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过……股长你看过网上的情况了吗?”

草剃话音刚落,间宫就皱起了眉头。

“互联网吗?那玩意我用不来,跟它八字不合。”

“是吗。其实从昨天开始,网上关于苦爱会的搜索条目数量直线飙升。显然苦爱会借由此事获得了大众的关注。”

间宫从下方用锐利的目光瞪着草剃。

“周刊杂志没可能跟他们串通吧?还是你想说教团为了宣传自导自演了这次事件,强迫信徒自杀?”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

间宫用力摆摆手。

“给你下达奇怪命令的虽然是我,但那也不是我的本意。你不要胡思乱想,赶紧从这种麻烦的案子里抽身,听到没?”

“是。”说完,草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草剃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辖区警署的藤冈。草剃前几天跟他交换过电话号码。

藤冈在电话中说,关于苦爱会的案子有重要情报要告诉草剃,问他能否抽空谈谈。草剃约他晚上见面,挂断了电话。

 


约好见面的地方是虎之门的一家居酒屋。这家店有包厢,便于他们进行密谈。

藤冈先一步到达,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

“抱歉特意把您叫出来。”点好生啤和几个菜后,藤冈向草剃道歉。

“没事,我是不介意啦,你说的重要情报是?”

藤冈稍稍向前探出身体。

“事实上,有人告密。”

“告密?”

“有人打电话向我们告密。对方是名男性,自称是苦爱会信徒。据他说,挪用教团公款的不是中上,而是其他的干部。当然,专管财务的中上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想必是给了他不少好处。但说到底他只是受人利用,真正的主犯另有其人。”

“那主犯是?”

藤冈的声音沉了下来。“是第一部长和第二部长。”

“第一部长是那个叫真岛的人吧,第二部长是……”

“是叫守屋的男人,守屋肇。”

“你等等,告密者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他说是从中上本人的口中听到的。中上似乎对真岛和守屋的做法颇有微词,最近还跟人抱怨,说帮那两人做事越来越不值了。”

“那他把这事告诉教祖连崎不就行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告密的人说,连崎似乎对这两人的行为有所察觉,却视而不见,不问不管。因为据说真岛和守屋两人,不仅仅是苦爱会的元老弟子,更是煽动当初还是气功师的连崎开设教团的幕后指使者。所以就算连崎本人也不能对他们采取过于强硬的态度。就是因为知道这中间的关系,中上也没向连崎越级上诉,反而是考虑起退教的事。”

“退教?退出之后他打算怎么办?”

“转投别的教团。”

“别的教团?”

草剃提问时,服务员将生啤送了进来。现在也没有干杯的气氛,两人只是默默将自己的杯子满上。

“草剃先生知道‘光明守护教’吗?”

“啊,我以前听说过。”

“这个教团从十多年前就开始进行宗教活动了。虽然也是个形迹可疑的教团,但吸收了不少成员。然而光明守护教和苦爱会的活动范围有些重合,近年来双方一直处于争抢成员的敌对状态。中上退出苦爱会之后,好像打算进入那里。”

草剃听了摇摇头。

“这人也真没节操。信仰不是说换就换的吧。”

“在他们眼里,宗教不过是一种生意。只要能赚钱,哪怕把教义改头换面,他们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吧。中上已经跟光明守护教谈妥,之后就只剩他什么时候退出苦爱会而已了,而且作为见面礼,中上还会把几名仰慕自己的信徒一起带过去。”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告密内容很可能是真的。”

这时料理也端上桌了,对话又中断了一会。

“您读过《周刊TRY》的专题了吗?”

“看过了,内容跟证词差不多。”

“但您不觉得奇怪吗?根据那篇专题的内容,连崎对挪用公款的事只字未提,只是一味地谴责中上背叛了教团。”

“的确……”

“连崎说的背叛,不是指贪污,而是指中上叛出投向光明守护教的事。他为了让其他干部和信徒知道他不会宽恕叛徒,即是为了杀鸡儆猴,才做出那种事来的吧。但真相如果公之于众,会有损教团形象,所以才将侵吞公款的罪名推到他身上。您觉得我这种推理如何?”

草剃一边夹菜吃一边点头。“不失为一种好想法。”

“您也这么觉得吧!”藤冈露出高兴的表情,“果然那不是自杀啊。”

“但是,就算事情像你推断的那样,**也对他无可奈何。毕竟,要把连崎的行为当做谋杀就不太可能,他连碰都没碰过受害人啊。”

“所以我才又来找您商量啊。草剃先生您不是最擅长这类事件吗?就没有什么好主意?”

“之前也说过,不是我擅长破解这类案子。我已经跟认识的物理学家谈过了,但他没理我,说这不是物理学的问题。”

“这样……”藤冈失落地垂下头。“但我还是没法接受自杀的说法……”

关于这点我也同感。草剃好不容易把这句话吞回肚里。赶紧抽身吧,草剃想起间宫之前对他说的话。


6


今天第五位来咨询的人,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先生。申请书上写着个体经营,衣着虽然不是特别高级的布料,但也不差。一定有不少存款,真岛盯着对方心想。

他带领老人来到净化之间,窗户依然打开着,房间的中央摆着坐垫。

“请稍事等候,大师马上就到。”

听到真岛这么说,前来咨询的男人表情僵硬地坐到坐垫上。真岛也留在房间里,背朝墙壁正襟危坐。

前门终于打开了,苦爱会的教祖连崎至光走了进来。咨询者向他深深叩首。

“请抬起头来。”连崎在上首落座后说道,“看来你相当烦恼啊。”

“是的。”男人回答,“我已经六神无主了。听别人的劝把股票卖掉自己做生意,但是一点都不顺利,我现在是寝食难安,生怕好不容易拿到的退休金也要就此付诸东流,所以才来找您请教商量……”

真岛在一旁听着,露出浅笑。虽说股票生意失败了,但退休金还在吧。
“我明白了。那么,先看看你的情况吧。”连崎说完,闭上双眼,将两手掌心对着老人。但他没一会就睁开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对方,语调严肃地说:“原来如此,这样下去可不行。”

“您看出什么了吗?”前来咨询的老人问道,脸上立刻浮现不安的表情。

“你年轻的时候一帆风顺吧?”连崎说。

“恩……不,该怎么说呢,”男人挠挠脖子,“算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不只是吃苦吧?你只是忘记自己遇到过而已。难道不是吗?如果一生倒霉,你认为自己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吗?”

“啊,这么说来确实遇到过……”

“这就对了,虽然你觉得只有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事实并非如此,也不可能如此。你应该是受到身边许多人的帮助,遇到了不少好事才对。但是由于现在身陷困境,渐渐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在我们看来,这就是污秽在内心积留的表现,现在的事态正是由那些污秽导致的。现在首要的就是为你驱除污垢。”

真岛在一旁听着,不禁佩服连崎应付咨询者的手段还是那么高明。先问对方是不是遇到过很多走运的好事,如果对方坦率地承认,就会说他因此疏忽大意,导致污秽在内心积留。不论得到怎样的答复,连崎都会冷静地引导话题,让对方按自己的步调思考。虽然连崎其他方面一无所长,这种谈话技巧始终令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