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小,却很清晰,随后,电话就挂断了。

谢谢?

方木捏着听筒愣住了。

出了门,方木依旧神情恍惚,全然不知自己正朝回家的反方向走去。他越走越快,最后,竟奔跑了起来。

他跑过灯火辉煌的街道,跑过阴暗潮湿的小巷,跑过人头攒动的闹市,跑过空无一人的荒地。直到喉头发甜,精疲力竭,发现手里还可笑地拎着那两瓶白酒。

方木把那两瓶酒狠狠地砸向电线杆。在一片骤然升起的浓郁酒香中,方木仰起头,冲着乌云密布的城市上空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喊!

“啊———”

第二天一大早,方木就去上班了。他直奔边平的办公室,询问老邢案子的进展。

案子几乎停滞不前。市局已经将案卷材料整理完毕,准备近期就报送检察院。

从边平那里出来,方木径直去了户籍部门。果真,陆家村的人几乎都没有户籍资料。陆天长所说的,让陆海涛和陆三强从未存在过,的确不是虚妄之言。

方木忽然想笑,救了自己的,居然是一张身份证。

想到身份证,方木才想起应该清点一下自己的损失。相机和财物都是小事,身份证必须补办一个,还有,应该去买一部手机。

左腿被陆海涛抓伤的地方缝合了三针,因为没拆线,走路还有些费劲儿。方木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开车。刚走出市局大门,迎头遇到肖望驾车归来。他摇下车窗,挥手招呼方木:“去哪儿?”

“分局。”方木凑过去,“身份证丢了,还有手机。”

肖望二话不说,拉开车门:“上车。”

从分局出来,肖望又问:“回市局吗,还是回家?”

“都不回。”方木从衣袋里掏出现钞,数了数,“我去买个手机。”

“原来的手机呢?”

“丢了。”方木不想多说。

“我说呢。”肖望一踩油门,“今早就开始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买手机之前,方木先去补了张手机卡,然后和肖望一起去商场。选好手机后,方木去交款,拿着交款凭证回来,看见肖望摆弄着新手机,直皱眉头。

“怎么买了个和旧手机一模一样的?”肖望撇撇嘴,“差钱?我这有。”

“的确差钱,呵呵。”方木把手机卡插进手机,“再说,用惯了,不爱换。”

“你小子,用旧手机,用五四枪。”肖望笑笑,“一点也不与时俱进。”

从商场出来,时间已经是傍晚。方木在车上端详着新手机,不住地发愣。

陆海涛发给自己的两张照片虽然模煳,但是如果能带回来,让技术部门处理一下,也许能知道陆海涛究竟看到了什么。只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肖望见方木神色黯然,想了想,低声说道:“一起喝点?”

方木也想摆脱阴郁的情绪,笑笑:“好。”

肖望找了个颇有档次的酒店,方木看着酒水单直咋舌,好在客人不多,环境也挺安静。

酒菜上齐,方木闷头吃喝,感觉肖望一直在看着自己。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喝掉了七八瓶啤酒,话才渐渐多起来。

“你最近在忙什么?”肖望甩给方木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还在查老邢的案子?”

方木“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可真执著。”肖望笑笑,“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可不多。”“也不是。”方木费力地挪挪双脚,感觉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大家不都在查这件事吗?”

“你说调查组?”肖望哼了一声,“名存实亡。”

“哦?”

“以现在的形势,谁还敢惹祸上身?郑霖他们最积极,怎么样?全折了。”肖望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喝下,“你查这案子,就有人查你。干咱们这一行的,有几个敢保证一点毛病没有?所以,自保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干活了?”

方木无语。“所以说,”肖望给方木倒满酒,“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我知道你和老邢关系好,但是有这样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咱们都尽力了。”

“也就是说,”方木看着酒杯里缓缓上升的气泡,“你也不肯帮我?”

“我劝你放手就是在帮你。”肖望提高了声音,“再说,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怎么帮你?”

方木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举起酒杯:“喝酒吧。”

结账之后,肖望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调到市局来了。”

“哦?”方木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段日子,还差几个手续没办完。”肖望笑笑,“人往高处走———领导对我的工作能力也挺认可。”

“恭喜你了。”方木也挺高兴,“在这儿你可以大展拳脚了。”

“嘿嘿。”看得出,肖望有点兴奋,“其实我选择调到市局,有一部分原因是你。”

“我?”方木瞪圆了眼睛。

“嗯。”肖望坐正了身子,语气变得郑重其事,“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咱俩并肩作战,肯定能干一番大事。”方木不由失笑:“哥们儿,你也太抬举我了。”

“不是抬举你。”肖望严肃地摇摇头,“我不会看错人。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求你保重自己,别浪费自己的才华。”

刚走到酒店门口,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喧嚣。方木抬头望去,刚好看到一个人从楼梯上滚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大堂的地面上。几个年轻男子从楼梯上疾步而下,为首的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理着平头,左前臂上纹着一条鱼。几个人冲到刚刚跌落的那个人身边,围着他又踢又打,文身的男子边踢边骂:“死变态,踢死你…”

方木皱皱眉头,抬脚上前准备制止,却被肖望一把拉住。

“你看。”肖望冲地上那个鼻青脸肿的人努努嘴。

方木定睛一看,心中竟涌上一股快意。那个人是城湾宾馆的保安员景旭。

“这种人渣,打死一个少一个。”肖望蛮惬意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就当给郑霖他们报仇了。”

方木虽然无心制止,但也不想看景旭被打得满地乱滚。他扭过头,低声对肖望说:“走吧。”“再等会儿,再等会儿。”肖望却看得挺起劲,“多解气啊。”

这时,一个穿短裙的年轻女孩也从楼梯上跑下来,抡起手里的提包,对着景旭一顿乱砸。

“死变态,看你还敢不敢往死里抠老娘了…”砸了一阵,女孩累得直喘气,嘴里依然不依不饶:“老公,给我狠狠地打!”文身男子应了一声,下手愈加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