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看法未免太短视了些。”

“为什么?”

“因为推理剧中的凶手大多是令人意料之外的人物,所以东乡先生很可能为此才故意在试演时录用我这位非团员的外人。”

“嗯,有道理,而且若是那样的话,我们这样单独在一起,我就有危险了。”她嘴里虽这么讲,却不想放开我的衣袖。

“还有,我并无理由相信中西小姐你。”我说。

“啊!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凶手?”

“或许吧!”

“嘻、嘻、嘻,是很可能。”中西贵子阴沉的笑了,之后拼命摇头,“不行,朋友刚死,我不能开这种玩笑。”

太平门自内侧锁上,这意味着即使有人侵入,也不是由这儿外出。即使这样,我仍开锁后,打开门,门外是楼梯间,从右侧楼梯能下达山庄后面。

门口摆放两双长统鞋,我们穿上走下楼梯。

“哇,好漂亮,”下楼梯后,外出,贵子忽然大声说。

眼前是广裹起伏的高原,远处为积雪的连绵峰峦。与我们被赋予的设定正好相反,最近并没有下雪,但是,在人们无法进入之处,却仍保有几乎令人屏息的银色世界。

建筑物四周别说积雪,由于持续天晴,连半点湿濡皆无,只有在于沙地上留有许多白色残块。

我沿着墙边往前走,前面竖放着绿色的大型板状物,我以为是什么,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桌球台,而且是不太旧的球台,也没有被日晒雨淋过的感觉,搞不懂为何会放在这种地方。

就这样走着拐过墙角,却又慌忙踅回、躲起来。因为元村由梨江和田所义雄就在前面,可能是从厨房门出来的吧!他们似未发现我。我想偷听他们在谈些什么,但是声音太低听不见,只知道田所时而发出低级的笑声。

“你在干么?”不久,贵子走近。

“不,没什么。”我匆匆离开该处。

“对了,那是井吗?”贵子指着距建筑物不远处,问。

我们走近一看:“好像是。”

那是筒状的砖砌物,上面用木板覆盖,木板上以红色油漆写着:危险,请勿碰触,“以前好像是使用井水吧,这口井是当时所留下。”

“似乎没有填埋哩!不知道有多深?要不要看看?”

“最好不要,因为上面故意标示‘危险’字样。”

“里面到处是骼骸吗?”中西嘻嘻笑了,“我不可能摔下去的。”

“那么请便!我可不想碰。”

“呀,你好冷漠哩!”贵子状似生气,可是那种表情也毫不可爱。

“对了,”我说,“笠原小姐扮最先遇害的角色,你有何感想?”

“这个嘛……”她压低嗓门,“坦白说,我觉得有些意外。以我方才所说,她最适合担任东乡先生的间谍人选。”

“是因为深受信任?”

“差不多,但也非只是那样。”

“你的意思是?”

“你可不能说是我讲的哦,”贵子斜拉下颧,食指按在唇前。

“不,当然不会。”

“老实说,有人谣传温子和东乡先生搭上了。”

“搭上了?也就是男女关系?”

“是的,这还用说?”

“哈、哈……”这种事太寻常了,根本没必要窃窃私语。

“怎样,你很惊讶吧?”

“嗯。”我暧昧回答,“可是如果有这样的谣传,应该会有人怀疑上次试演的录用结果吧?”

贵子全身扭曲似的颌首:“有人很露骨的说温子是张开双腿取得录用,不过那种人本身没有演技实力,容貌也不足取,温子似未放在心上。我也认为温子被选上是合理的。”

“我也有同感。对了,笠原小姐进入剧团几年了?”

“这个嘛,她高校毕业后就加入,应该有八年了吧!”

“你呢?”

“我是念大学二年级时加入,所以辍学了。”贵子吐了吐舌头。

温子是高校毕业,贵子虽然辍学,至少也念过大学,所以若看一个人的外表,实在很难判断其学历如何。

“在年轻女演员里,笠原小姐似居于领导身分?”

“差不多。不过,坦白说还有一个人,就是温子的竞争对手麻仓雅美。”

“啊,在试演时她演茱丽叶吧?”

“是呀!你居然还记得。她和温子是同期加入剧团,成为众人期待的希望,和温子曾互视对方为竞争对手,到底谁居于领导者立场我也不太清楚。”

“那人的演技真的一流哩,不过你讲话是使用过去式,譬如‘曾互相’之类,是因为她现在已不在剧团?”我问。

昨夜和本多雄一谈及麻仓雅美的事时,他也是一副碍难启齿模样。

中西贵子并没有那样的反应,不过却耸耸肩表现出夸张的震惊感情。

“出了意外,已经无法演出了。”

“意外?是出车祸吗?”

中西贵子摇头:“是滑雪时出了意外,从断崖摔落,全身严重受伤,更因其后遗症导致半身不遂。”

“这……”我也常滑雪,却未曾听说过有人受伤如此严重,“是什么时候的事?”

“试演结束后。她的家乡是飞骤高山,为了治愈落选的心灵创伤,她返回家乡,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么说是最近的事了,真可怜!”

“对吧?我得知时都忍不住痛哭出声呢,”但,贵子嘴里虽如此说,脸上却漠无表情。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样我也能够了解本多雄一和雨宫京介他们的态度了,他们可能不太愿意回想起麻仓雅美的事吧,但,我总觉得不能释然,究竟原因何在,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们该回去了吧!”我说。 “是的,太晚回去会被怀疑的,因为田所最喜欢怀疑别人,如果他是扮被杀害的角色就好了……”

看来田所在剧团内似没有什么人缘,上楼梯途中,我见到门外侧似贴着什么纸条,刚才并未注意到。

“那是什么?”我走近,撕起,一看。

纸条上写着——地面完全被积雪覆盖,没有脚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状况的说明吧,可能是扮演凶手之人所写的。”

太平门自内侧上锁已消除凶手由此逃出的可能性,但,也不能说没有事先准备钥匙的可能,但,雪地上没有脚印代表这种可能性也消失了。

我和贵子进入山庄内,也检查了浴室和洗手间窗户,发现除了皆上锁之外,就算打开也无法容人进出,我们又打开空房间,情形仍旧相同。确认这些之后,我们回休息室,雨宫京介和本多雄一已经在等待。田所义雄一定因为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由梨江单独相处,故意慢慢逛吧。

“温子的鞋子留下来哩,”本多雄一微笑,“她不可能会赤足离开,所以可能凶手带来备用的拖鞋之类吧?”

“安排得可真是天衣无缝呢。”中西贵子佩服的说。

“玄关旁的办公室内全部窗户皆锁上,储藏室和壁橱也没有谁曾躲藏过的形迹,而且,玄关门上贴着这东西。”

雨宫拿给我们看的是和我们在太平门上发现的同样纸条,上面写着:玄关外全部是积雪覆盖,没有脚印。

我也拿出我们发现的纸条,并说明我们调查的结果。

“只剩下由梨江他们了……”雨宫喃喃自语,但他的表情似也早就预期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报告了。

扮演凶手的角色既然做到此种程度,则由梨江他们带回的纸条不可能会写说“雪地上到处是脚印”了。

不久,由梨江他们回来了。田所义雄的步履轻快,大概是因为和由梨江边聊天边逛的缘故吧!

“厨房后门贴着这样的纸条。我们也看过食品仓库,但是里面并无可容人躲藏的空间。”说着,田所义雄将纸条递给雨宫。

上面似写着如我们所预料的内容,雨宫只是轻轻颌首一下。但,只是调查厨房和食品仓库,为何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呢?

“这样就已经确定了,这座山庄里只有我们,昨夜并无外人潜入,亦即,杀害温子之人是我们几个人其中之一。”雨宫京介故作姿态的说。

第三场 餐厅里

雨宫京介建议先填饱肚子,于是六个人开始吃迟来的早餐。

本多雄一、久我和幸、元村由梨江三人已就座,即使是送咖啡上桌的田所义雄,他虽未坐下,却站在由梨江身旁,不打算回厨房。

“各位,温子不会是自杀吗?”元村由梨江环视男人们一圈,说,“不能认为她是故意用电线勒自己的脖子吗?”

“这该怎么说呢?”在她身旁的田所义雄交抱双臂,“我记得在书上看过,是有这样的自杀方法。”

“或许也该列入考虑的必要。”本多雄一说,“不过依状况来分析,还是视为他杀比较妥当。”

“是吗……”由梨江似很遗憾,可能是因为即使是戏剧,她对同伴之间发生杀人事件的设定仍旧有所排斥吧!

雨宫京介和中西贵子由厨房出来了。

“同伴死了,不应该会有食欲,所以和昨夜一样,我们也为了准备什么菜单而苦恼。”

雨宫京介端着两个盛三明治的大盘,摆在桌上,说:“各位请自行取用能吃得下的分量。”

“咖啡还很多。”贵子也说。

但,开始进餐时,所有人却皆显露旺盛的食欲,连雨宫都在眨眼间拿起第二个三明治。

大家静静吃着,没多久,大概是不那么饿了吧?本多雄一征询众人意见似的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只要考虑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该如何是好就行了。”中西贵子边挑选三明治,边说。

“当然是找出凶手了。”田所义雄加强语气,“没有别的方法。”

“怎么找?”本多问。

“首先是各自考虑是否有怀疑的对象。”雨宫京介建议,说。

最先回答的人是元村由梨江:“很遗憾,我完全一无所知,连温子没有回房间都未注意到。”

“我也是一样。”中西贵子也开口,“我睡得很沉。”

“通常大家都是正在熟睡的,清醒的人只有温子和凶手,以及…… ”本多雄一望向田所义雄,“你吧,你在半夜里还在听广播,没听见凶手的脚步声或什么吗?”

“你可不能乱说话!我说过是听随身听吧?当然要戴着耳机。”田所轻蔑似的回答。

“嗯,到底该如何是好呢?假定我们真的被卷入这样的事态,我们会怎么行动呢?”雨宫京介双手拄在桌面,仰脸盯视天花板。

“如果是我……会很恐惧哩!”元村由梨江突然喃喃说着。

所有人的视线皆集中在她脸上。

“这几个人之中有会杀人的凶手,光是想象就令人全身发抖了,而且,更害怕的是,接下来自己是否会和温子有相同的遭遇……一旦这样想象,就连这些三明治也觉得不能吃了,并非食欲问题,而是担心吃了会没事吗……”

“你是说我们会在三明治内掺毒?”中西贵子眼尾往上吊——当然并非真的生气。

“没有根据能肯定不会吧!”田所义雄微笑,说。

“不是怀疑负责准备食物的人,而是会开始对任何人、事、物都无法相信,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不是吗?”

“你这么一说,的确是有可能。”雨宫的声音里有着佩服的意味,“我倒没想到这么多。

但,看来今后的食物方面也将是一大问题了,不,不管做什么都一样。“

“扮演凶手角色之人还预定再杀人吗?”中西贵子忧郁般的颦眉。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凶手呀,你不能回答我们吗?”本多雄一轮番看着每个人的脸孔。

“应该不会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