官头也不回地出了宿舍楼。
回到家中,大半晚上的折腾让卡西显得很疲惫,打开酒柜取了瓶威士忌,仰头灌了几口,才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响着,钟摆像是一颗人头吊在绳子上,不停地摇晃。过了许久,卡西才慢慢起身,回了书房,从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一册相片簿,抽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久久地看着。两颗浑浊的眼泪掉落,滴在三人合影中间的男人脸上。
“你们…你们回来了?”卡西擦掉照片上的泪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告诉我?当年,死的人应该是我啊。”
五
连续的恐怖事件让学生们都离开了学校,校园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安静。
布德深深地吸了口烟,尼古丁的刺激作用让他清醒不少。作为一名警察,理性让他不愿相信这个案件和闹鬼有关,而且他始终觉得校长卡西的反应过于奇怪。学校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卡西不但不紧张,反而始终保持烦躁愤怒的状态,这完全不合常理。
从卡西的言谈举止中,他始终觉得这个六十多岁的老校长在隐瞒什么,所以他决定重回现场秘密调查。如果这个案子破了,那么他也应该得到同事的尊重吧。
抬眼望去,那栋古老的女生宿舍冷森森地矗立在距离操场不到百米的距离。因为这起凶杀案,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搬离。黑洞洞的大门就像一个怪兽张着巨大的嘴,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仿佛开启的地狱大门,里面无数恶鬼滋生。
忽然,他看到一道人影,在宿舍楼里一隐而逝!
布德扔掉烟头,跑进阴森的宿舍楼。刚才那道人影不见了,走廊里只有他仓促的脚步声和剧烈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