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后,市立医院住院处楼下的花园里。
陆博垣穿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草坪旁的长椅上,此时已经是十月底了,天气有些微凉,他下楼时,夏岚递给他一条毯子,他本来说不要,但夏岚不同意,说什么也要叫他披上。
此刻,那毯子被他搭在腿上,即便秋风徐来,他仍旧感到很温暖。
李逸衡穿着件蓝色的格子衬衫,敞着怀,里面是件白色的T恤,鼻子上还架了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坐在他旁边,跷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咖啡。
“明天就要回北京了?”陆博垣问道。
“是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而且姚叶之前和她后妈的那起绑架案,也要回北京再研究,正好明天一起把她带回去。”
他点了点头,看着正在对面水池边玩耍的几个孩子,这情景,叫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他和雅媛、苏珊也是这样,几乎每天都长在医院里。可即便看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有些事,他仍是无法释怀。
“我听说,姚叶的孩子没保住。”
“是啊,前三个月本来就挺危险的,她又经历了那么多…”说到这里,李逸衡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笑了笑,“不过说真的,这孩子留不住,也未必就是件坏事,毕竟一生出来就没有爸爸,姚叶自己也和多起案件有关,免不了要受牢狱之灾,所以留着这孩子,确实也…”
说完,也不等陆博垣回答,却又径自道:“不过,好歹也是条命,唉,可惜了。”
陆博垣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愧疚。其实如果当时姚叶没有倒戈来帮他们,也许现在又会是另一个结局。
那一天,确实发生了太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而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逸衡竟然赶到了。
他掉进废水池的时候,水面上曾经有一声枪响。他原以为,是夏岚在和乔什的撕扯中,乔什再一次扣动了扳机,可谁知道,竟是李逸衡带着特案组的人赶到后,对准乔什开了那一枪。
当时乔什虽然中了枪,但却并没有死,只是倒在了那里,而夏岚竟也顾不上别的,一转身,就直接跳进了废水池里。
她的身上也有伤,而且那毕竟是废水池,里面的污水是有害的,但那一刻,却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有陆博垣活着,她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好不容易拉到他的手,但是两个人的身高和体重都相差太悬殊了,而且当时的陆博垣已经陷入了昏迷,一直带着她往下沉,即便是拼尽了全力,也很难将他拉出水面,只是勉强着,叫他不再继续下沉罢了。
夏岚捧着他的脸,把自己的嘴贴到了他的嘴上,给他度气。
空气化作水泡,从两人唇齿间升起,夏岚憋得连大脑都开始缺氧了,但是他却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好在这时,徐子峰和聂程涛紧跟着跳了进来,两个人一个拽,一个托,终于把他们俩拉出了水面。
顾不上自己也险些溺水,夏岚扑到他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将双手叠放在一起,按着他的胸膛,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按了多少下,也不知是第几次人工呼吸过后,他终于咳了一口水出来,开始了呼吸。
在他们失踪的这几天里,李逸衡和特案组的成员们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他那最后的一个电话,将他们成功地引到了车祸现场,但是当时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所以能找到这里,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而这最终的营救,更是全体出动,包括苏珊和车瑞,一个人都没有落下。
李逸衡更是得了局长的亲自授权,所有的警力任他调配。
见他终于醒了过来,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苏珊更是激动得哭了出来,靠在车瑞的怀里,一个劲儿地抽泣。
“夏岚…”他太虚弱了,虚弱到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探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脸上,“我回来了。”
“嗯!”夏岚哭了,随即又笑了,那是含着热泪的笑容。
没人知道他们这几天究竟经历了什么,但看着他们这满身的伤痕,还有刚刚的生死与共,每个人都为之动容…
或许,除了乔什。
李逸衡的那一枪,打在了他的手臂上,他跪在那里,虽谈不上是血流如注,但整个右臂,从伤口处流出的鲜血还是染红了他的袖子,顺着指尖,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
他的枪落在地上,被随后赶到的警方工作人员缴获了。
姚叶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双眼含泪,用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事实上,从刚刚在通风管道里开始,她就觉得有些腹痛了,只是这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看到乔什中枪的那一刻,她原以为已经死了的心,却又紧张得几乎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一股暖流顺着大腿缓缓流下,她低下头…那血蜿蜒过白皙的双腿,渗入她裹在膝盖上的布条里。
心里徒地一紧,她看了乔什一眼,而乔什此刻,也正在看着她。
他自然看到了那顺着她双腿流下来的鲜血,他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后,他笑了。
那笑和之前她看过的所有笑容都不同,不是伪装的温柔,更不是阴沉的危险,她说不清那究竟代表了什么,只是心里猛然泛起一阵疼,接着,她痛苦地号叫了一声,用手扶着栏杆,缓缓地坐到了地上。
几乎同时,乔什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警员面前,奋力去夺他手中的枪。
此时大部分人都被醒过来的陆博垣吸引了目光,而剩下的,包括李逸衡在内的另一部分,也因为姚叶那突如其来的嘶吼而把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乔什其实并不擅长近身格斗,他一直都是智慧型的罪犯,靠心理战术来控制别人,此时若不是被逼急了,也断然不会和警方发生任何正面的冲突。
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就算再怎么垂死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争执中,惊动了其他警员,他很快就被警方再次包围了起来。
这时,他也再一次抢到了手枪,奋力将那警员推倒在地,黑洞洞的枪口举起来,对准了前方。
“Put down your gun!(放下枪!)”李逸衡情急之下,用英文喊道。
他没有停止举枪的动作,也没有说话,嘴角带出一抹笑容,清冷而绝望。
枪声骤然响起,火光飞溅,硝烟四起,子弹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约而同地射向了他的身体。
他带着那抹笑,徒然倒地,脸朝下,趴在地上。
胸膛剧烈地起伏,嘴角溢出鲜血,但乔什的眼睛却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姚叶躺倒的方向…直到那眼中的光芒渐渐散去,终于停止了呼吸,化成了无声的凝望。
其实他那个时候未必开枪…
陆博垣很想这么说,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不知究竟坐了多久,许是季节原因,白天也越来越短了,没过多久,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起风了…”陆博垣觉得有些冷,将毯子往上提了提,仿似自言自语道。
李逸衡不理会他,兀自喝着咖啡。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走了几步将喝完的咖啡纸杯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伸了个懒腰。
“回去吧,下来这么久,夏岚该着急了。”
“嗯。”
两个人说着,一起朝着住院楼走去,快到门口时,李逸衡却停住了脚步,“我不上去了,过了探监时间。”
“什么叫探监,我又不是坐牢!”
“好吧,探访总行了吧!”拍了拍陆博垣的肩膀,“虽然你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有些事还是得注意,别那么拼,就算出了院,也要多休息几天!”
“行了,我知道。”他笑,点点头,“有些事,早就想办了,也正好趁着休息的时候做了。”
“什么事?你打算…”李逸衡调侃道,“学游泳吗?”
“这个也是要学的,不过可以再等一阵子。”
他抬头,望向自己所住的病房,虽然楼层太高,看不到窗子里的情景,但那里亮着一盏灯…他知道,夏岚在等他。
李逸衡没有继续追问,显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求婚可以,但是婚礼可别太着急,等我解决了那边的事情再说!”他挤了挤眼睛,朝陆博垣微微一笑,“你这杯喜酒,我喝定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月,陆博垣终于出了院,可由于这次的伤势比之前腿部受伤那次要严重得多,所以并没有马上复工。
陆雅媛洗脱了罪名,和徐子峰的关系也更近了,两个人得到了陆爸爸和陆妈妈的支持,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至于陆博垣自己,倒是没有像他和李逸衡说的那样,急着向夏岚求婚。毕竟他现在伤势还未完全康复,有些话即便要说,也要找到更适当的场合和机会才行。
因为纽约那边还有医院要经营,但是又不放心他的伤势,所以陆爸爸和陆妈妈征求了他的意见,希望能叫他一起先回纽约疗养一段日子,等休养得差不多了,再由他自己决定去留。
不过夏岚在这里,特案组的成员也在这里,所以料想他是不会继续留在美国了。
原以为他甚至不会答应和他们一起回去,可谁承想,他竟然同意了!只是,他和夏岚本来就在热恋中,经历了这场生死,更是说什么也不愿分开。
局长特批,给他们两个人都放了长假,说让他们转了年再回局里报到。
于是,这个初冬,夏岚陪着陆博垣一起回到了他在纽约的家…
十月中旬,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夏岚来纽约已经半个多月了,这期间除了照顾博垣,有时也会在陆爸爸和陆妈妈的陪同下各处逛逛。如果不是太远的话,陆博垣也会作陪,但他大病初愈,夏岚实在不舍得让他太辛苦,所以除了一些观光时必去的地方,她大多数时间还是更愿意留在家里陪他。
这天,陆博垣却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没多想,跟着他一起上了车。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开车,不过他的驾驶技术一向不错,而且车速也不快,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路上,夏岚都对他们要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你是要带我去哪里吃饭吗?”
即便已经来了半个月,可她仍是不能习惯天天吃西餐和快餐,陆爸爸和陆妈妈都有工作要忙,并不是总有时间带她去超市采购。夏岚自己倒是也会做饭,可厨具和调料都跟国内有着很大不同,因此煮出来的饭菜,总是觉得味道不如在国内时地道。
他笑,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带你去拜访个朋友。”
“朋友?”
这话说完,她更好奇了,毕竟他朋友不多,现在还专门带她一起去拜访,这么说来,那个人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这样想着,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名字。
“你的那个朋友,该不会是Vincent吧?”
Vincent,就是之前和他一起的搭档,结果却因为他的原因而造成了下肢瘫痪,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
陆博垣点了点头,“是啊,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今天天气也不错,就带你去看看他。”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和神色都很正常,并没有任何为难的样子。夏岚想,也许他是真的放下了。
车子一路畅通,又开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停好车,陆博垣先下车去取放在后备厢的礼物,夏岚自己下车,远远地,就看到那栋漂亮的,刷着淡蓝色油漆,灰色屋顶的小房子里,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站在窗帘后面,朝着他们这边张望。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Vincent的大儿子吧?
年龄对得上,而且那小家伙明显是认识陆博垣的,看着他们的时候,满脸都是笑,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回过头去,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
果然,那窗帘又打开了一点,一个满头金发,样子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体型有些丰满的女人出现在了窗口。
她笑着朝他们招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那女人站在门口,朝他伸出了双手,“好久不见,Marco!”
“嗨,Amy!”拥抱过后,他也不急着进屋,直接揉了揉紧随而来的,那个小男孩的头,“Luke,好久不见啊!”
名叫“Luke”的小男孩有些腼腆,躲在母亲身后,偷偷看了看夏岚。
“你好!”夏岚见他不好意思,于是主动弯下腰,朝他微笑致意。
“这位是…”
“哦,这是Sunny,”陆博垣扬起笑,“我女朋友。”
Amy虽然没有想象中漂亮,但人却热情得很,听到他这么说以后,马上就微笑着拥抱了夏岚。这拥抱又和之前李逸衡那难以置信的感觉不同,更多的是为他们祝福和高兴。
“你好,”夏岚的英文水平有限,只能进行简单的对话,因此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见到你很高兴。”
一旁的陆博垣见状,赶紧用中文做起了介绍,“这是Amy,Vincent的妻子,这个小不点是Luke,Vincent的大儿子。”
他说着,朝屋里望了望,切换自如地改用英文问道:“怎么不见Vincent和Peter?”
“哦,他俩在后院打篮球。”
“篮球?”夏岚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是说篮球吗?”
陆博垣点点头,“是啊。”
“那个,你那同事不是…我是说…”她有些尴尬地看看一旁的Amy和Luke,确定他们听不懂后,用中文问道,“他不是行动不方便吗?”
“确实不太方便,不过…”他笑,牵起她的手,“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用Amy招呼,拉着夏岚一起穿过客厅和走廊,朝着后院走去。
推开门,还没走出去,她便听到篮球打在篮筐上的声音,同时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爽朗的笑。
阳光下,Vincent坐在轮椅上,穿着套深灰色的运动装,一头浓密的棕发,四方脸,脸上和下巴上带着一层青黑的胡茬。他一只手举着个篮球,一边笑,一边防守着面前一个正在奋力跳跃,想要抢球的小男孩。
陆博垣停住脚步,远远地望着他。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那目光,将脸转过来,刚好和陆博垣的眼光对视上。
止了笑声,换成了浓浓的笑意,“Marco,你好吗?”
“所以,你并不是因为Vincent的事情感到自责,才决定回国的?”
晚饭后,夏岚和陆博垣向Vincent一家告辞,开车回家。路上,她实在忍不住好奇,轻声问道。是啊,看到他们相处时那种融洽,完全不像是他过去说的那样。
本以为,彼此心存芥蒂,再见面会尴尬,可谁承想,Vincent一家人竟然这么热情地接待他们,似乎一点也没有为了当年的事情而怨恨他。
陆博垣笑了,“怎么,你难道一直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才逃回帝城的?”
“这…”
正好前方红灯,车子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的,“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Vincent和Amy都不是那种人,况且今天你也看到了,他后来一直积极复健,康复得很好,心态也不错,就连工作都没有彻底放下。”
“这倒是,刚刚听他说现在偶尔还会回去实验室工作,而且有时候也在家帮忙做一些分析,真的很难得!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博垣又是为了什么才决定回国的呢?
陆博垣显然明白她心中的疑问,却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有意无意地转过头,不去看她,“那阵子心理压力有些大,虽然得到了他们的原谅,可难免还是会有些负罪感,所以工作起来特别拼命,但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好还有不少假没休,Monica就叫我回去散散心。”
“散心?”夏岚笑了,故意皱起眉头,假装严肃地问道,“那你还跑去案发现场帮忙!”
“我闲不住的,局长那边也是李逸衡帮我联系的,他就怕我太闲,觉得无聊。”
“他倒是了解你!”
“不过,”嘴角再次噙起笑意,他伸出手,快速地揉了揉她的头,“不回去哪能遇上你。”
因为还要开车,所以简单的动作后,他马上专注了精神,目视前方,反倒是夏岚,因为他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和一个动作,竟然红了脸。
她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直到他们到家时,雪仍旧没有停。
陆博垣将车子停好,待到他从车库出来时,却发现夏岚并没有着急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等着他。
她穿了件米白色的棉服,头上戴着顶毛线帽,脖子上还围着条长长的红围巾。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她仰起头,看着天空。
陆博垣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雪落在掌心,很快便融化了。
“夏岚。”他看着她的侧脸,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说话的时候,嘴里呼出淡淡的,白色的哈气。两个人肩并着肩,站在这无边的雪夜里。
“什么?”
没有说话,下一秒,他伸出手,拦住她的肩膀,把她拥进自己怀里。
接着,他弯下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我们结婚吧。”
雪还在下,但那名为“幸福”的感觉却在慢慢升温,夏岚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贴近他心脏的位置。
那里有他的文身,还有那永远都褪不去的,子弹留下的痕迹…
“嗯。”她点了点头,笑了。
半年后,帝城某国际酒店。
上午十点多,已经陆续有宾客到场了,聂程涛穿着件白衬衫坐在签到台的后面,他微笑着,示意来宾在签字簿上签名。
铺着大红色桌布的签到台上,一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根红色的蜡烛,周围还围绕着一圈香槟色的玫瑰花。另一头,则放着个白色的相框,下面铺了三本厚重的相册,以便到场的嘉宾可以观看新人的婚纱照。
就这样,时间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距离婚礼开始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眼看吉时已到,宾客们也都陆续落了座,聂程涛这才赶紧把相册、签名簿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顺着旁门,快速回到了会场里。
灯光渐暗,音乐响起,当大门打开,一束灯光照映过来。
夏岚穿着一条短款的香槟色的纱裙,头上戴着个珍珠的发箍,手捧鲜花,含笑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他旁边的,则是一身黑色西装,身材挺拔而修长的陆博垣。
她的手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在音乐声中,缓缓地迈上红毯,朝着搭起的舞台走去。
聂程涛看着他们,忍不住拍起了手,“哇,我家陆队和夏岚真般配!简直金童玉女啊!”
坐在他旁边的,是依旧笑得阳光灿烂的李逸衡。他今天也破天荒地穿了正装,娃娃脸反而被那立领西装衬托得更加英俊帅气。
“般配有什么用,今天他们两个又不是主角。”
“切,那也是最抢镜的伴郎伴娘!”
“不过,他俩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扯证儿啊?陆博垣那小子不肯说,夏岚告诉你没有?”
“没,但是我听他们那个意思,好像不想办婚礼了,打算旅行结婚。”
“旅行?”李逸衡想了想,陆博垣不爱应酬,确实不适合像一般人那样摆什么酒席,“也对,这样也挺好的,自由些。”
“不过,最近老是那么忙,也不知道到底哪天才有时间把正事办了。”
“嘿嘿,这你就小瞧那小子了吧,他就是看着冷淡,交往、同居、求婚…你看他哪件事耽误了!”
聂程涛听了这话,也不由笑了,“也是。”
正说着,门口又出现了一对男女。苏珊穿着和夏岚同色系,但是款式稍稍有些不同的长裙,一头漂亮的长卷发,而被她挽着的则是同样穿着正装的车瑞。
其实今天本该是他们的婚礼,这场地也是去年年底前就租好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她春节期间和车瑞领了结婚证的第二个月,陆雅媛居然怀孕了。
孩子,自然是徐子峰的。想不到一向成熟稳重的陆雅媛和徐子峰竟然会奉子成婚,这在特案组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结婚证倒是赶紧领了,可这婚礼场地却不是那么好订下来的,基本都要提前预约,而帝城这几年的婚庆产业也着实火爆,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
没有办法,苏珊和车瑞只能在这时候舍己为人,先紧着他们来。主动把这订好的场地让给了他们,两个人又订了另一间酒店,打算过几个月再办婚礼。
虽然按理说,已经领了结婚证,不管有没有办婚宴,都不该再来当伴郎、伴娘了,但以苏珊和陆雅媛的关系,车瑞和徐子峰的关系,再加上要不是他们帮忙,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找到婚宴场地,所以陆雅媛和徐子峰说什么也要他俩来一起走一次红毯。
于是也就有了今天这样的场面。
然而,他们却不是仅有的伴郎和伴娘,因为…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穿着香槟色蓬蓬裙,头上戴着漂亮的玫瑰花环的陆溪。而站在她身旁,陪同她一起走红毯的,居然是戴着个黑色领结的阿呜!
与手捧鲜花的夏岚和苏珊不同,陆溪手中提的却是个小小的花篮,里面装满了红色的花瓣。
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拿出花瓣,洒落在空中。阿呜跟她并排,一点也不怯场,摇着尾巴,十分讨人喜欢。
两对俊男美女,再配上一个小天使和一只帅气的警犬,这场婚礼倒是赚足了大家的眼球,就连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交头接耳,有的甚至还掏出手机,时不时地拍上一张照片。
而今天的新人,随后也闪亮登场了—
尽管已经怀孕四个月,但陆雅媛的肚子也并不显得突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依旧那么高挑美丽。头上披着长长的头纱,一直拖到红毯上,显得华美之中又透着股妩媚,竟是说不出的动人。
徐子峰难得穿西装,打领带,但毕竟是军人出身,身材挺拔,倒也派头十足,充满了阳刚之气。
两个人挽着手,共同走过红毯,接受宾客的祝福。
那也许不算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但幸福感却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听着司仪在舞台上宣布礼成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为他们欢呼喝彩。
他们都经历过苦难,也见证过生死,所以没有人比他们更值得拥有幸福,更珍惜此刻的美好。
看着陆雅媛和徐子峰在亲友的见证下深情拥吻在一起,陆博垣躲开众人的眼光,不动声色地走到夏岚的身边,轻轻握起了她的手。
夏岚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靠在他的肩膀上,“It’s a perfect ending.(这是个美好的结局。)”
“No.”
陆博垣却笑了,一如他们初次相见时,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当然,也多了一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情。
他挽着她的手,轻声道:“It’s a perfect beginning.(这是个美好的开始。)”
(全文完)