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在线阅读:职业刺客
TXT下载地址:希区柯克作品集,希区柯克小说下载,希区柯克悬疑故事集txt精装典藏版,悬念大师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自导的悬疑故事集,每个小故事都或多或少包含了恐怖,悬疑,超自然等元素,每集开始都是由导演本人拉开序幕,等到故事完毕,又由导演本人闭幕总结。每个故事都很精彩,令人拍案叫绝。
职业刺客“你想要杀谁?”我问。
“我自己。”米切尔说。
又是一个那种人。
我说:“我没有必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死,不过,也许你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欠了一屁股债,只有用保险费来偿还,剩下的钱还能让我太太和两个孩子过上好日子。”
“你确信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他点点头。米切尔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他问:“你是一位好射手吗?”
“最出色的。”
“我要你射穿我的心脏。”
“一个明智的选择,”我说。“这没有什么痛苦,也不会引起怀疑。大部分的人喜欢打开棺木供人瞻仰遗容,棺木盖上的话,可能引起人们的怀疑和幻想。你觉得什么时候最好?”
“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最理想,”他进一步解释说。“我是海湾储蓄所的会计,十二点是我们吃午饭的时间,星期五除外。星期五我是柜台负责人。那时候只有我和一位小姐在营业厅。”
“你要那女孩做证人?”
“是的,我觉得,如果没有人看见我被枪杀,我的死亡可能引起怀疑,那时赔偿就会很麻烦。”
“星期五,十二点三十分整,我走进营业厅,开枪打死你?”
“穿过心脏,”他再次说。“我想我们可以使整个事件看上去像抢劫。”
“还有报酬问题。”
“当然,要多少钱?”
我试着开了一个数目:“一万元。”
他皱着眉毛想了一下,说:“我先预付五千元,其他的事后——”他停下。
我微微一笑:“很显然,没有什么事后了。”
他让步了,不过,他不是那种先付全款的人。
“我们这么办,我现在付给你五千元,其他的我放进一个信封。
放在营业厅的柜台上,你杀了我后,可以拿走信封。”
“我怎么能肯定信封里装的不是报纸或其他东西呢?”
“你可以先看看信封里的东西,然后再杀我。”
这似乎很合理。
“从你的情况来看,你几乎是破产了,你到哪儿去弄一万元呢?”
“我过去两个月里从公司挪用出来的,”他打量着我。“告诉我,你经常有像我这样的顾客吗?”
“不经常有。”
实际上,在我的生涯中,我处理过像米切尔这样的事,有三件我干得非常满意。
例外的是皮罗。
皮罗是本市一所中学的数学教师,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位教家庭经济史的小姐,不幸,这位小姐并不喜欢他,嫁给了一个校董事会的成员。
皮罗勇敢地参加了教堂的婚礼,但是婚礼后,他立刻散步到海滨的一家酒吧,他在那里认识了弗伦——我的代理人之一。四杯威士忌下肚后,皮罗向弗伦表示,他不想活了,但他没有自杀的勇气。
弗伦把他介绍给我。
“我猜有那样的人,他们在雇用了你之后,又改变主意,不想死了,是吗?”米切尔问。
“是的。”
“可是,一旦你收了人家的钱去杀人,你就不能停下,不管他们怎么哀求,是吗?”
我微微一笑。
“我不会请你饶命的,”米切尔坚决他说。
“不过,你会逃跑吗?”
“不,我不会逃跑的。”
可是,皮罗逃跑了,我仍然遗憾这项工作没有做完。
米切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数出五千元,说:“开车到营业厅,向我开枪,然后开车离开,用不了十分钟。记住,一定要穿透心脏!”
他走后,我锁上门,走到隔壁套房,打开门。
我和顾客见面时,总是祖两间相连的房间或套房,那是防备有人等着跟踪我。
进入第二间房子后,我取掉假胡子、墨镜和淡金色假发。
我将那些东西和衬衫、西装外套一起,塞进我的高尔夫球袋。
我套上一件运动衫,戴上一顶棒球帽,背上高尔夫球袋,当我离开时,我是个出门打高尔夫球的人。
到达旅馆停车场时,我看见米切尔正开着一淡蓝色的轿车离去,我默默地记下他的车牌号。
我驱车来到凯西街的罗盘酒吧,我约好弗伦在这里会面。
我有许多代理人——我喜欢称他们为协会会员。
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当他们找到一位顾客时,便在当地报纸上刊登一则遗失广告:“遗失棕白色牧羊犬,名叫紫罗兰,送还者有奖。”后面是电话号码。
这些年来,我的会员们和我合作得很愉快,只有一些小麻烦,那就是我们得给那十三只名叫紫罗兰的牧羊犬找人家。
至少,表面上我与邻居们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我订有十六份美国报纸和两份加拿大报纸。
弗伦留着一部大胡子,一对平静的眼睛,总是穿着淡绿色夹克,戴着船长的长舌帽。有人可能以为他在海上过了大半辈子,其实,他是社会安全局的退休会计。
他住在郊外,但是,每天午饭后,便穿上他的制服,开车进城,或者到海边。他在海边和酒吧消磨大部分时间,听人家聊大海的事,偶尔请请客。他非常向往海上生涯,他是因为早婚和五个孩子才放弃的。天黑前,他返回女婿家。
我发现他坐在一张画痕累累的桌子边,正在喝啤酒。
“你得到多少?”他问。“你带来没有?”
“他预付五千元,”我在桌子下面打开信封,数出两千。
我付四成佣金给我的代理人,我想有些人会认为付高了,但是,我觉得我的会员做的和我一样多,他们的期望也和我一样高。
弗伦是我的新会员,到目前他只介绍给我两个人:皮罗和现在的米切尔。
他把钞票折起来,放进淡绿色夹克的口袋。
“你怎么发现米切尔的?”我问。
“其实,是他发现我的。我正坐在这里看午报的时候,他进来,从吧台上要了一杯啤酒,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喝完啤酒后,看着我,说:‘你要喝什么?’我说啤酒。他要了两杯,在我桌边坐下。没过多久,他就告诉我他的烦恼和他的想法。”
“他知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知道,我从来不告诉别人。”
“可是他来找你,几乎马上就和你谈起他的烦恼。”
弗伦缓缓地点点头说:“现在想想,都是他先提出的。”
我们想了很久,然后我说:“你能肯定,你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与我的关系?”
“我发誓,”弗伦肯定地说,“一位船长发的誓,世界上没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当然,皮罗除外。”
皮罗?米切尔会不会是从皮罗那里来的呢?
我的会员们从不告诉顾客真实姓名或住址,不过,皮罗仍然可能有办法帮助米切尔找到弗伦。
弗伦的制服,他的大胡子,还有他经常在海边——还有,我现在才注意到,弗伦右眉毛上有一个星形的伤疤。
是的,要找到弗伦不难。
我想,如果米切尔是从皮罗那里得到消息的话,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弗伦,”我说。“我想你现在最好不要用那些钱,至少在我告诉你之前不要用。”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认为也许钞票做了记号,或者警方有号码?”他淡淡地一笑。“我希望我们不必扔掉它。”
我也希望如此。
第二天,我开车来到米切尔住的那个小镇。它在两百英里之外。我两点过后到达那里。
那个小镇就像个农村,生意大部分在一主要街道上。镇界上有块牌子上写着:入口2314。我停下车,走进一家药店,进入公共电话亭,翻阅镇上的电话保镇上有二十二家商店,三位医生,一位按摩师,两位牙医,六家餐厅,四座教堂,一家储蓄所和国家律师事务所。
我注意到,四位律师中,有一位名叫米切尔。我考虑了一下。
米切尔曾经说他是储蓄所的会计,他是不是律师兼会计呢?
再翻阅住宅部分,我没有发现皮罗这个名字。
我离开药房,在主要街道上漫步,我停在一家理发店,看选举海报。
从海报上看,米切尔还是当地地方法院的检察官。
我叹了一口气,漫步经过海湾储蓄所,里面有三、四位职员,六、七个顾客,没有看见米切尔。但是,他可能在里面的办公室。
我拐进最近的一家酒吧。里面很安静。有两位穿着工作服的人坐在吧台的一头,边喝边聊。
他们喝完酒后,就离开了。
“酒吧侍者擦擦吧台,向我走来,准备聊天。
“刚到这里?”
我想他不可能认识这里的两千三百一十四人,但是,他却认为我是陌生人。可能因为我这样子太显眼。
在喝三杯啤酒的时间里,我打听到,米切尔是个单身汉,没有成家,他正在竞选当地法院的检察官,但这很困难,因为他不是本地人,而选民总喜欢选自己家乡的人。我也打听到,警长马丁的妻子是米切尔的姐姐,他的妹妹则刚和一位中学数学老师结婚。
那位数学老师叫什么名字?
他叫莫洛。
三点差一刻时,我离开酒吧,徒步走回我的停车处。我很快找到海湾中学,停在外面,学校门口有一排校车,等着学生放学。
三点过十分,学校的铃声响了,三十秒之后,学生蜂拥而出,他们大部分冲向校车。
当第一位老师开始离校时,大部分的校车都已经坐满学生,开车了。
我等着,最后看到了皮罗——现在叫莫洛。他个子高高的,有点驼背,将近三十岁。
我看着他走向他的汽车,如果他注意到我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只见过一次面,而那次我是戴着假胡子、墨镜和假发。
皮罗预付了三千元,对一个教师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
对他的死亡,他没有提出确切的时间,他不愿意知道确切的时间,只限定在一个星期内完成。
三天后,当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失踪了。
后来我得知,皮罗在跟我见面后二十四小时内,认为生命很宝贵,不应该去死。
他急忙赶到我和他见面的旅馆,但我当然早已不在了。
他又赶到第一次与弗伦见面的酒吧,但弗伦那天去外地看孙子,也不在。皮罗吓坏了,收拾起行李,逃跑了。
现在,我看着莫洛一也就是皮罗——上了汽车,开走了。
我紧跟其后。
走过六条街后,他停在一栋高大的维多利亚式住宅前。下了车,钻进大厦。
当我开车过去时,我也注意到,米切尔那辆淡蓝色轿车正停在皮罗的汽车前。
这又使我想起米切尔。
他骗我说已婚,又有两个孩子。那是什么意思呢?要使他自杀的动机更可信?
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我回到那条主要街道,停在镇上唯一的旅馆后面,登记后,拿着衣箱和高尔夫球袋进了房间。
第二天是星期五,我很晚才吃早饭,又漫步到那条主要街道。
我遇见一位肥壮的警察,从他的年龄和举止来看,我猜他是马丁警长。
我走上台阶,进入镇图书馆。我找到一本书,在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边坐下,那窗户正对着主要街道,从那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海湾储蓄所。
十一点十分,我看见马丁警长,他走进储蓄所。
我等着。
他没有离开。
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他仍然没有出来、一点钟的时候,米切尔从储蓄所出来,他向街道两头看看,又看看手表,回到里面。
我仍然等着,对马丁曹长感到好奇,他会出来吗?
两点差一刻的时候,我放弃了。到了离开小镇的时候了。我将书放回书架,走回旅馆。
当我打开房门时,马丁警长正拿着手枪在等我。
他微笑着说:“这么说,你决定不上储蓄所亮相了?”
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亮相?亮什么相?”
他走到我面前,搜我的身,但没有找到武器。
我注意到他搜了我的衣箱,也查了高尔夫球袋。我的假胡子、墨镜和假发都在床上。
他放回手枪。“当你没有按时出现时,我很奇怪,有五千元在等着你来取,你竟然不来,为什么?”
我没有说话。
“你怀疑到我的安排了?”他咧嘴一笑。“米切尔穿着防弹背心,你开枪后,他佯装倒地死去,然后,我从藏身之处出来,命令你扔掉手枪。否则要你脑袋开花。”
这么说,是一个陷阱!
马了曹长继续说:“这件事是从莫洛开始的,也许我应该称他为皮罗。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皮罗、米切尔和我三人在一起喝酒,皮罗喝多了,说出了他雇你杀他之事。他认为你可能仍在追杀他。”
马丁警长又笑了一下:“米切尔灵机一动。他正在竞选地方检察官,他需要拉选票。他估计,如果他冒着生命危险来破获黑社会组织,可以博得选民的信任。所以他想出了这个小计谋。”
马丁警长从制服里面的口袋取出一根雪茄。“是的,正像我说的,当我在储蓄所等候时,我心想,也许你怀疑了,放弃了。可是,是什么引起了你的怀疑呢?是不是你先住进来,打听到什么了?
也许你仍然留在这里,看看是不是一个陷阱?”
马丁警长点燃雪茄。“我拿起电话,找到旅馆账房希尔,问他有没有人住宿,他提到你,说你还没有结账。所以我从后门离开储蓄所,到旅馆来查。”说着,指指从高尔夫球袋取出来的东西。“我想,如果你戴上那些东西,你就和米切尔向我描述的一样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就要以凶手的罪名入狱吗?不,可能入狱,但不是以杀人的罪名。
理由很简单:我的协会和我都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没有。
我们的确是拿别人的钱,但是过后,我们总是没做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不会忘记给受害者寄一封匿名信,告诉他有人急于看他死去,并且说出名字。
这至少可以使受害者提高警惕。
我们也寄一封信给警方,告以同样的消息。这不一定能使警方逮捕我的顾客,因为缺乏扎实的证据,但我相信,当警方查问我的顾客时,这至少能阻止他们采取进一步的杀人计划。
总之,我们是救人的,同时也借此赚点钱。
我们从没有听到顾客抱怨,说到底,雇人杀人的顾客,不会因为我们没有履行合约而报警。遇到像皮罗这种自杀的情况,我总是过了好几天以后,再去找他们。我总是发现他们已经改变主意,因此,我会“允许”他们活下去,光这一点,就使他们感激不尽,没人会要求收回预付款。
我来这里,并不是要枪杀米切尔,取那五千元。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怀疑皮罗可能就在这里,我准备找到他。
告诉他,我已放弃杀他的意图。
马了警长缓缓地吐着烟,说:“是的,先生,我在等候的时候,认真考虑过了。”
他打量了我三十秒。
“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他说。“米切尔也不知道。”
我皱起眉头,猜测这是为什么。
又有三十秒过去了。
最后,他似乎下了决心。他说:“是我那个该死的太太,我不能忍受和她一起生活了,她又不愿和我离婚。”他探过身。“我银行存有四千元,我愿意给任何人,只要他能够替我解决我的难题。”
我盯着他,然后,我松了一口气。
我又有一位顾客了。
两个老头
莫利说:“犯罪很有意思。”
巴克咕哝了一声,没有反驳,反正莫利自己会解释这话是什么意思,巴克有的是时间。
他们俩坐在靠墙的两张折叠椅上,面前是碧绿的草坪,再过去是铁栏杆和街道,铁栏杆把退休中心全围了起来。
这个中心很不错,大部分住在这儿的人都不愿离开。
这天早晨,草坪上露珠闪闪,太阳还没有穿过依密的树叶。莫利和巴克两人坐在树下,其他人还在餐厅吃早饭。
莫利拿起膝盖上的望远镜,眺望着对面公寓。莫利瘦骨嶙峋,肩上顶着一件大花运动衫,一头白发乱蓬蓬的,满脸皱纹,两眼湛蓝,他已经七十五岁了,可看上去很年轻,并没有显得迟钝或呆滞。
“五楼的那个女人,”他说,“又到阳台来了。每天早晨同一时间,一定穿着比基尼晒太阳。”
“比基尼有什么稀奇的,海滩上多的是。”巴克说。
莫利把望远镜递给他说:“海滩上可不是这样的。”
巴克拿起望远镜,打量着那座公寓。“我不喜欢她晒得黑黑的,一个身段那么好的女人,应该白嫩嫩、软绵绵的。”说着,放下望远镜,靠着椅背斜躺下。他个子矮小,脸上的肉很松弛,秃头上闪着汗珠。巴克怕热,即使早晨在阴凉处,他也流汗。他宁可陪莫利回屋里聊天。他小心地摸摸铁灰色的头发边,好像那稀疏的头发是什么宝贝一样。
“这也无聊,”他说。”做什么好呢?”
“犯罪,”莫利说。“我早该过犯罪生活,那样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到这里了。我现在有什么?几块养老金,几块社会福利金,全交给这个中心了。自己口袋里的钱,还不够买进城的公共汽车票。
即使有钱搭车,口袋里没有钱,进城干什么呢?”
“我有钱,”巴克说。“我儿子寄给我五块零用钱。”
“那有什么用,”莫利抱怨说。“我们俩辛苦一辈子,剩下什么?
两袖清凤,一无所有。我们是老老实实、奉公守法的人,结果无路可走。我们积蓄的一点钱,都因为通货膨胀用光了。我告诉你,巴克,昨天中心的负责人叫我到办公室,要我每星期再交十美元,否则要我离开。我到哪里弄十美元?如果我不住在这儿,又住到哪儿去呢?”
“他每星期要涨十美元?这倒没有对我说。”
“会说的。”
巴克叹了口气:“那么,我们俩得一起离开此地,我一星期也拿不出十元。”
“你有儿子可以帮忙,我可没有。”
“不,他自己也要养家糊口,他没法每星期多付十元。”
“把望远镜给我,”莫利说。
他再次打量对面的公寓。他说:“每天上午,她丈夫一出门,那个年轻人就来。然后窗帘就放下来。想一想,每天早上,他们不累吗?”
“你以前也年轻过,”巴克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可没有到那种程度过,”他放下望远镜。“如果我到她那里,告诉她,如果每星期不给我十元的话,我就把这事告诉她丈夫。
你想她会同意吗?”
“敲诈勒索?”巴克吓了一跳。
“为什么不呢?全国小偷多的是,你每天都可以在报纸上读到。大财团操纵金钱,生意人偷税漏税,警察收受贿赂,即使他们被抓到了也是不了了之。还有贩毒的,抢银行的,欺诈的。巴克,我告诉你,他们想得对,等他们年老时,钱已经弄够了,那时就不用担心每星期加十元钱了。我一直在想,昨天晚报上有一条消息,说有一个人走进银行,递张字条给出纳,说他有一把枪,如果不将所有的钱交给他的话,就开枪。结果她照办了,他得手后,带着五千元逃进人群。真容易!你想,在这么大的城市里,他会被抓到吗?
告诉你,永远不会!真的,我早就该想到做那种事了。”
“这么说,你想去抢银行?”巴克问。
“为什么不呢?那只需要一点胆量,那我倒是有一点。”
“你没有枪,即使把我们俩的钱凑起来,也买不起一把枪。如果你有枪的话,你也用不了。你有关节炎,枪都拿不稳,何况,你对枪一窍不通”莫利说:“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不需要枪,我可以造个小包裹,告诉出纳小姐我包裹里有炸弹。我想,她会给钱的。”
“你倒是挺当真的。”
莫利举起望远镜,看了好久,他说:“我是当真的。为你自己想想,我们俩坐在这儿。为每星期增加的十元发愁,没钱就得滚蛋,就得被赶走。那时,我们就得到贫民窟找个房子,日夜不敢出门,深怕被抢。同时呢,由于物价飞涨,我们势必慢慢饿死。为了区区十元,我们就不能住这个好地方,受人照顾!这儿不是最好的,不过,你愿意离开吗,巴克?”
“不愿意,”巴克说。“他们下棋、打扑克时,是有点吵人,不过,那是因为我不喜欢那类事情。”他环顾四周,其他的椅子上开始坐满人,而且人们开始走来走去。“这儿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我真怀疑他们能拿得出十元钱。”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昨天一晚上没有睡着,我想的只是我自己,结果,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把望远镜递给巴克,“看看公寓房子过去那家的招牌,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巴克接过望远镜。“洗车厂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个方向,”莫利烦躁地说。
巴克转动方向,望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你是说银行?”
“对,我们去那儿连车费都不用。”
“我们?”
“我需要你帮忙。”
“可是我对银行一无所知。”
“去抢银行,不必知道什么。你以为抢银行的人比我们知道得多?他们就是进去,然后抢,干净利落。”
“进去,然后抢,说得倒容易。银行有警卫和警察,他们有枪,会开枪的。”
“是很容易,”莫利说。“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抢银行埃昨天晚上我计划好了,我们照样做,一定能成功的。”
“假如我们被逮捕了呢?”
“我们不会被捕,”莫利耸耸肩。“就是被抓到了,他们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还能活多久?坐个几年牢又有什么关系?至少那些日子我们不必为每星期提高的十元食宿费发愁了。”他从巴克手里接过望远镜,再次眺望银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过,我们不会被抓住的,各种可能我都考虑过了,我考虑过储蓄所、零售店、酒吧,甚至洗车厂,没有一个地方比银行更容易下手的。”
“假如你想抢劫什么人的话,我建议你到绿石南,去抢我们那儿的一个屠夫,那个坏蛋,总是缺斤短两。”
“一个卖肉的能有几个钱?”
“他们有现金埃”
“算了,抢银行最好,这家小银行,只有一个进口,中午时,路边的人行道挤满了人,警卫或警察不会对人群乱开枪,那就容易逃脱。”
“我腿上静脉曲张,你指望我能跑得快?”
“你不用跑,”莫利不耐烦地说。“你要慢慢走,免得引起人家的注意。如果需要跑的话,我来跑。”
巴克不屑地说:“你会跑出心脏病的。”
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太婆,费力地走到他们旁边,如释重负似地跌坐到椅子上,对他们笑笑。
莫利凑到巴克耳边低语道:“回我房间去,我不要这位美国小姐听到我们的谈话。”
莫利的房间在二楼,小小的,但很温馨。主人坐在床上,客人坐在唯一的椅子上。
“这事我没把握,”巴克抗议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银行不会赔钱,”莫利说。“他们都保了险,再说,我们拿的也不多,只要几千块,应付几年就行了。你我反正不久人世了。”
“我觉得身体很好,”巴克说。”还可以活二十年,你也一样。”
莫利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打断巴克的话。“那是你一厢情愿,我们关心的只是现在每星期加的十元。”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可不想变成坏人去犯罪。”
“你年轻时,是不是在银行存过钱?”
“存过,但不常去存。”
“银行利用你的钱去赚钱,却只付你一点点利息。你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多收一点利息罢了,你不觉得有权多收回一些吗?”
“想是想,”巴克摸摸下巴,沉思道。“只是,你准备怎么做这事?”
莫利伸手到抽屉里,拿出一只用褐色纸包着的长方形盒子,得意地笑着说:“这是我的炸弹。”
“看来倒像是一个用纸包着的鞋盒子。”
莫利脸一沉。“这本来就是鞋盒子,不过银行的出纳员不会知道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莫利承认说。“我想也不需要放什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巴克。“这是我的字条。”
巴克眯起眼睛,伸直手臂看。上面写着:“盒子里有一枚炸弹,把所有的钱放进纸袋,不许叫喊,除非到我离开,不然的话,我会将炸毁整个银行,让每个人粉身碎骨,包括你在内。”
巴克说:“是不是太长了点?你不必告诉她,炸了那儿,她会死,她知道这一点。如果是我,我就不写那几句。”
“她看懂就行了,”莫利暴躁地说。
“好,你给她字条。那么纸袋呢?”
“就在这儿。”莫利递给他一个沾满油渍的袋子。“我今天早晨在厨房拿的。”
巴克皱皱鼻子。“什么不好找,偏要找他们装鱼的。”
莫利不耐烦地说:“这已经够好了,她把钱放进去,我就走开。”
“然后呢?”
“你要在外面等候,我把纸包塞给你,即使我被抓到了,也没有证据。”
“警卫会开枪打你的。”
“只要出纳认为我有炸弹,就不会。”
“他会追到外面。”
“在人群里,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
“你真是疯了。”
“这样才能成功,你以为别人有更好的办法吗?我经常研究报上的这类事情,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办法。”
“你递钱给我的时候,他们会揪住我。”
“没有人会注意到,你只要走过马路,回这儿来。我逃脱后再来和你会合。”
“你会在牢里和我会合。”
“不,”莫利说。“他们不会想到老人抢劫,他们认为老年人只会小偷小摸。只有出纳小姐看到我,那时候她吓坏了,不会认出什么。我们呢,就成了两个午间出来散步的老人。”
巴克没有说话。
“每星期涨十元,”莫利说,“我们需要的只是每星期十元,银行不会为了区区几千元而小题大作的。”
“你真是疯了,”巴克说。“我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
“当然,我是疯了,我真的准备这么干。我要和别人一样,得到我所需要的,如果你不愿帮忙的活,我自己一个人去干。”
巴克摸摸脸,扯扯领子,梳梳他的宝贝头发,一脸忧郁。
“好吧,”他最后同意了。“如果你坚持要进监狱的话,我就陪你去,免得你一人孤单。今天是个好日子吗?”
“今天和任何一天一样,是好日子。我们下楼,等到那一刻来临。”
十二点一过,他们就走过草坪,穿过大门。莫利在前,巴克在后。
莫利胸前紧抱着空鞋盒,纸袋则捏在手中。两人缓步跨过街道,留心红绿灯,巴克低着头,一破一跛地跟在后面。
在银行的旋转门前,莫利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巴克一眼。
里面很安静,出纳的窗口前,人们心不在焉地排着队。三个窗口的出纳小姐,对着顾客露出职业的笑容。莫利站到靠近门边的那一排。
他的手掌在出汗,胃部抽紧,像消化不良一样,他想起早晨忘了吃胃药。
当他向巴克解释时,事情好像很简单,可是现在,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
每星期加十元的食宿费,他想。
他排在第四个。他前面是个高个子,挡住了他和出纳之间的视线。莫利觉得有点激动不安,他微微转向一旁。那位出纳小姐很年轻,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短短的金发,皮肤泛着健康的色泽。
队伍向前移动。
莫利向外瞥了一眼,巴克站在门边,正探头探脑向里看,秃秃的脑袋,闪闪发光。莫利心想:笨蛋,那样会引起人们注意的。
现在,轮到前面的高个子了,莫利伸长脖子打量那个出纳小姐。
她的脸色不再有健康的光泽,而是一片苍白。她正把钞票塞进一个纸袋中——而且根本不数。
根本不数!
莫利警觉起来,那女孩给别人钱时,总是不慌不忙地数两遍,为什么现在数都不数就往袋子里塞呢?
她的两眼盯着忙碌的双手,好像不敢抬头,莫利注意到她有点发抖。
那人伸手进柜台,从小姐手中接过纸袋。她抬起头,眼睛刚好与莫利的视线相遇,他看见那双眼睛充满了惊恐和哀怨。
那人转身走开。不知为什么,莫利跟在那人身后,他知道那人强迫出纳小姐给钱,但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的。
莫利生气地想:那是我的钱,他无权拿走。
那人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这时,巴克走进银行,两眼盯着莫利,举起一只手,向前走了一步,刚好挡住那人的去路。那人骂了一声,猛地一推巴克,巴克踉跄了几步,然后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莫利记起年轻时的一个把戏,那时候,他经常走在别人身后,伸出一脚,钩住对方的脚踝,一使劲,让对方身体失去平衡,摔一跤。这把戏需要运气和掌握好时间,莫利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专家。
现在,他使出这一招,那人冷不防被钩了一脚,身体前倾,脑袋撞在旋转门的铜框上,重重地响了一声,纸袋从那人手中落下,钞票散落了一地。小手枪在大理石地上滑过,发出清脆的声音。
莫利身后的出纳小姐,终于从惊愕从醒来,高声尖叫。一位穿制服的警卫跑过来。
巴克痛苦地站起身,低头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再看看莫利,耸耸肩说:“还有什么稀奇的?”说着,全身发抖,脸色苍白。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草坪的草仍然闪着露珠。莫利和巴克像平常一样,坐在椅子上。
莫利用望远镜眺望远方,他说:“她又出来了,仍然是比基尼。”
“我不感兴趣,”巴克回答说。”我全身还是痛,上了年纪的人,干那种事没有什么好处。”
“那人活该,现在坐牢,你能把他怎么样?”
“可能是你坐牢,而不是他。”
“我不这么认为。你应该注意到,如果不是我钩他一脚,他就逃走了。没有人钩我的脚。我仍然认为那是一个好主意。他们没有问我为什么到那里。我告诉过你,巴克,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七十五岁的人。我问你,你进银行干什么?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我正准备进去阻止你。像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不应该犯罪,而且,我们也做不好。”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们这儿有许多人很有本领,我们应该组织一个帮会——”“那倒不错,”巴克无精打采地说,“我们可以坐轮椅逃走,别尽说废话。”
“这么说,你可以忍受金钱、精神和肉体的煎熬了?”
巴克耸耸肩说:“过了七十五岁,受一点煎熬也无所谓了,我们可以想办法熬过去。”
莫利叹了口气说:“至少我们有一阵子不用担心钱了。银行经理告诉我,他会付百分之十的酬金,那应该有一千元。还有,报社还要付我如何逮到歹徒故事的支票,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很少见义勇为,奋不顾身抓歹徒的。他们不知道我是生气,因为他取走了我们的钱,又推了你一把。所以,我们还可以在这儿静静地住一段时间。”
“我们还可以多住一阵,”巴克说,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钞票,递给莫利,钞票的纸带上写明是一千元。“我倒在地上的时候,从地上捡起来的。你想他们会查吗?”
“当然会查,不过,那里有很多人,任何人都可能拿走。”
“我想我们应该退回去。”
莫利想了一会儿,说:“不用着急,我们留下钱,现在我们是不需要,也许永远不需要,到时候我们可以留下遗嘱,把它退回银行,我们把它当作免息的贷款。”
“那么,”巴克说。“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安安静静、心平气和地看了。把望远镜给我。”
“有件事我们必须做。”莫利说。
“另外买一副望远镜,你的视力跟我不同,每次我都得调整焦距。”
巴克愤怒地说:“我也正为这事心烦呢,我们今天下午就去买。”
“中午的人潮过后,”莫利说。“就会有很多漂亮的年轻姑娘出来散步。”
“是的,上帝保佑那些漂亮姑娘,幸亏你没有抢银行。”
“为什么?”
“万一被捕,在牢里有什么可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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